老公每月拿出大半工資養弟妹,剩下一小部分給我當生活費。
我讓他別再當「血包」,他卻說我物質。
更過分的是,他攪黃了我的工作和進修機會。
我被迫下崗,公婆說我在家吃闲飯,靠男人養。
這可是 70 年代,大把的機會等著我,我看得上他那幾個鋼镚兒?
1
發工資了,張宇給了我 30 塊錢,說是這個月的生活費。
我沉默地接過來,轉身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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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脫掉大衣,跟著我進來打下手。
我們一個炒菜,一個洗碗,配合得像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樣默契。
實際上我們才結婚不到一年。
他等了一會兒才說:「這個月廠子效益不好,你省著點花。」
我沒說話,端著兩隻菜盤去了客廳。
我和張宇在一個廠上班,他是生產科科長,每月工資 100 塊。
我是車間女工,每月工資 50 塊。
在這個人均工資 30 的年代,我們的收入其實並不低。
但是我每月依然過得捉襟見肘。
隻因為張宇每個月會給他爸媽 70 塊,剩下的才交給我,用作我們一個月的生活開支。
而我的工資,則全部存起來,ṱůₖ預防各種意外。
30 塊錢,其實咬咬牙也夠了。
但是張宇喜歡應酬,今天請這個吃飯,明天又要買衣服,一來二去,我反而還要拿自己的工資去貼補。
公婆和小姑子小叔子也時常會來聚餐,每次都是連吃帶拿。
我省了再省,還是存不下錢。
最近廠子裡有一個外派學習的名額,學完就能拿中專學歷。
主任推薦了我,但是要自己出學費,大約是 100 塊錢一年。
我一直對自己小學畢業的學歷耿耿於懷,總是羨慕廠裡那些坐辦公室的知識分子,如果當初我能讀書,我也可以從灰撲撲的車間走出去,我也能坐辦公室。
每天可以穿得體面漂亮,穿大衣,穿裙子,穿帶跟的小皮鞋,下班可以去看電影,逛街。
廠裡有幾個坐辦公室的女知識分子,每天打扮得時髦又前衛,工友們總是在吃飯的時候偷偷嘀咕。
「瞧她那小腰掐的,嘖嘖嘖」
「這麼冷還光腿,穿給誰看呢?」
「一點都不正經。」
…Ţüⁿ…
然而私底下我們又很羨慕。
「要是我當年把書讀下來了,我也……」
「我學習成績很好,可惜家裡隻能供弟弟。」
「算了,沒這個命。」
大家失落一陣,很快又被新的趣事吸引,話題就這麼轉移了。
現在廠裡有了外派學習的機會,我第一個報名。
中專學歷雖然不算高,但卻是坐辦公室的敲門磚。
張宇的學歷是大專,他就可以一進廠就去生產科當小領導。
我想著隻要我的學歷也上來了,張宇他們家就不會這麼理直氣壯。
這大半年我存的錢差不多有個 200 塊左右,隻要張宇能少給一點他家裡,我的學費就湊夠了。
吃飯的時候,我放下碗筷,商量著問張宇:「你爸媽的工資比我們加起來都高,還有你妹妹已經參加工作了,是不是可以少給點了?」
張宇若無其事地給我碗裡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你這又是怎麼了,一直都是這麼給的啊?」
我老家是川渝某座大山,偏好酸辣口味的菜。
而張宇一家人口味清淡,一點辣椒都不能吃。
平時做飯的時候,我會遷就他的口味,做得十分清淡。
寡淡的土豆絲如同我和他的婚姻,平靜無波,沒滋沒味。
我沒動筷子,語氣略帶懇求:「下個月我準備外派學習,學完就能拿中專學歷,你可不可以支援一下我?」
張宇停下吃飯的動作:「去多久?」
「半年,快的話,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很趕,那邊是學習和實踐一起的,我作為外派過去的先進分子,還有生產任務,一點也不輕松。
很多人一聽是這麼個學習方法,直接打消了報名的念頭。
誰能忍受半年時間沒工資,還要倒貼學費和生活費,還得做白工?
