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太太跟機器貓似的，又掏出來第三份資料。

 

「你要不答應，咱就走法律途徑，這些年你沒對我盡過赡養義務，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告你，輕則這些年你該給的赡養費也要補給我。」

 

說完她得意地衝我擠擠眼，用口型說道：

 

「我在裡頭學的。」

 

好家伙，沒白進去。

 

三連招出去，時家爺倆什麼也沒來得及說，就被攻擊得無法招架。

 

顯然是被老太太那法律意識武裝的頭腦震驚了。

 

一向巧言令色的時偉民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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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留下一句：

 

「真是近墨者黑。」

 

就拉著時默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來，但經過這一遭，就算還來，我也不怕。

 

隻是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放棄，還想了一出損招。

 

11

 

在獄裡，小冉說等出去了，她要看演唱會。

 

順便跟老太太描述了一下追星的快樂。

 

婆婆心動了。

 

讓我買兩張票，她也要去看演唱會。

 

那是她們那個年代最火的歌星。

 

隻是…….

 

「媽……那人S了沒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了。」

 

聽聞此言，她一臉遺憾：

 

「這也太可惜了。S的咋不是時福國。」

 

從姓氏可以看出來，時福國是我前公公。

 

我和時偉民離婚後，他倆也離了，一個跟我，一個跟他。

 

最後，我們選了一個還健在的，她又認識的歌星去看。

 

開演那日，我帶著婆婆在門口排隊檢票，竟然被陌生人認了出來。

 

一個小姑娘盯著我倆看了半天，我還以為她是驚奇還有這麼大歲數的粉絲。

 

沒想到她忽然指著我喊道：

 

「我靠，這不是那個把懷孕的兒媳婦逼成抑鬱症，差點要自S的惡婆婆嗎？！」

 

12

 

此話一出，其他人頓時圍了上來：

 

「我也刷到那個帖子了！好像就是她！真的跟那個兒媳說的一樣，這個老登沒福硬享，隻顧自己享受，不顧兒孫S活！」

 

「竟然還來看演唱會，真是老不正經！」

 

「聽說她跟老公都離婚了，還糾纏著前婆婆呢，因為老太太有錢，她就惡意挑撥人家母子關系！」

 

「哎，旁邊那個老奶奶就是那個婆婆吧！」

 

「天啊，這麼大年紀還帶來看演唱會，這要是出事咋整！」

 

「出事了，錢就被她卷跑了唄！」

 

圍觀群眾你一言我一語的，我根本插不上話。

 

但大概也聽出來了，是有人在網上發帖抹黑我，這帖子還火了！

 

婆婆不會上網，她有點聽不明白這些人在說什麼。

 

剛發現有人看我時，我對她說了一句：

 

「那些年輕人估計誇你呢，年紀不小，卻時髦得很。」

 

所以婆婆一開始還有點樂呵呵的，享受大家的追捧。

 

但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一臉慌張地問我：

 

「美蘭，我怎麼聽著他們是在罵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盡量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

 

「時默那臭小子，貌似在網上罵咱倆了，顛倒黑白，引起公憤了。沒事，別怕。」

 

得想辦法先遠離人群。

 

焦頭爛額之際，轟鳴聲響起，兩輛摩託車駛來。

 

13

 

人群唰地一下散開，車子停在我和婆婆身邊。

 

兩名騎手下車，遞了倆頭盔過來。

 

其中一人將透明的罩子扶上去，我才看清這是小冉。

 

她們重新坐回到車上，衝我和婆婆喊道：

 

「上車！」

 

倆鬼火少女載著鬼火中女和鬼火老女駛離了人群。

 

婆婆抱著小冉的腰，在我前面風馳電掣。

 

我不擔心她。

 

這老太太過了七十歲後，就活得格外野。

 

她說過：

 

「我這把年紀了，活一天賺一天，我不要在家裡等S，我得出去找S!」

 

小冉她們把我們平安送回了家，我們這才清楚了來龍去脈。

 

是宋欣惡人先告狀，在網上發帖控訴我。

 

她還心機地在其他帖子裡，放上了我的照片。

 

