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月更是嫌棄,「又偏又破,要是跟了他,我這輩子不都毀了!」
我的妹妹宋無憂聽到響動,小跑著趕出來。
看見柳南月,眼眶通紅的她愣了愣,「是……嫂子嗎?你這一路一定受苦了。」
「哥哥經常寄信回來,說有位花容月貌的姑娘,陪他在邊疆受苦,名喚柳南月——」
柳南月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個巴掌!
「誰允許你直呼我名字的?賤人!」
我自小捧在手心的妹妹,被這一掌打得嘴角都溢出一絲血,倒在地上瘋狂地咳嗽。
我的靈魂仿佛也被這一掌拍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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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月又抬起腳,狠狠踩上她的左手!
骨頭碎裂之聲乍響,宋無憂悽厲地哀嚎起來!
賀則盛笑著推開柳南月,轉而蹲下身直視宋無憂,「你就是宋餘年的妹妹?模樣真是不錯。」
在柳南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問:「聽說宋餘年用軍功給你換了郡主的名頭,倒也算配得上我,嫁給我如何?」
7
我咬牙就想衝上去揍他,可柳南月卻一跺腳,邊哭邊跑出了門。
我被她強行拉走,隻能一次又一次地撞上那道邊界,看賀則盛忽而舉刀,猛地對想逃跑的無憂揮下!
手腕!腳腕!每一處都噴灑著血跡!
妹妹撕心裂肺地吼著,賀則盛皺眉,「學不乖,這舌頭拔了算了。」
我憤怒地拍打著看不清的屏障,一雙手仿佛置身巖漿,鑽心得痛,卻隻能再次被柳南月帶上了鬧市!
我試著攔下每一個過路人,「拜託了,去救救我妹妹,我隻剩她了……」
可路人隻神色悲戚,無人理會。
柳南月衝進一家鋪子,指著伙計,要他拿最華麗的料子。
老板一臉了然,給她拿了件普通袍子,更激怒了柳南月。
「我有的是錢!我就要最好的!不然就S了你!」
誰知那老板紅著眼睛道,「我知道你也想給宋將軍最好的,可他不愛穿華服。」
說著,他從一旁拿出一小團棉花,裹著一層普通的布,「就拿這個,燒了送送他,他心裡有咱們,會懂的。」
柳南月皺著眉,「你說宋餘年?他怎麼了?」
老板也皺起眉,說話間竟是要趕人,「宋將軍的頭顱昨日被從城門扔下,竟一路走到皇宮門口才停!」
「所有人都出來迎接,說……這是宋將軍回朝復命了。」
「你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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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月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道:「宋餘年……S了?」
老板眉宇間染上不快,「宋將軍為咱們做這麼多,你連尊重都學不會?」
「我們全都為宋將軍默哀,偏你這般鮮豔,還帶穿金戴銀的,你究竟是什麼人?!」
柳南月下意識回道:「我是將軍夫人。」
那老板氣得眉頭都豎起,「這條街誰不知道,將軍夫人溫柔賢淑,又有巾幗之姿,那當是女中豪傑!」
「怎由得你一個潑婦搶了名?」
柳南月馬上反駁:「你又沒見過她,怎知我不是?哼,想必宋餘年的S,也是你胡編的!」
老板撸起袖子,「宋將軍家書傳了多少封了?哪封不是誇他夫人,陪他在邊境受苦的?」
「連陛下都說,此次回朝,必定要封她為诰命夫人呢!」
「你個酸溜溜的婦人,給將軍夫人提鞋都不配!呸!」
說著,便提了掃帚,就往柳南月身上打,「去去去,我這小廟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趕緊走。」
柳南月仿佛被雷擊中,狼狽地被掃上了街,整個人還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我是……將軍夫人?诰命夫人?」
我驀地想起當時,我拖著闲來無事的軍師,讓他給柳南月寫話本瞧瞧。
軍師罵罵咧咧地寫,「將軍表面威風,其實是個妻管嚴。」
將士們看完哈哈大笑,隻有柳南月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就是將軍夫人!」
眾人驚異之際,她揚著腦袋,「將軍什麼都聽我的!」
「宋餘年!快抱我回房睡覺!」
我就無奈地嘆著氣,把小姑娘一把撈起,「叫宋將軍。」
她咯咯笑,「宋餘年!我可是將軍夫人!我明天要吃白面饅頭!」
我滄桑地點頭,恨不得把半吊子軍師拎起來揍,「行,小祖宗。」
柳南月失了方向般,愣愣地往前走著,竟又回到了將軍府前。
眼眶酸澀,她頓時衝上去質問賀則盛道:「他們說宋餘年S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9
賀則盛忙著擺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無憂,她滿臉淚痕,手腕、腳腕處盡是可怖的傷口!
