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開春的時候,我準備去一趟幽州。


 


魏九昭得知後,特意派了幾個隨從護我,我沒有拒絕,我知道這些隨從護我是其一,更多的還是為了監視我。


 


我們在路上行了五六日,入了幽州地界,在郊外一處偏僻的府邸,我見到了我的幼妹姜籬。


 


「阿姊!」


 


一年多不見,阿籬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去年一別,她高了一個頭不止,我擁著她在懷裡,她的發頂已經到我的肩頭。


 


「阿籬這一年過得可好?」


 


阿籬點點頭,擦了擦眼淚靠在我肩頭:「王爺待阿籬很好,嬤嬤很照顧我,吃穿用度皆是極好的,並不比阿姊在京中差,阿姊不必掛懷。」


 


我點點頭,拍了拍阿籬的頭,同她坐在院中說話,伺候的嬤嬤倒了茶來,親切地問候我:「大姑娘如今氣度越發凌厲了,倒是有幾分王爺的風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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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呵呵笑了笑,並不接話,在京中聽夠那些違心的話,到了這也不得安穩。


 


阿籬看出我不喜嬤嬤,以想同我單獨說話為由,支走了嬤嬤,這才握著我的手道:「阿姊在京中為官,必定如履薄冰,都是為了我,阿姊才會以身犯險。阿姊一定要答應我,無論何時,都照顧好自己,萬事不必顧我。」


 


傻丫頭,這是什麼話,她是我的妹妹,我如何有不顧她的道理?


 


我是個孤兒,自幼被父母遺棄,是張丞相看我可憐,將我收入丞相府,我在那裡遇到了比我小三歲的阿籬。


 


初入相府,我過得並不好,張丞相對外有個好名聲,可實際上卻有戀童癖。我那時餓得黑瘦,又不好看,他便一直將我扔在後院做些粗活。


 


下人們見他不召我,便將最苦最累的活丟給我,不聽話便會打罵一番。


 


阿籬是家生子,她的娘親是張丞相府中的一個浣衣娘,她自幼生在相府,長得白白嫩嫩,很是可愛。


 


她的娘親是個好人,見我常常飢一頓飽一頓便會將自己的吃食分給我,洗完衣服會替我打掃院子刷洗恭桶,為阿籬做衣裳的時候也會為我做一件。小小的阿籬更會親親熱熱地喚我姐姐。


 


後來她娘親得了病,張丞相不願意為下人浪費銀子,她娘S在了後院。自那以後,我們便相依為命,如此過了幾年,張丞相無意中發現了在後院浣衣的阿籬。


 


一個大雨滂沱的雨夜,他喝醉了酒,闖進了阿籬的屋子,我那時住在阿籬隔壁的小屋,聽到阿籬的哭聲便拿著浣衣的棒槌跑了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給了張丞相一棒子,張丞相當即被打昏了過去。


 


待看清人,我和阿籬嚇壞了,不知如何是好,路過的僕人聽到哭聲跑了進來,見張丞相昏倒在地,便跑去稟告了夫人。


 


夫人是個肥胖的中年女人,沒少因著張丞相在府中玩弄幼女罵罵咧咧,可也僅限於罵罵咧咧。


 


她二話不說甩了阿籬一個巴掌,那時的阿籬還不到十歲,被她肥胖的大手一巴掌打倒在地,打掉一顆牙,流了一攤血。


 


「你娘不是個安分的,你也不學好,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你娘做娼婦,不知好歹的東西,給我扭送官府,騎了木驢才好!」


 


我嚇呆了,我不知道什麼是木驢,可我知道,之前府中不聽話的下人被扭送進官府,再回來時,不是被打斷了腿便是被夾斷了手指。阿籬那麼小,她怎麼受得住?


 


正是那個時機,張丞相醒了,他陰狠地看著我與阿籬,惡狠狠道:「不想進官府也行,本宮後日要去鎮南王府做客,屆時,你們有一人隨我去,將藥下在鎮南王府的水井裡,此事便就此作罷。


 


「你們若是不願,本官會知會衙門,以勾引主家的罪名讓阿籬受了木驢之刑,你們且好生想想,別等到被木頭穿破了肚子才知道後悔。」


 


後半夜,我同阿籬抱成一團,阿籬哭著對我說:「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鎮南王府一行兇險,阿姊已為我做了許多,我不忍拖累阿姊。後日便由我隨丞相前去,待我走後,阿姊有機會還是逃吧。這丞相府,不是立足之地。」


 


我沒說話,隻盯著窗外圓圓的月亮,眼前不斷浮現多年來與阿籬相處的點點滴滴,終是不忍辜負她多年來喚我阿姊的情分。


 


