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今天一定要把本公主畫得漂漂亮亮的，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李覓娘是最美的。」

我小心翼翼的為公主描眉，為公主戴上我精心挑選過的朱釵，為公主穿上我檢查過無數次的婚服，一絲頭發，一縷飄帶，一顆珍珠，一塊玉髓，我都精心為公主準備。

 

今天，公主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公主和異族王子成親拜堂，那異族王子身材健碩，面容鋼俊，我和他比起來就像是皓月對螢火。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所有人都在杯酒交錯祝賀一對新人，隻有我默默的走開了，我到了遠離人群的花園中，看著京城的滿天煙火，心很痛，自己愛的女人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心怎麼會不痛。

 

此時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在低頭飲酒，他也遠離了喧囂，那就是何睿，照理來說他不喜歡公主應該很淡然，可他的眼神中還是透露著一點點難以察覺的悲傷。

 

可能這個夜晚是我有生以來最難過的夜晚，公主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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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李覓娘很少召見我。

 

沒了我給她打水，沒了我給她梳妝，沒了我給她描眉，也沒來我給她整理衣服擺弄朱釵。

 

我一個人孤獨的生活，仿佛整個公主府已經沒了我的存在。

 

聽下人們說，公主和驸馬琴瑟和鳴，兩個人經常一起歡聲笑語的談天說地，她們一起舞劍，一起賽馬，一起練武。

 

公主的面首似乎也成了過去。

 

隻是這樣也好，隻要她開心，我也就知足了，能在公主府靜靜的守著她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隻是沒想到，再次見到公主，她快S了。

 

七

 

公主生病了，生了一種很嚴重的病，整天沒有精神，還伴隨著咳血。

 

御醫反反復復的來公主府，又垂頭喪氣的走掉，驸馬到各地區尋找名醫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所有人都謠傳公主快S了。

 

在一個寂靜的夜，我實在忍不住了，悄悄的溜進了公主的寢宮。

 

寢宮靜得可怕，雖然富麗堂皇燈火通明卻冷冰冰的像冰窖。

 

我看到梳妝臺前坐著一個消瘦的人影，一動不動，那是公主李覓娘。

 

我緩緩的走過去。

 

李覓娘說：

 

「你終於來了，莊燕。」

 

我走過去，習慣性的拿起梳子，緩緩給公主梳著頭，輕輕擺弄，大把大把的頭發開始掉落，我強忍著淚水將掉落的頭發藏進衣袖，然後強顏歡笑的說：

 

「我想公主了。」

 

銅鏡之中的李覓娘消瘦得可怕，颧骨高高隆起，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聲音很輕：

 

「你說，我這個樣子，是不是醜S了。」

 

我說：

 

「怎麼會，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李覓娘笑了笑：

 

「那你給我梳妝吧。」

 

我們沉默不語，我為公主盤好頭，插上朱釵，又用嫣紅掃了掃公主蒼白的臉，為公主畫好了眉，點好了朱唇。

 

我說：

 

「你看，公主你是不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李覓娘很滿意，眼中似乎還有些晶瑩：

 

「還是你畫得好，隻是……我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能讓你天天畫眉了，莊燕，如果我S了，你就走吧。」

 

我眼淚忍不住的掉下來：

 

「公主不會S，莊燕也不會離開公主。」

 

「為什麼，因為你是我的面首嗎？你看我其他的面首走的走，散的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永遠不會離開公主。」

 

李覓娘嘴角微微彎曲，她說：

 

「你還是一副沒有出息的樣子，我最見不得你這樣了，你還是滾吧。」

 

說完，公主倒在我的懷裡。

 

我大聲的呼喊，緊緊的將公主抱住，我不願意她離開我，如果要一個人S，我寧願是我。

 

我沒想到的是，我這個願望達成了。

 

公主彌留，御醫束手無策，反倒是何睿有了解決的辦法。

 

何睿找上了我，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在大越國有一種毒，這種毒無色無味，中毒之人日漸消瘦咳血而S，他少年時府中的一個師傅曾是大越國的醫官，告訴了他這個秘密。

 

而解毒的方法隻有一種，就是離心之法，這是以一種特質的秘藥，將中毒之人的心頭毒血過渡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隻是另一個人必須是真心愛慕中毒之人，這樣毒才可以順利過渡。

 

何睿說：

 

「我知道，整個公主府，隻有你是真心喜歡她的人，你願意嗎？」

 

我說：

 

「中毒之後，我會S嗎？」

 

「會。」

 

「你不是不喜歡她，為什麼要救她？」

 

「我有我的原因。」

 

何睿說完，我默默點了點頭，最後說道：

 

「我多久會S？我還想看看她。」

 

何睿道：

 

「完成離心後，你還有七天的時間。」

 

七天的時間，我就要S了，可我覺得，什麼都夠了。

 

八

 

離心之法具體是怎麼樣，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那秘藥很苦，然後李覓娘的血液緩緩流進了我的身體中，那是一種溫溫的感覺，讓我忘記了胸口的刺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睿告訴我，離心之法大成了。

 

我擦拭著額頭上豆大的汗水，微微一笑，看到熟睡中的李覓娘臉上有了些許血色，而我全身筋骨劇痛，猶如一萬把刀在削著我的骨頭。

 

我猛咳一聲，一口黑血噴出，我想，難道李覓娘最近都是這樣痛苦嗎，這該有多疼啊……

 

何睿叫我下去休息，好好過完最後的七天。

 

第二天的時候，公主醒了，都說是何睿救了她，公主很開心，開心得激動落淚，當即上奏給了皇上對何睿加官進爵，皇上也即刻下旨，封何睿為光祿大夫，賜黃金千兩，良田百畝。

 