那條帖子火了之後，有網友抽絲剝繭，翻到了我的照片不說，還截圖附在了評論區。

 

在不知道的網絡角落裡，我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火了。

 

連小冉都刷到了。

 

她看到評論有人說：

 

【別讓我看到這個S老太婆，否則我一定揍她！】

 

甚至還用我的照片 p 了遺照。

 

她知道我們今天要看演唱會，害怕人多有認出我們來的而出事，便趕過來救援。

 

多虧了她。

 

哦不，多虧婆婆當初跟人幹了一架，又在獄裡認識了小冉。

 

真相大白後，我也收到了時默的信息：

 

【媽，隻要您答應我們之前的要求，欣欣立馬就會刪帖。】

 

14

 

我自認是個會趕時髦的中年女人。

 

什麼小地瓜、哆嗦音都玩得溜，沒事兒也愛在上面看些家長裡短的八卦。

 

足夠狗血的，我還有專門的收藏夾，方便查看後續。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這瓜會吃到我自己身上。

 

這個時候，自證是沒用的。

 

因為人們總會從你提供的所謂證據裡，找到瑕疵，然後引起新一輪的討伐。

此時應該把潑向你的髒水都收集起來，反潑回去。

 

而婆婆也表示，她活了這麼多年，遇到過就愛嚼舌根的人。

 

他們會過度解讀發酵別人的無心之舉，並且通過造謠構陷一個人。

 

在這種時候，不能有理聲高，因為人總是喜歡聲援弱勢群體。

 

得要裝可憐。

 

我品味片刻，懂了，也就是要裝綠茶。

 

在小冉的幫助下，我直接錄了條視頻，發到了網上。

 

「是的，我錯了，我不該一把年紀，還想看演唱會。」

 

我頂著精心化的憔悴妝，可憐兮兮地出現在鏡頭前。

 

我不回應那條帖子的具體內容，隻是講事實擺道理，反控時偉民出軌和時默啃老。

 

平時張牙舞爪的我，在畫面裡一臉哀戚，活像個備受打壓的可憐女人。

 

沒辦法，誰叫人們都喜歡完美受害者呢。

 

如果神採奕奕地出現，又要被倒打一耙。

 

視頻一發，小冉還幫忙買了推廣。

 

果然，風向變了。

 

有人扒出來宋欣賬號裡，有婚禮上的合影，站在婆婆位的並不是我。

 

我也趁機附上了家裡的監控內容。

 

當初為了怕我不在家的時候，婆婆出事不能第一時間確認情況，才裝了這麼個玩意兒。

 

她老人家還跟我大吵一架，嫌我監視她。

 

沒想到卻錄下來時默和宋欣去家裡要錢的全過程。

 

輿論反轉後，宋欣還企圖在帖子裡狡辯，卻無濟於事。

 

因為她隻能在言語上各種抹黑我，卻無法提供任何實錘。

 

直到，她自作聰明地發了一句：

 

【一個女人，不照顧自己的親生父母，卻對前夫的媽媽關愛有加，你們真的覺得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可信嗎？】

 

15

 

刷到這一句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徹底贏了。

 

不出所料，這句話發出來沒多久，整條帖子都刪除了。

 

很明顯，是時默讓她刪的。

 

他們父子倆，一定對宋欣隱瞞了真相。

 

我的父母在我結婚後的第三年，便車禍意外去世。

 

沒了娘家做靠山，時偉民對我經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幸好婆婆護著我，才讓我覺得不那麼無依無靠。

 

我和時偉民離婚，她有事還是會找我。

 

後來她和前公公的房子趕上拆遷。

 

時偉民和新老婆商量後，竟然決定把老兩口送去養老院，即便那時候倆老人也不過六十多歲，完全有自理能力。

 

他們覺得老屋拆掉，再給老人買新房子不劃算，又不想接到身邊同住，便出此下策。

 

那間養老院一個月 1500 元，比租房子還劃算，待遇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外強中幹的前公公還是選擇妥協。

 

婆婆不樂意，直接帶著行李投奔我來了。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的場景。

 

下著大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太太，背著一點行李，可憐巴巴地站在我家門口。

 