後日,趁著天還不亮,我便跟著丞相去了鎮南王府,丞相與鎮南王吃酒時,我借口肚子疼去了後院的石井旁,可來往的人許多,我便進了後廚,將藥撒在了即將上桌的飯菜中。


 


飯菜很快上桌,不知是誰吃了那飯,即刻吐血身亡,鎮南王大怒,命人迅速搜捕下毒之人,很快查到了丞相身上。


 


丞相為了保命,將我推了出去,可魏九昭是什麼人,豈是那般好糊弄的?他雷霆手段,很快就搜捕了不少丞相的罪證,將丞相府盡數下了地牢。


 


那些日子,我與阿籬一同被鎖在地牢裡,看著丞相一條腿被剝了皮。魏九昭燒了炭,用夾子夾著把他從上到下燒一遍,整個S牢裡都是一股肉香味。


 


平日囂張跋扈的夫人也被綁在了架子上,開始她還罵罵咧咧,罵得極其難聽。魏九昭陰沉笑了笑,說她罵人的時候舌頭打卷,須得剪去一截才能罵得好聽,牢裡的人便拿了鈍剪刀去剪她的舌頭前端,那刀很鈍,剪了好多次都剪不掉,夫人眼瞪得凸起,渾身哆嗦,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他們剪了一個晌午才將那截舌頭剪掉,一旁的丞相嚇得昏S過去。魏九昭又嫌夫人胖,流的血一股臭味,讓人用燒紅的炭將她的舌頭燙得冒煙。


 


魏九昭隻用了三日就讓丞相認了罪,有的沒的,認了一堆。阿籬那時還小,嚇得直哭,我卻看得明白,丞相其實第一日下午就S了,後邊根本不曾睜開過眼睛。可魏九昭非說他自己認了罪。


 


第四日的時候,魏九昭來審府裡下人,他問是誰在他院子下毒,不說,就將所有人剝了皮。


 


我恨丞相府的人,卻怕阿籬出事,便不顧阿籬的拉扯說了句是我。


 


魏九昭看過來,那容貌簡直驚為天人,隻是眉眼間駭人得很,看誰都像在看將S之人。


 


「你不怕S。」


 


我搖頭,沒人不怕S,我也怕S,可我早該S了。


 


六歲那年我得了風寒,尋常百姓得了風寒是沒命活的,丞相也不會管我一個幹雜活的丫頭。是阿籬的娘親整夜不睡,拿著帕子給我降溫,將我摟在懷裡,告訴我要堅持住,一定會好的。


 


七歲那年,我擦壞府中一盞瓷器,其實那瓷器到我手裡的時候已經壞了,隻是被虛虛地粘著。打碎瓷器的下人怕被夫人打S,便想到了不諳世事的我,我擦著擦著,瓷器便壞了。他急忙去告訴夫人,夫人拿著藤條抽了我半個時辰,夜裡起了燒,身上傷口化了膿。是阿籬的娘親拿著自己的月銀大半夜跑去街頭的大夫那裡跪了半宿才換來了一點傷藥。


 


十歲的時候,府中來了貴客,廚娘少幾味佐料,便給了我一點碎銀子讓我去買。我被店家诓騙,他將最低等的礦鹽裝作普通的鹽賣給我,貴客吃了之後嘔吐不止。廚娘將我供出去,夫人發了狠,打了我一頓將我關進柴房,要生生餓S我。是阿籬的娘將自己的飯食擠給我,我才活了下來……


 


阿籬的娘親S時沒別的盼望,她隻盼著我能幫她護著阿籬,讓她有朝一日能離開丞相府,有個好的去處。


 


多年的相依為命,我早將阿籬視為親妹,娘親S後,我便告訴阿籬以後讓她隨我姓姜,她是我妹妹,我怎能不為她考慮。


 


「隻要大人放了我妹妹,我不怕S。」


 


魏九昭笑了,他挑起我的下巴,聲音很好聽。


 


「叫什麼?」


 


「姜滿。」


 


「醜是醜了些,可脾性卻好,以後你跟著本王,本王護你妹妹周全,如何?」


 


我茫然地點頭,不懂跟在他身邊是什麼意思。


 


魏九昭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夫人,攬著我的肩膀對我道:「阿滿,S了她,讓本王瞧瞧,你配不配本王留你一命。」


 


十二歲的我,跟著魏九昭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S人。


 


我在諸多刑具中選了最殘忍的騎木驢,魏九昭問我為什麼,我說,她想將阿籬送去官府騎木驢,我便想要她感受感受。


 