我覺得趁著自己還年輕,也沒有孩子,正好可以拼一把。
結果張宇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不同意,三個月太久了,你還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
我的心沉了下來,他這是不打算支持我了。
看我臉色不好,張宇又給我解釋:「不是不讓你去,隻是你現在畢竟是已婚婦女,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我冷笑一聲:「我要照顧誰,你嗎?」
他一個大男人好意思要別人照顧,他是生活不能自理還是笨蛋傻子?
我一個人出去都沒想到誰來照顧我,他在家還不行了?
這頓飯不歡而散。
我心裡打定了主意,無論張宇怎麼反對,我就是要去。
誰也別想阻止我進步。
2
第二天我剛下班,主任風風火火把我喊了過去。
「姚桂芬,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換人了。」
「你們這些女同志,心思搖擺不定,嚴重耽誤我工作。」
我被罵得一頭霧水,主任到底在說什麼?
看我一臉懵,主任丟過來一封信。
「自己看」
我打開來看,是張宇寫的有關優先未婚員工外派的建議。
說未婚員工沒有負擔,學習動力足,精力旺盛,更適合外派,而已婚人員需要照顧家庭,時間精力嚴重不足,希望組織能酌情安排。
雖然沒有明確說明反對我去,但是這封信明晃晃就是在打我的臉。
他是生產科的科長,他一句話就能讓生產科翻天。
主任一臉惋惜地看著我:「哎,你這……算了,我安排小劉去了」
「你們兩口子有什麼矛盾就在家裡解決,不要ṱũ̂₊把情緒帶到工作上來」
說罷揮揮手,讓我出去工作。
我拿著信,渾渾噩噩地走出了主任辦公室。
張宇的辦公室就在走廊的盡頭,我卻沒有力氣走過去質問。
晚上回到家,我照例做好飯菜,放在桌上等張宇。
他到家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先脫大衣,然後斯條慢理的放好公文包,換號拖鞋,優雅的像是電視裡民國時期的貴公子。
「今天回來這麼早?」
他走向餐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看到桌上那封信,他停頓了幾秒,然後若無其事挪開了視線。
我抬起頭,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張宇,這個家我不當了。」
他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麼意思?」
我端起碗開始吃飯,邊吃邊說:「就是字面意思,以後咱們各管各的,我的工資你別問,你的工資我也不要。」
他聞言放下了水杯,冷聲道:「你又發什麼瘋,因為這封信?」
我嘴裡塞滿了飯菜,忍住突如其來的酸澀,含糊道:「你們家太難當了,我真的做不到。」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然而張宇卻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
他直接忽視了我的話,關門回了房間。
我們結婚以來就開始分房睡,起初是因為大家都不熟悉,希望有個過渡,再後來,因為各種瑣事橫插其間,我們完全沒了繼續交流的心思。
望著緊閉的房門,我淚流滿面。
3
第二天出門上班,我一直心不在焉。
果然,中午公婆打電話過來,說晚上要來我家吃飯。
小姑子要吃蒸魚,小叔子要吃紅燒排骨,婆婆要喝湯,公公要吃豬頭肉。
這些以往都是我準備的。
但是今天,我直接甩手不幹了。
每次都是這樣,公婆以通知的形式告知我,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伺候。
而張宇,則是在飯菜都準備好的時候出現,象徵性幫我端一下碗筷,就能收獲一眾「好男人」的好評。
下班之後,我趕著菜市場關門前去買了菜,什麼都要最差的,用平時 1/3 不到的錢買齊了菜。