向來強勢的她，頭回露出頹弱的神情。

 

她遞給我一張銀行卡，說裡面有十萬，她賣烤面筋賺的。

 

買新房子買不起，租房子好多人又嫌她年紀大點，不愛租給她。

 

她給我當租金，要我收留她。

 

我翻了個白眼，這小老太太，還挺會拿捏人。

 

「行啦，我才不要你錢，你來放心地住，吃喝不愁。」

 

給她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在包裡發現一根挺粗的麻繩。

 

驚了一跳，又有些心酸。

 

要是我不管她，是不是她就覺得這世界沒啥好留戀的，準備尋短見。

 

直到很久以後，我倆闲聊，又想起這事，我隨口問了出來。

 

沒想到，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我背上：

 

「劉美蘭，咱倆也認識這麼些年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種孬種？」

 

「我知道你養了隻貓，拿它當個寶貝，我尋思你不答應，我就用麻繩給小貓纏個抓板，討好討好你！」

 

16

 

所以，事實是，因為時偉民的不忠不孝，我和沒有血緣關系的婆婆相依為命。

 

他們不好意思對宋欣講出真相，而是在她面前把我塑造成一個無所不用其極下作的女人。

 

卻不想信以為真的宋欣捅到了網上。

 

雖然原帖刪除了，但有手快的網友截圖，另發了新帖子，引起議論紛紛。

 

小冉建議我們幹脆開場直播，講清楚事實真相。

 

正要開播的時候，一直做縮頭烏龜的時家父子，終於露面了。

 

一開口，卻還是熟悉的味道：

 

「劉美蘭，你私下裡折騰我們也就算了，在網上鬧什麼鬧？也不嫌丟人！」

 

時偉民這個惡人總是先告狀。

 

我反問道：

 

「不是你兒媳婦先發帖汙蔑我的嗎？」

 

時默急了：

 

「如果你痛快給錢，緩解我和欣欣的壓力，我們能那麼做嗎？還不都是你逼的！」

 

我有些好笑，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一個既不孝又不順甚至還不咋熟的兒子，我為什麼要給他和他的家庭花錢？

 

我站起來，清清嗓子，準備展開一場惡戰。

 

見我要動真格的了，時偉民倒當起了和事佬：

 

「行了，你倆再怎麼，也是母子，別鬧那麼難看。」

 

「我們來，就是想商量一下，這事兒別再在網上發酵了，太難看！」

 

「劉美蘭，你給欣欣道個歉，負起你該負的責任，這事就算完了。」

 

「她會把賬號都注銷，網絡沒有記憶，時間久了，不會有人再提起！」

 

他跟連珠炮似的，老嘴叭叭個不停。

 

我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婆婆！

 

她竟然乖巧地坐在那裡看著我被那爺倆嗆，一聲不吭。

 

照她的脾氣，這會兒早就鐵砂掌伺候了。

 

17

 

我狐疑地看過去，小冉用下巴指指電腦，衝我眨眨眼。

 

我頓時明白，直播已經開始了。

 

「互聯網有沒有記憶，過幾天就知道了。」

 

我看著還不明所以的時家人，嘴角有點難壓。

 

「快點走吧，不然到時候全世界都知道你時偉民出軌，不赡養老人，時默不認親媽，這時候又厚臉皮啃老，以後你們在這個社會都無法立足啦！」

 

聽我這樣說，沉默的婆婆終於開口，不知道從哪兒學了幾句時興話：

 

「這輩子很短的，忍忍就過去了，不就是社S嗎？」

 

時偉民不依不饒：

 

「是，我和周雅的事，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我們是真愛，你願意讓位，我很感激。」

 

「話都說到這了，我就提個不情之請，以後你們不要張嘴閉嘴就喊她小三，太難聽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你看看，他狠起來連自己老婆都掛，三言兩語就把名字給公開了。

 

時默見狀，也趕緊過來補刀：

 

「就是呀媽，我承認，過去這些年，是我做得不對，我不該在您想去看我的時候，避而不見。但我可是您親兒子，您何必跟我計較呢！」

 

