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羨慕我什麼?」明明是我很羨慕小姐才對。


 


「你是自由的,像一隻鳥兒。如今你暫時停在我這兒,總有一天你會飛走,去做你想做的事,愛你想愛的人。不像我,隻能關在籠裡。」


「小姐……」我強忍著悲傷。


 


「你不會想羨慕我的……」誰願意,背負深仇大恨啊!


 


「阿昭,我瞧著你比那些坐在裡頭的女子們強多了。日後,你若想做些什麼,我定會支持你的。」


 


……


 


哪怕是很多很多年以後,我還是經常會想起小姐那日的眼睛。那裡好似盛著遙遠的星河,明明亮晶晶的,卻又幽深望不見底。


 


13


 


因得邊關戰事吃緊,這一年的春節,侯爺和大公子沒能趕回來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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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把前日剛來的家書翻來覆去地看,眉心就沒有松開的時候。


 


沒有團圓的年總是冷清的。因此,二公子和小公子與幾家世族的公子小姐相約,要去逛花燈節。


 


可偏偏小姐興致缺缺,說自己身體不適,不想出門。無奈,我隻得陪著留守府中。


 


侯府的圍牆很高很厚,抬起頭看到的一方天,偶爾有煙花綻放。


 


這一晚,小姐早早就睡了。


 


而我,偷偷溜出了府。


 


14


 


街上人群熙攘,燈火輝煌。想來京都繁華之景,莫過於此。


 


可誰又能想到這一派祥和美景之下,實則早已腐爛生蛆了呢?


 


阿娘那時從未告訴過我,爹爹是怎麼S的,但我還是知道了。


 


永光三年,永朝開始走下坡路,對外割地求和,對內大興土木。修完高聳入雲的摘星閣,還要建舉世無雙的飛龍舟。


 


上至八十歲老翁,下至十歲少年,全國郡縣必須各出五百人,皆為壯丁,以充官用。


 


爹爹是上塘河東岸最好的水手,那年,他被抓去替皇帝造船,為了保護同鄉的老伯,S在官兵刀下。


 


永光五年,皇帝駕船南巡,打著體察民情的幌子,卻對沿途百姓之苦置若罔聞,甚至隨意殘害生命,官府衙門形同虛設,登聞鼓成了最大的笑話。


 


宦臣當道,官官相護,層層欺壓,民不聊生。


 


15


 


我一路走到了醉仙樓——如今京都最熱鬧的中心。醉仙樓以酒聞名,方圓十裡都飄著淡淡酒香。傳聞掌事是個從南邊來的女子,貌若天仙。醉仙樓坐擁數百名藝妓,但她們不以取悅男人為生,卻成了王公貴族最津津樂道的地方。


 


今夜,一眾公子小姐也都在這裡觀燈。


 


我將自己隱匿在不起眼的巷子裡,在人群中搜索著幾個熟悉的身影。隨後,遣一賣花的婦人替我捎去了一句口信。


 


那婦人會偷偷告訴陳知:宋小姐在街尾的巷子裡等他,隻請他一人前去。


 


之所以最先選陳知,是因為他最蠢。光天化日之下,對小姐的垂涎毫不遮掩,正如此刻,對毫無來由的邀約也從未起疑。


 


醉仙樓花燈萬盞,將黑夜映得恍若白晝,而街尾小巷裡,卻黑漆漆一片。


 


他朝著我走來,錯把我認成了宋宓,興奮地遙遙開口:「宓兒!我就說,你定也心悅於我!你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待你及笄我便讓父親去府上提親,讓你做我的夫人,再不用這般偷偷摸……」


 


「怎麼是你?宓兒呢?」


 


我低頭行禮:「陳公子,我家小姐在後面的馬車裡。」


 


陳知往我身後望去,果然有一駕馬車藏在黑暗之中。他嘴角帶笑,一撩長袍,急不可耐地走了去。


 


我跟在他身後也走得飛快。


 


他離著馬車越來越近,掀開門簾的瞬間,我將明晃晃的匕首猛地刺進了他的後背。


 


刺進去,拔出來,再刺進去!