夫人叫得很慘,聲嘶力竭,我也親眼見到了什麼叫騎木驢,原來,她曾想用這麼可怕的法子欺負我的阿籬,她活該。


 


再之後,魏九昭S了丞相府的其他人,命人帶走了阿籬,將我留在了鎮南王府。


 


那幾年,我像是王府的一株小草一般,從一個黑瘦營養不良的小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我懂詩詞歌賦,也對行軍布陣稍有涉獵,拉弓騎馬也頗為精通。就連一些朝堂之事或者批閱奏折,魏九昭也毫不避諱我。


 


魏九昭看我的眼神,從古井無波變得越發滿意,十五歲的時候,他送給我的及笄禮便是一條雪白的束胸。


 


他溫和地對我說:「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阿籬的姜滿,而是整個魏國的姜滿。」


 


那一年,姜滿出現在朝堂,我就像是鎮南王最鋒利的槍,他指哪,我打哪,朝中百官人人都罵我,卻人人都拿我無可奈何。


 


我的官職越做越高,人人都說我是鎮南王的走狗,可我不在乎,隻要我的阿籬好好活著,就是真的狗,我也能當。


 


我在幽州待了半個月,這是一年當中僅有的能探視阿籬的時光,阿籬喜歡摘花,我便同她漫山遍野地瘋跑,阿籬喜歡山下一個經常上山挑柴的少年,我便許諾她,將來待我隱退,定讓少年上門求親。


 


悠闲的時光是短暫的,朝中大局未定,隨從們多次催促,在阿籬戀戀不舍的目光裡,我騎上了回城的馬。


 


11


 


我剛剛入城便聽到怡紅快綠被燒成廢墟,一樓的姑娘都葬身火海。


 


這消息讓我震驚不已,這些年紅娘作為我的暗線與我交情匪淺,她非尋常女子,本身就會一些武功,怎麼會輕易燒S在樓裡?


 


我馬不停蹄地往城裡跑,事過多日,從前燈紅酒綠的青樓,如今連廢墟都被清理幹淨,空蕩蕩的,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


 


街上人多眼雜,我不敢表露過多情緒,心中卻隱隱有個猜想,又馬不停蹄地往鎮南王府跑。


 


見到我,魏九昭並未有何情緒,淡淡地問我:「見到阿籬了?」


 


我嗯一聲,拱手道:「還是要多謝王爺將阿籬照顧得這般好。」


 


魏九昭低聲笑了笑,抬手握住我的肩膀:「小滿,同本王不必客氣。」


 


這突然的親近讓我有些排斥,卻強忍著不動怕再惹惱他,又故作隨意地問起怡紅快綠的事。


 


魏九昭聞言撤回了手,臉上仍舊看不出神情。


 


「哦,是有這事。你走後沒幾天,那裡著了大火,辦案的衙役查證,說是有個樓裡的姑娘同客人玩火助興才引發了禍端,那時正值下半夜,大多數人都睡了,故而無人逃出來。


 


「怎麼,你一回城就去了青樓?是想去瞧瞧小倌還是看看那個懂人事的姑娘?」


 


我垂下頭,斂下情緒:「沒有,隻是聽說,便去瞧了一眼。」


 


魏九昭嗯一聲,將一折子遞給我:「你上次提拔的幾個門客,本王去查了查,沒什麼背景,倒是也可用。你自己尋幾個合適的位置安排,別太過招搖。」


 


我握緊折子,心裡已經明白怡紅快綠的事應當是他所為。


 


他為了安撫我,才會給我個甜棗許我自己安排幾個人,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我以身子乏累為由先行告退,魏九昭也沒阻攔,隻說明日別忘了上朝,便許我離開。


 


12


 


回到府中,我便衝進盥洗室,一頭扎進浴桶中。


 


我在水中張著嘴巴用力嘶吼,眼前不斷浮現紅娘巧笑嫣然的臉,她有什麼錯,她不過是替我背了鍋,卻丟了一條命。


 


還有樓裡無數個無辜的姑娘,魏九昭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在水中大哭了一場,出了盥洗室,又恢復了平日的模樣。


 


入夜,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子時的打更聲響了幾次,還是沒有一絲睡意。


 


我聽到院中傳來一陣唰唰聲,又聽到窗子吱呀一陣輕響,警惕地握住床下的匕首,直勾勾盯著床外的帳子。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進簾子,我的匕首已經蓄勢待發,待人臉露出來,匕首已經帶著破空之勢衝了過去,來人十分迅猛地躲過,握住我的手將我壓在榻上。


 


淡淡的月光打在男人的臉上,我才看清,竟是魏祁。


 


「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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