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友的老同學是個扶弟魔。

 

在她的建議下，男友給我準備的生日驚喜，竟然是把我那重男輕女斷絕關系的父母和不務正業的哥哥接來，美其名曰一家團聚。

 

他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大義凜然地勸我：「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叔叔阿姨上了年紀身體不好，現在正是需要你盡孝的時候。」

 

他要我把父母接回家赡養，我卻把他們通通掃地出門。

 

分手後，他和那挑撥離間的老同學趙亞楠結了婚。

 

再次相遇時，他激動地衝上來拉著我：「萱萱，我後悔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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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這間就是主臥，面積大，採光好，有獨立衛生間，你們以後住起來肯定很舒服。」

 

「這床墊也是我和萱萱精心挑選的，對你們老年人的腰椎特別好。」

 

男朋友周家明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入我耳中，讓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他口中的叔叔阿姨正是我爸媽。

 

另外還有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抽著煙，在我新買的房子裡四處打量，時不時露出嫌棄表情的，是我那一事無成的親哥林濤。

 

以及周家明的女助理，也是他的高中同學趙亞楠。

 

事情還要從昨天我生日說起。

 

我和周家明，是三年前在國外認識的，他長得高大帥氣，性格好，心地善良，樂於助人。

 

相戀後對我也是溫柔體貼。

 

我在國外生活多年，原本是打算定居的，可他不行，他在國內還有他媽媽，所以上個月我陪他一起回國，準備結婚。

 

昨天是我回國後的第一個生日。

 

周家明說他給我準備了驚喜。

 

我期待了許久。

 

結果去了他家才知道，他口中的驚喜竟然是把我那重男輕女、早就斷絕關系的父母和不務正業的哥哥接來，美其名曰一家團聚。

 

見到這三個人我當時就愣住了。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的，曾經在原生家庭中遭受的苦難，一幕幕無比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中。

 

他們對我非打即罵。

 

把我關在豬圈裡不給飯吃。

 

我五歲時就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可七歲的林濤可以什麼都不做，盡情地跟同齡的小朋友玩。

 

他們不想讓我上學，每次交費都要我跪下來求，然後聽他們在我耳邊反復念叨 800 遍對我的恩情，才會不情不願地把錢拿出來。

 

14 歲那年，我被選中去參加跳水比賽，意外奪冠。

 

有個教練覺得我很有天賦，破格把我招進省隊進行專業訓練。

 

他說我會站在世界的巔峰。

 

我也對自己很有信心。

 

在後面大大小小的比賽中，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可當我即將要升國家隊時，卻被我爸林大貴，用扁擔打斷了小腿。

 

他惡狠狠地罵道：「S丫頭片子，你這輩子休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還光宗耀祖？你配嗎？」

 

我媽王秀英更是怨怪蒼天不公，為什麼有天賦的不能是她兒子？」

 

他們折斷了我的翅膀，讓我再也飛不起來，隻能永遠困在他們身邊，用血肉為他們的寶貝兒子鋪路。

 

可是我不服氣，不甘心。

 

憑什麼我的人生這麼爛？

 

所以在我高中畢業，他們堅持不讓我上大學，還要把我嫁給 50 歲老頭子換彩禮時，我跑了。

 

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夜裡，偷偷拿上所有證件，遠渡重洋。

 

我在國外一邊打工，一邊完成學業，雖然也是吃苦受累，卻比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家裡，開心得多。

 

我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軌。

 

畢業後我更是投身熱愛的美容行業，逐漸事業有成。

 

2

 

後來國內外信息通暢了，一些七大姑八大姨居然聯系上我，在電話裡對我一通指責。

 

罵我不要臉，為了個野男人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要！

 

罵我是天打雷劈的不孝子！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爸媽在我逃走後，一直造我黃謠。

 

他們把自己塑造成無私奉獻的父母，供我吃供我穿，還供我讀書。

 

而我就是那養不熟的白眼狼。

 

說我從小就會勾引男人，當初能進省隊就是勾引了教練。

 

還說我在高中期間，和班裡好幾個男生都不清不楚。

 

跟男老師也上過床。

 

還為他們懷過孕，打過胎。

 

我相信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無法想象作為父母，這樣去汙蔑自己的孩子，是出於何種心態？

 

關鍵這些我都跟周家明說過。

 

他將我緊緊抱在懷中，在我耳邊溫聲安慰，堅定地發誓說會保護我，不會再讓我受到傷害。

 

可如今他又在做什麼？

 

他替我原諒了那些傷害我的人！

 

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我憤怒離開後給周家明發的，讓他把人從哪接來的就送回哪裡去。

 

他回了我一句：

 

「我會安排。」

 

原來這就是他的安排啊！

 

虧我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

 

呵呵，真可笑！

 

此刻趙亞楠正不遺餘力地在林大貴和王秀英面前誇獎周家明。

 

「叔叔阿姨你們真是好福氣，家明哥這樣孝順懂事的好女婿，你們老兩口以後啊，就等著享清福吧！」

 

說完又好像才看到我似的，陪著笑臉補充道：「當然，也是萱萱姐足夠優秀，才能被家明哥看上。」

 

「不是我說啊萱萱姐，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家明哥可是一片好心，他們畢竟是你的血親，老話說得好，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趙亞楠自覺說得很有道理，用眼神去尋求周家明的認可。

 

