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媽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還裝著哭，心裡爽快極了。

 

室友們把我圍在中間，把我扶起來，給我擦眼淚。

 

姜老師也挪到我的身邊，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背。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姜老師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那是你媽媽吧？」

 

我猛然抬頭。

 

9

 

姜老師上輩子就對我很好。

 

Advertisement

當初她看出我囊中羞澀，想接濟我，又怕傷我的自尊心，隻能找亂七八糟的借口偷偷給我錢，我在學校裡才沒餓S。

 

她給我貼了多少錢，一筆一筆我記得清清楚楚，可惜卻沒有機會報答她了。

 

高考分數出來，我成績優異卻上不了學。姜老師找我談了無數次話，最後還找到我家去，想跟我爸媽談談，卻被他們拿著掃把趕了出去。

 

當時的我追了出去，給姜老師磕了個頭，撒丫子跑了，眼淚都灑在風裡。

 

直到S，我也感她的恩。

 

現在再看她平靜的眼睛，我差點真的掉下眼淚來。

 

辦公室裡，我把家裡的破事全跟她說了。

 

她氣得夠嗆，拍著桌子向我保證：「以後有什麼事，都告訴姜老師。缺錢的話，姜老師可以先借給你，等你以後工作了再還給我就好。

 

「你那個課外補習班，還是辭了吧。你媽能找到這裡來，未必不會找到那裡去。再說了，都二模了，你怎麼著也得好好備考啊。」

 

姜老師摸了摸我的頭，溫聲細語。

 

我點了頭。

 

第二天我就把補課機構的工作辭了，在學校老老實實地備考。姜老師守了我幾天，總算放了心。

 

周末，姜老師把我帶回家住，她兒子姜邵也在家考研，我們倆在書桌上拼一個臺燈，學習氛圍很是濃厚。

 

上輩子姜邵哥來學校接過幾次姜老師，那長風衣大長腿的照片還在班上女生群裡傳過一陣。

 

現在男神哥就坐在我對面認真刷黃皮書，我心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畢竟是S過一次的人了，就是淡定。

 

聽說我爸媽把不知道怎麼東挪西湊的十萬塊交給了我哥，讓他不要有壓力，好好學習，再創輝煌。

 

他們還以為我哥會從此奮發圖強，可惜一個月後，催債的短信發遍了我家親友四鄰。

 

上面寫得很不客氣，什麼汙言穢語都有。

 

看來我哥還不上錢，通訊錄被曝光了。

 

我作為他妹，一天能接到二十多個催債電話，就更別提我爸媽了。

 

我哥拉了個群，把那些收到短信的人全拉了進去，發了一篇小作文解釋，說他是在學校太優秀，遭人妒忌，才鬧了這出惡作劇。

 

他可能忘記了，爸媽還真向其中一些人借過錢。

 

「你爸媽前幾天還來找我借，原來就是你小子的事啊。」大伯就完全不信，「好好念個研，欠這麼多，你整天都在幹嗎？」

 

我媽把我哥不知道從哪裡截下來的獲獎證書發到群裡，解釋他兒子的優秀，欠的每一筆錢都事出有因。

 

「說這些沒用。」大伯不耐煩了，「我們家的二軍，早就畢業了，都給家裡買小車了。家豪讀了這麼久的書，不掙錢就算了，還虧了這麼多。」

 

我媽癲狂了，連發了幾條五十多秒的語音，狂噴大伯，說我哥以後會有大出息，現在欠的錢就是以後兩個月的工資。

 

大伯嗤之以鼻：「你們老兩口別被孩子蒙在鼓裡了，他在外面幹什麼壞事你們都不知道，就這錢，他到底用來做什麼，到底欠了多少，你們心裡有數嗎？」

 

我看著我媽熄了火，我哥也在群裡潛水屁話不說，我點了匿名模式。

 

【給他查查徵信吧。】

 

發送。

 

10

 

仿佛上輩子的事重演了一次，爸媽一起去了外省，把我哥綁了回來。

 

聽住我隔壁的花姐說，男女混合雙打和我哥哀號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

 

我哥欠的債，比上輩子多了一倍不止，現在還欠著十多萬。

 

這新添的十多萬，這次就算是把他們老兩口打包賣了，也還不起了。

 

順理成章地，他們又想到了我。

 

我爹媽第一次雙雙到了我的學校，拿出戶口本、身份證，要給我請假。

 

姜老師看大事不好，急得滿頭是汗：「不行啊，馬上就高考了，現在有什麼事都得讓道。」

 

我媽拽著我的手：「家裡有大事，什麼高考不高考的！你一個外人，別嘰嘰喳喳的。」

 

姜老師怒了，站起來要拉我。

 

我心一抖，趕緊給姜老師使眼色。

 

姜老師猶豫著坐了回去。

 

我乖乖跟爸媽回了家。

 

一進家門，我爸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開了口，說替我找了個婆家，那人家裡有個自閉症，願意出十八萬彩禮，正好能解家裡的燃眉之急。讓我速速退學，即日成婚。

 

「早一日嫁過去，他們的錢早一日打過來，你哥急著拿錢救命。」

 

我點了頭。

 

他們兇惡的臉立刻笑逐顏開，給我捏肩做飯，對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周家豪，還不趕緊過來謝謝你妹妹！要是沒有她，你得上街討飯去！」我爸馴狗一般對周家豪呼來喝去。

 

周家豪一張臉綠成醬瓜，想來他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爸媽把我的手機收了，把門看得SS的，就差點沒拿鐵鏈給我鎖起來。

 

我乖乖躺平。

 

爸媽安心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警察來敲門了。

 