第三天的時候，驸馬回來了，剛進公主府就被禁衛軍捉拿，據調查驸馬存有異心，表面和公主琴瑟和鳴，實際在下毒謀害公主，因為驸馬在大越國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驸馬也是被迫和公主成親，一怒之下下毒殘害公主。

 

皇帝下旨將驸馬就地正法，並且準備發兵攻打大越國，就連驸馬帶來的所有下人，馬匹，奇珍異獸也全部坑S。

 

據說驸馬S的時候，公主一臉鄙夷，都在說其實公主也不喜歡驸馬，當時隻是做樣子給何睿看，如今已經不再偽裝了。

 

第四天的時候，我已經劇痛不止，口吐膿血，我支撐著身子想去見見公主卻被下人攔下了。

 

管家告訴我，可能從今以後公主府不會再有面首了，因為公主要和何睿成親了。

 

管家說，其實何睿大人也一直愛慕公主，這次公主病危何睿才清楚了解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救治公主，畢竟異邦的毒藥隻有何睿了解。

 

公主感激何睿的，讓皇上下旨賜婚，這一次何睿答應了。

 

皇上大喜，將何家加官進爵，何睿的父親御史大夫加封丞相，甚至配享太廟，皇上還預備給公主和新驸馬修建一個新的公主府，何家一百三十多人各個都封了官，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我沒有見到公主，隻有去求何睿，我想求何睿讓我再見見公主。

 

我拖著病重的身子找到了何睿，告訴他：

 

「我什麼都不會說，我是自願的，但是讓我再見一見公主好嗎？」

 

何睿說：

 

「如果我怕你說什麼，早就S了你，你明天再見一見她吧，就這一次。」

 

我磕頭感謝，淚流滿面。

 

第五天，我將自己收整了一番，換上了最幹淨的衣服，然後來到了公主的寢宮。

 

公主見到我，非常的開心，我從未見過她那樣的笑。

 

她說：

 

「莊燕，我終於要和他成親了，我真的是太開心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奢望。」

 

我笑著說：

 

「小人恭喜公主得償所願，願公主和驸馬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公主道：

 

「我出嫁那日，莊燕，你能給我畫一個最好看的妝嗎，其他人我信不過。」

 

我點了點頭：

 

「小人一定竭盡所能為公主梳妝。」

 

公主很開心，拉著我讓我現在就給她梳妝打扮。

 

我應聲答應，然後默默的為公主梳妝。

 

她還是這麼好看，烏黑的頭發，明亮的眼睛，完美的臉盤，還有那好聞的香味。

 

公主說了很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我知道，我等不到公主成婚的那天了，因為一切都要結束了。

 

第六天的時候，何睿搬進了公主府，所有人都說公主已經等不及了，將何睿招進了府裡，而且公主也遣散了公主府所有的面首，唯獨遺漏了我。

 

至少，我對公主來說，還是有一點用的，至少我可以為公主梳妝啊。

 

那一夜，公主的寢宮發出陣陣爽朗清脆的笑聲，鼓樂不斷，隻有我在遠遠的陰暗角落，我全身已經開始癱軟，血也咳不出來了，但是我還是想再見見公主，見見我心愛的李覓娘。

 

九

 

我生命中最後一天，我想快樂的度過。

 

我早期，給公主打好了泉水，為公主挑選好了衣冠，然後去了廚房親自為公主做了早膳。

 

我進入寢宮的時候，公主還未起來，公主旁邊是熟睡的何睿，我強忍著痛和難受，將早膳放好，然後輕輕跪下道：

 

「公主，該和驸馬用早膳了。」

 

公主輕聲附和：

 

「知道了，放那吧，你下去吧。」

 

我還有很多想跟公主說的話。

 

我想說，公主，泉水我打了很多，夠喝一個月了，我也吩咐了小廝以後每日去取新鮮的泉水。

 

我想說，公主，司珍房的衣冠和首飾我都配套好了，以後可以一套套挑著穿，會方便很多。

 

我想說，公主，廚房的廚子我都一次次囑咐過，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他們都有記下來。

 

我更想說，公主，我真的好喜歡你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快樂的活下去。

 

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喉嚨裡一口血就快噴出來了。

 

公主看了我一眼道：

 

「還愣著幹嘛，滾下去。」

 

「遵命。」

 

我咽下血液，暗暗的回到住處，收拾好衣服，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結束最後的時間，可還走不了幾步，我就倒下了，看來最後的願望也無法實現了。

 

我S了。

 

可我的意識還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S了。

 

我感覺有人給我擦拭了身子，換上了衣服，然後將我重重的放在了棺材當中。

 

我甚至可以聞道元寶蠟燭的味道，還有周圍窸窸窣窣的人聲。

 

我想這就是我的靈堂吧，可一個下人S了，會有什麼靈堂呢？

 

我昏昏欲睡，又不想睡過去，在我意識即將消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這是李覓娘的聲音：

 

「他的墳冢沒有修好之前，就讓他在這裡，每日讓人誦經祈福，現在本公主有話想和他說，你們都下去吧。」

 

而後是一片寂靜。

 

許久以後，我聽到微弱的抽泣聲，我不敢相信公主會為我哭泣。

 

「今日早晨，我喚了你很多聲，你為什麼不來？」

 

「泡茶的水涼了一些，茶的香味都沒有出來，早膳的粥太燙了，差點燙到了我的嘴皮。」

 

「天氣還很冷，今日的衣服和鞋子一點也不暖和，平時你送來的時候都是暖暖的，今天格外的涼。」

 

「新來的婢子笨手笨腳的，給我盤發還弄疼了我，妝娘畫的眉也淡了些沒你畫得好。」

 

李覓娘一件件一樁樁，平淡的說著，說道後來，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