周家明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見我臉色不好，他像往常我生氣時那樣哄道：「好了親愛的，他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會對你好，讓你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王秀英立即表態：「對對對，你也是我們親生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怎麼可能不心疼呢？」

 

「我跟你爸還有你哥可都惦記著你呢，生怕你在外面過得不好。」

 

林大貴故作埋怨：「你這丫頭氣性真大，一句話不說就跑了，害得我跟你媽到處找你。」

 

他演得真像個關心女兒的好父親啊，可眼底的嫌棄和算計，卻是怎麼樣都藏不住的。

 

林濤倒是直白許多。

 

他眼底盡是貪婪，說：「沒想到你在國外混得這麼好，以後哥就靠你了，我的好妹妹！」

 

趙亞楠很自然地接話道：「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客套話可就見外了，家明哥你說是不是？」

 

「是啊，兄弟姐妹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家和才能萬事興……」

 

沒等周家明把話說完，我這邊撥出去的電話已經接通了。

 

「喂？派出所嗎？」

 

「我要報警，有人私闖民宅！請你們盡快過來，地址是……」

 

下一秒，周家明衝過來把我手機搶走，迅速掛斷電話，然後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3

 

他微微眯起的眼睛裡滿是不解。

 

「林萱，你怎麼能這樣？他們是生你養你的親爹媽啊！」

 

聽到周家明問出這話，我頓時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所以我曾經跟他說我受了多少苦的時候，他權當我是在放屁嗎？

 

還是打心底裡就沒有相信過我？

 

我提高音量，「可他們是怎麼對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就不能大度點，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他們生你養你一場，難道你不該感恩嗎？」

 

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他這話說的，跟那些打電話來罵我的煩人親戚，簡直一模一樣。

 

就像統一培訓過似的。

 

趙亞楠接過話來，「是啊，做兒女的，哪能記父母的仇？你這條命，都是他們給的呢！」

 

她眼底挑事的意味十足。

 

王秀英流下了鱷魚的眼淚，她用袖子邊擦邊說，「別吵了，你要是不歡迎我們，我們走就是了，就讓我們這把沒用的老骨頭，將來S在家裡，臭了都沒人管！」

 

林大貴也在那裡唉聲嘆氣。

 

好像是我做了對不起他們的事。

 

林濤則是揣著手，扯著長長的尾音嘲諷，「長大了翅膀硬了，掙倆臭錢連爹媽都不認了。」

 

周家明想去安慰王秀英，被趙亞楠懂事地搶在前面，他頓時看人家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我想起昨天，周家明打開門把林家三口當成驚喜帶到我面前時，就說過這是趙亞楠的主意。

 

而據我了解，趙亞楠家庭條件很差，家裡還有個弟弟，她高中沒畢業就去打工供她弟弟讀書了。

 

可是個無私奉獻的好姐姐啊！

 

跟周家明的姐姐周倩一樣。

 

沒錯，就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周家明還有個姐姐。

 

可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說他是獨生子。

 

所以，當我看到一個比他媽還顯老的女人，頭發散亂，不修邊幅，系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時，還以為是他們家請的保姆。

 

周家明在國外學畫幾年，身邊一直是有保姆照顧生活起居的，日常花銷更是大手大腳。

 

我以為是他家條件好，可回國後才發現，也不過是普通家庭。

 

他爸沒了，他媽有病沒上班。

 

整個家全靠他姐姐一天打三份工撐著，甚至做好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匆匆忙忙出門了。

 

我想和她正式地打個招呼都沒找著機會，她就像個被按下開關的機器，一直不停地幹活，在她臉上，我隻看到滄桑和麻木。

 

「少在我面前裝可憐，你們愛S哪S哪兒！滾，都給我滾——」

 

厭惡和憤怒兩種情緒到達頂端，我是一秒鍾都不想再看到這些人！

 

他們惺惺作態的樣子令人反胃。

 

「林萱！」周家明也怒了。

 

「叔叔阿姨上了年紀身體不好，正是需要你盡孝的時候，你怎麼可以趕他們走？你也太狠心了！」

 

我冷笑出聲。

 

「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周家明，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們結束了。」

 

周家明身體微僵。

 

我手指著大門方向，「你也滾。」

 

4

 

口口聲聲說著不歡迎他們，他們就走的林家人，根本沒挪動半步，隻一味地哭哭啼啼裝可憐。

 

最後還是帽子叔叔和物業的人來了，才把他們弄走。

 

臨走前趙亞楠都還在挑撥。

 

「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大不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周家明看我的眼神中也滿是失望，仿佛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以至於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我要一邊應付林家人的騷擾，還要不斷接收他各種說教的信息。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句：

 

「哪有當父母的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呢？林萱你想過嗎？從小到大你不被家人喜歡，不被親戚朋友喜歡，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的問題？」

 

「不要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當時看完這條信息都笑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爹味兒這麼重呢？愛情真是讓人盲目啊！

 

還好沒結婚。

 

更可笑的是他還拿我跟他姐比。

 

他說：「都是一家人，骨肉至親，誰多付出一點又有什麼關系呢？你就是太小氣，太斤斤計較了。」

 

好好好。

 

好在他還知道，他姐是他們家裡多付出的那一個。

 

不過他享受的也心安理得。

 

就像他說的。

 

「一家人」。

 

「骨肉至親」。

 

隻要打上這兩個標籤，就可以輕飄飄地蓋過別人的委屈。

 

可是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