「隻要您在我們生孩子這件事上鼎力支持，出錢出力，以後您老了病了，我肯定會管的！」

 

我裝作無話可說，溜達到電腦屏幕前，想看看直播情況。

 

彈幕已經炸了鍋。

 

18

 

【好逆天的父子，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活這麼大，還是第一回見！】

 

【所以，是那個老登不管自己親媽，推給前妻養！小登有樣學樣不說，還覺得親媽有錢了，又回來吸血！】

 

【樓上的，你總結得很到位！】

 

這時，有人似乎認出我們來，在彈幕區回復道：

 

【這個婆婆好像是我們這邊一個小廠子的老板，人很好，之前疫情的時候，免費供口罩。】

 

此話一出，我的風評算是徹底翻盤。

 

但我趕緊關掉了直播。

 

因為大家已經有些激動了，他們驚訝地發現原來我不光沒有苛待兒媳婦，還是個好人。

 

已經開始瘋狂地贊美我。

 

互聯網很容易造神，也很容易讓人從神壇跌落，墜入泥土。

 

我的目的就是為自己正名，以及讓時家父子得到教訓。

 

如今已實現，我不想獲得除此之外的贊譽和關注。

 

那天的最後, 是婆婆在確認直播已關後，回到屋裡翻出來她以前趕牛用的鞭子。

 

把那父子倆抽走了。

 

不過我們很快又再見面了。

 

網上到處都是那天直播的切片，他們父子倆魔音後的音頻也滿天飛。

 

時偉民的工廠被迫關停了，因為每天都有人去丟垃圾。

 

半夜還有鬼火少年過去炸街跟塗鴉。

 

時默也被辭退了, 他原本想子承父業的, 這下子兩手空空。

 

就連周雅, 也未能幸免, 出去逛街的時候被正義的大媽頻頻討伐。

 

這些視頻在慢手格外火, 她已經是中年婦女群體的眾矢之的。

 

他們父子倆, 希望我和婆婆再次出面, 替他們解釋清楚。

 

可是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話是他們說的, 以直播的形式。

 

不存在惡意地剪輯篡改。

 

要我欺騙親愛的網絡家人們？

 

對不起, 做不到。

 

19

 

這一次，他倆自然還是被婆婆用鞭子趕走了。

 

最近被他們搞得很煩，我們商量著出去旅遊散心。

 

準備出發那天，在樓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宋欣。

 

我有些意外。

 

初次見面後，我們再沒打過照面，今天這是刮了什麼風，她竟然自己來的。

 

繞到正面, 隻見她眼角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肚子也明顯隆起，她間歇要扶著後腰緩解不適。

 

看她那可憐的模樣，我也不好意思語氣太硬, 溫柔地問她怎麼來了。

 

然後他跟個受害者似的，怨毒地瞪著我：

 

「-那」「媽, 同為女人，是我沒有理解你, 我沒想到時默竟然和爸聯合起來欺騙我。我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她說要跟時默離婚。

 

說得我幾乎也要流淚了。

 

我哭了, 我裝的。

 

一個成年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突變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下一刻，她便梨花帶雨地懇求道：

 

「可是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我想留下他。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養他太難，小孩子簡直就是吞金獸啊。」

 

「求您看在他是您孫子的份上，幫幫我吧！」

 

原來在這等我呢！

 

我沒搭理她，抬眼向不遠處望了望。

 

一輛騷粉色的車停在那裡。

 

是時默的。

 

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沒好氣地回道：

 

「我還是那句話, 要錢沒有，要命用你們自己的, 再見！」

 

剛好預約的送機車到了，我打電話喊婆婆下來，即刻出發。

 

宋欣還是不S心，在後面吼道：

 

「我還會來, 時默來, 公公來，我們輪著來！」

 

來就來唄。

 

我倆準備在外面環遊世界了。

 

婆婆說這是她的「找S之旅」。

 

而這棟房子已經被我們賣了，當旅遊資金。

 

你問我萬一那家子人找不到我們, 改騷擾新房東怎麼辦？

 

別擔心，買家是婆婆的獄友。

 

那姐姐沒別的愛好，就愛打點小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