吃飯的時候,公婆四個人空著手來,一坐下就開始點評整個房間和菜色。
小姑子嫌棄沙發不好看,綠植蔫不拉幾,蒸魚有腥味。
婆婆嫌棄櫃子裡的衣服沒掛好,廚房收拾得不幹淨。
小叔子直接躺在沙發上看漫畫書,不脫鞋就往茶幾上踩。
公公則是抿著小酒,坐在餐桌前面要這要那。
這些聲音,在張宇進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大家齊齊變臉,開始上演合家歡。
我麻木地看著這些人,心想Ṭų₃電影未必有我家的喜劇好看。
飯桌上,小姑子吃了一口魚,馬上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是什麼臭魚,又腥又臭,你到底會不會買啊?」
婆婆嘗了一口湯,皺著眉放下碗筷看著我。
小叔子倒是沒吃出什麼好歹,隻咕哝著味道有點怪。
一家人齊齊看向我。
我掏出賬本和家裡的存折,當眾宣布了一件事。
「以後這家我不當了,你們誰要是有意,可以來當我的家。」
「還有,以後想來吃飯直接打給張宇,不必隻會我。」
「哦對了,我們的工資以後各管各的了,逢年過節我就不過去了,送禮挺費錢的。」
話音剛落,整個餐廳落針可聞。
小叔子筷子上的排骨落在了桌上,眾人一臉吃驚地看著我。
估計以為我得了失心瘋吧。
張宇隱忍著怒氣:「姚桂芬,你鬧什麼鬧?」
我沒理他,直直地看著婆婆,這個優雅了一輩子的貴婦人。
「媽,我知道張宇的工資大半給了你,那麻煩您以後照顧好他。」
張宇的媽媽一拍桌子,臉上怒氣翻騰:「你什麼意思,這是你做兒媳婦的態度?」
我不卑不亢:「不好意思,這就是我的態度。」
小姑子這時候插了進來:「姚桂芬,你想翻天嗎?」
我看向這個桀骜不馴的小姑娘,心想這是什麼家教才能教出來的蠢貨。
「你是天?還是說你爸媽是天?」
「讓旁人聽見,非打S你不可。」
小姑子破防,臉色漲得通紅,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這時候,一直裝S不說話的公公拍了拍桌子,沉聲道:「好了,都別鬧了。」
他和我的交集不多,但是從來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態度。
這會兒,他依然認為我是在鬧情緒,是在宣泄不滿。
他看向婆婆,不滿道:「你把張宇的工資給她,整天鬧來鬧去像什麼話。」
然後看也不看我,直接問張宇:「你自己的家還管不管得了,管不了我上報組織來調解。」
家庭矛盾隻能在家庭內部消解,要是鬧出去,丟臉的是所有人。
他想當然地認為是張宇管家不力,管不住我,所以我在這裡撒潑。
張宇剛要說話,我直接掀翻了桌子。
我環顧四周,看清了所有人的嘴臉,再次重申:「你們張家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說了不管家了,那就是各過各的。」
「難不成……」
我諷刺一笑:「你們希望我和張宇離婚?」
70 年代,離婚是大事。
結婚可以湊合,離婚那必須是傷筋動骨,先別說外面傳的風言風語就夠全家喝一壺的,很多事情都是以婚姻為基礎的。
比如工作調動,組織關系,分房福利……
據我所知,面粉廠近期在籌備第一批福利房,張宇正好在備選名單內。
如果我這時候提出ƭüⁿ離婚,他肯定會被擠下去。
婆婆當即大喊:「不行,不能離。」
公公也黑了臉:「離什麼婚,剛結婚就離婚,說出去丟S人了。」
張宇則是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要跟我離婚?」
我忍著腿肚子抽筋一般的顫抖,拼命讓自己穩住。
「不離婚就按我說的做,我們各過各的。」
我以為我做了很大的讓步,但我還是低估了張家人的無恥。
第二天我去上班,被通知我以後不用來了。
主任給了我一份辭退信。
信裡說我在職期間偷懶耍滑,毫無敬業精神,嚴重影響車間生產效率,現在依法辭退我。
沒了工作,我被趕回了家。
小姑子幸災樂禍地打來電話:「喲,不是很得意嗎,你沒了工作,看你拿什麼狂,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