回家的路上，我給姜老師發了信息，如果我晚上沒回學校，立刻報警。

 

隻是一起上門的還有很多豎著手機的，扛著長槍短炮帶話筒的人，想來可能是本地的媒體。

 

這事肯定是姜邵的主意。

 

我媽抵著門不讓人進來，我爸扛著菜刀衝門外吆喝。

 

門口的記者朋友，長槍短炮地把我媽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鏡頭全拍了下來。

 

周家豪從窗戶往外吐口水的視頻被做成切片，還上了本地的熱榜。

 

上輩子他雖然被帶了回來，但是撒謊和欠債的事被我爸媽當家醜瞞得嚴嚴實實，十裡八鄉都以為周家豪進了大學之後，看不上學校，一年之後怒而退學再考。誰聽了不贊嘆一句有個性有能力。

 

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這親愛的爸爸媽媽，和我年少有為的哥哥，到底都是些什麼貨色。

 

爸媽扛不住壓力，開了門，被帶到局子裡一頓教育。

 

協商的結果，我先住進了姜老師家，在我高考前，他們不允許找我麻煩。

 

聽說我家門口被不知從哪裡來的熱心網友塗得亂七八糟，我媽去買菜都會被人指著鼻子罵，我家之前不溫不火的炸串生意從此也一落千丈。

 

本來那個小攤子還能幫家裡維持生活，現在日常開銷都困難。

 

他們一籌莫展四處借錢的時候，我上了考場。

 

11

 

拿到題目的一瞬間，我就知道，穩了。

 

果然，成績出來後，我成了本省的高考狀元。

 

各種獎勵滾滾而來，光縣裡的獎勵就有三十萬。姜老師也因為我拿到了不少獎金，我代課的補課機構更是一夜之間名額被擠滿。

 

我爸媽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一放榜就聯系好了媒體，開了直播，在鏡頭面前哭天喊地。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好歹也是生她養她，現在連一家人的S活也不顧了！

 

「她明明有錢，卻一分都不給家裡，不孝啊！

 

「養出這種白眼狼，家門不幸！」

 

我爸媽大字都不認識幾個，這一手顯然不是他們的主意，那就隻能是我的好哥哥了。

 

一時間，好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來指責我冷漠無情。

 

我也開了直播。

 

從出生開始，爸媽給我花了多少錢，我一筆賬一筆賬地全算了出來。

 

最後的數額讓直播間沉默了幾秒鍾。

 

這個數字，怎麼看都不像能夠把一個人養到十八歲。

 

或者有些富裕人家，養一隻貓、一條狗四五年，都會超過這個數額。

 

我再把當時和我媽吵架，故意引誘她籤的那個協議拿了出來，再放上這幾個月我零零碎碎的電話錄音和對話錄音。

 

「哎，聽說現在年輕女人的卵子可以賣，一個很貴的，你也去賣幾個吧？你還能再長，你哥等著用錢啊！」

 

「你哥哥過生日，你給他發點錢，讓他開心開心。」

 

「你看看身邊有沒有什麼有錢的男同學，你去找他交朋友，看他能不能給你花點錢，然後給你哥。」

 

「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我養你這麼大，你對家庭一點貢獻也沒有。」

 

……

 

起初還有支持我爸媽來攻擊我的人，現在大多都退卻了，就算還有，也被淹沒在眾人的唾沫星子裡面。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父母，偏心都偏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這哥是不是廢物啊？自己混成這個樣子，還要賠上妹妹的終身幸福。】

 

【還好妹妹爭氣，不然得被這家人害S！】

 

【癲公癲婆和癲哥，妹妹趕緊跑！斷絕關系！】

 

我爹媽氣勢洶洶地來，現在又偃旗息鼓地退了。

 

聽說我爹娘在鄰居親戚中又借了一圈，現在大家都知道周家豪在外面做了什麼好事，各自找借口，一分都沒借給他們。

 

那些不幸已經借錢給他們的親戚朋友吐著苦水上門催債，我爸媽帶著我哥整天東躲西藏。

 

我爹想給我哥安排個事情做，去工地上面幹幹雜活，能賺一點是一點，我哥去了兩天，又溜了回來，再也不肯去。

 

周家豪被逼緊了，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開罵，罵爹娘都是廢物，從小沒給過他什麼助力，隻會拖他後腿。

 

聽住我隔壁的花姐說，男女混合雙打和我哥哀號的聲音又開始了。

 

12

 

暑假快過去了，T 大的錄取通知書也陸續寄出，但是我一直沒有收到。

 

姜邵天天陪我去驛站外邊等。

 

有時候能碰到我哥，他臉色一沉想上來找我，看到我身邊的姜邵，又縮了回去。

 

就一天，我和姜邵沒去驛站等，晚上便收到了周家豪的視頻電話。

 

他得意洋洋地捏著裝著我錄取通知書的文件袋，在攝像頭面前晃了晃。

 

「想要錄取通知書，拿錢來換。」

 

「多少？」我隨口問。

 

「你有多少？」他問。

 

「大概三十萬。」我掐著指頭，「都在卡裡。」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周家豪和我約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第二天中午，約好的時間地點，他等了我兩小時，我卻沒出現。

 

他轉圈跺腳，無能狂怒，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我就開始罵。一會兒說要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撕了，一會兒又說要把它賣了。

 

「愛撕撕吧。」我說，「你用這種歪門邪道的心思去想辦法賺錢，可能還能盡早還上。」

 

周家豪冷哼一聲，粗暴地撕開文件夾，把錄取通知書掏了出來。

 

那個瞬間我感覺他要氣炸了。

 

裡面放著兩塊錢的紙幣。

 

【買個雞蛋吃補補腦子。】我點擊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