「既然身為將軍,就早晚都有這一天。」
「更和況,他宋餘年S不S的,與我又有何幹系?」
賀則盛格外悠闲,把宋無憂從地上撈起,隻給了柳南月一個眼神。
柳南月思緒瞬間回籠,她身軀輕微地戰慄著,「他若是S了,我—— 」
聲音戛然而止。
我輕笑一聲,是啊,我若S了,她更隻有賀則盛可以依靠了。
柳南月臉色瞬間煞白,不甘心地放軟聲音,夾雜著驚恐,「你不是說好了,會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賀則盛冷笑,眼神卻沒從宋無憂身上移開,「就憑你一介賤民?為妾都是抬舉你。」
柳南月神色怔愣,看起來格外委屈,喃喃道:「可……畫本裡都是這麼說的。」
是啊,我親手為她繪制的每一張繪本,都是一個平等的,友善的世界。
她瞧不起的每一個將士,共同為她撐起一個新人間。
可柳南月不滿意。
宋無憂在賀則盛懷裡顫抖著,我想給她擦淚的手卻穿透她的臉。
我的親妹妹,仿佛陷入一場長久的噩夢。
我終於將視線移回柳南月身上,她強撐出一個笑容,「哈哈,阿盛一定是在騙我,對吧?」
騙她的是我。
我妄想用我的力量給她創造一個人間,可她從地獄裡來,終究要回到煉獄去。
10
賀則盛帶著軍隊,堂而皇之地圍了宮牆,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他抱著妹妹,坐上了龍椅,眼底是難以抑制的貪婪,「我賀則盛從不比誰差,為何我不能當這皇帝?」
宋無憂成了呆板的啞巴,隻會怨恨地看著他。
賀則盛自覺無趣,又提起對柳南月的興趣。
「等朕當了大梁皇帝,你便是一等功臣,想要些什麼?」
柳南月眼神一晃,已蘊了淚,「阿盛……我想要愛。」
我恍惚想起,她賴著不肯走時,我也這麼勸過她,「南月,我戍守邊關,什麼都給不了你。」
「你若願意,回了京城,去尋我妹妹,給你許個好人家。」
她看著我笑彎了眼,像模像樣地行了一禮,「將軍,我更貪心些,我想要你的愛。」
十年,我將未能給無憂的愛也盡數分給她,自認問心無愧。
甚至前去臥底前,給無憂寄回去的信裡,我寫著,「若她願意,便是我唯一的妻,若她不願,你便認她為妹妹,好生待她。」
可她永遠在得到時毫無知覺,無愛時求愛,無欲時求欲。
柳南月似乎也想起了往事,「我想做將軍夫人……」
賀則盛猛地一拍龍椅,「一個兩個都哭哭啼啼的,女人家就是事多!朕現在是皇帝!」
「宋餘年怎麼忍過你們兩個的。」
這一提,柳南月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阿盛,你告訴我,宋餘年他到底怎麼S的?」
她哭得賀則盛心煩意亂,「怎麼,你還要給他陪葬?他宋餘年撿垃圾,我都嫌髒了自己的手!」
我勒令將士們不準擺那武人做派,到柳南月面前都跟待嫁的姑娘似的謹慎,她何曾受到如此屈辱?
她大吼著撲上前,「是你說的,待你功成名就,這天下都可分我一半!」
「萬人之上,雍容華貴,這些都是你騙我的嗎?」
賀則盛一腳將她踹開,「給你面子,你還真當自己多貴?」
「想知道宋餘年怎麼S的?朕敢說,你敢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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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先剝了他的皮,然後一刀一刀砍了他的肉!最後還把他泡進烈酒裡!」
「整整三日!他硬是一聲都沒喊!還讓我別連累你和將士。」
柳南月渾身都顫抖起來,失了聲般痛苦地張著嘴,聲音喑啞,「你……怎能如此殘忍!」
賀則盛:「朕殘忍?南月,那時候的你在做什麼呢?」
柳南月的嘶嚎頓時卡在喉嚨裡。
因為那時的她在和賀則盛說,「他左臂有一道疤,隻要能套出有用的東西,隨便折磨他!」
我忽然明了。
那時為了讓她看畫本中的夜景,我左臂被突然竄出的猛虎撕咬掉一整塊肉!
拼命護著她回來,我因為傷口高熱難退,還得用完好的胳膊輕拍她的背,「夜景好看嗎?」
她哭的比我還像傷患,「醜S了,宋餘年,我再也不要看夜景了。」
可我沒想到,竟然是這道傷,成了賀則盛辨認我的標志。
我輕笑了兩聲,宋家世代兒孫,都會將自己終生獻給沙場。
「晚輩宋餘年不孝,最後也沒S在沙場上,寒了將士們的心。」
到最後拼命保護的人,以我的痛苦為樂,宿在仇敵枕畔,說著:「阿盛,隻有你愛我。」
賀則盛冷笑著離開,而柳南月無力地跌坐在地,「宋餘年……」
憤怒到極致,我反倒冷靜下來。
柳南月愛的隻是被愛的感覺,賀則盛給不了她,她才會想起我。
想起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是以多慘烈的方式犧牲的!
可稚子何辜,我的將士們和妹妹,又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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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柳南月依舊沒有離開賀則盛。
當時和鋪子老板的爭執鬧了全城皆知,隻要她上街,便是人人厭棄,她隻能縮在小屋裡,畏畏縮縮地喊著我的名字。
可失去全部的滋味,我比她更懂。
終於,柳南月提著裙子,邁進了賀則盛的房間。
她嬌弱地跪下,說願意伴在賀則盛左右,哪怕身為侍妾。
我走路都需要人架著的妹妹,忽地瞪大了一雙眼,似是想要將她千刀萬剐。
四肢卻被人牢牢地禁錮著,半點動彈不得。
柳南月瑟縮地往賀則盛身後躲,「你別這樣看我,我本就和阿盛相伴多年,其中情誼,不是你成了正妻就能取代的。」
「我都為了你甘居下位了,你別不知好歹。」
賀則盛最愛有人為他爭風吃醋,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自負。
他大笑著拍掌,「好!朕就喜歡南月這樣識時務的,今晚朕便去你房裡!」
今夜,他準備在大梁大辦宴席,恭迎他這新帝登基。
順便把大梁那逃的不知所蹤的皇帝找回來。
皇帝登基之日所陪妃子,日後朝臣也會多加重視。
對柳南月來說,該是上上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