 


陳知毫無還手之力,直挺挺地倒在了空無一人的馬車裡。他眼裡布滿驚疑,用盡力氣想說些什麼,卻口吐鮮血,抽搐幾下,氣若遊絲。


 


我利落地鑽進馬車,帶血的刀劃開了他華貴的衣袍,手起刀落。


 


我下車,衝著巷口望風的吳嬸點點頭,她熟練地牽起馬,轉身離去。


 


今夜月色好美,我的阿娘,你可看到了?


 


16


 


我偷偷溜回侯府,卻在轉過遊廊時撞進了一個人懷裡。


 


小公子這段時間長高了許多,我竟是才剛發覺。初入府時,他還矮我半頭,如今,已比我高出半頭不止,眉宇間也已褪去了稚氣。


 


他眸光沉沉:「阿昭,你不是在府中陪伴姐姐嗎?怎又深夜出府,所為何事?」


 


他怎也如此快地回來了?


 


我定了定神,低頭回道:「回小公子,今日雖值花燈節,卻是奴婢阿娘的祭日。為不掃大家的興,特意深夜出府為阿娘燒紙,同她說說話……」語罷,我抹起了眼淚。


 


見我哭了,他無措地將手抬起又放下。


 


他將自己的帕子遞給我:「你別哭,我不是怪你……」


 


我後退一步,沒去接那方白淨的帕子。


 


17


 


第二天一早,街市外就炸開了鍋。


 


京都府尹之子陳知,被人謀S,屍體就丟棄在河邊,S狀悽慘。


 


府尹大人悲痛欲絕,皇上下令嚴加徹查,懸賞緝兇。


 


午膳過後,我叫住了獨自去往茅房的二公子。


 


「二公子,您可聽說,陳公子昨天夜裡S了?」


 


「被人S了,怎麼了?」


 


「聽說被捅成了篩子,剖了腹,閹了下身,還丟到了河裡!」


 


「哼,他平日裡不知惹了多少風流債,此等S法倒也不算稀奇。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我跟你很熟嗎?」


 


「二公子,您當真不知道?」我表情誇張。


 


「知道什麼?有屁快放!」


 


我湊近他的耳邊,一字一頓:「是那船上的女人,索、命、來、了!」


 


「索、索、船……」宋庭宏瞳孔驟縮,接連退後幾步,差點栽進茅廁。


 


「不會的,不會的!你你騙我!菩薩、我隻和菩薩說過……你怎會……」


 


「菩薩不會說話!」我一步步逼近他、盯著他。


 


「但菩薩在天有靈!」


 


18


 


定遠侯府的二公子宋庭宏,瘋了。


 


他尿了褲子,滿院子瘋跑,嘴裡喊著「不要過來!我是被逼的!」「範大哥、寧公子、我不要!我不行!」「你們不要逼我!」諸如此類的瘋話。


 


這突然的瘋症,令宋夫人和柳姨娘冷汗涔涔,忙將他關了起來,命令下人都把嘴閉牢。


 


可不知怎的,沒幾天,他的瘋言瘋語還是傳了出去。


 


不知被他提到名字的二位作何感想,隻聽得二人在醉仙樓會面,一番耳語之後,派人來了侯府要人,說要請二公子喝酒敘舊。


 


宋夫人和柳姨娘與一眾家丁擋在門前,婉言謝絕。可恰逢大小姐與小公子出府為夫人抓藥,因常去的藥鋪關了,還繞了遠路。府中沒有得力人手,待返回府時,二公子已經被兇神惡煞的幾人強行帶走了。


 


當夜,宋庭宏S了。


 


宋夫人派人飛鴿傳書,將此事速速告知了侯爺。


 


侯爺快馬加鞭,一日千裡,跑S了十幾匹馬。


 


聽聞定遠侯鐵甲未卸,就跪在那朝堂之上,請求聖上做主。


 


褚淮遠端坐高堂:「聽聞二公子在受邀之前就已患了瘋症?」


 


「回皇上!犬子也是近日才有些反常,定是受奸人所害!」


 


「可朕聽說,範邵彥和寧謙二人隻是出於情誼邀二公子飲酒,並未有出格之舉,反而是二公子持刀想要傷害二人,不慎卻誤傷自己。是否二公子瘋症過於嚴重導致?」


 


「皇上!犬子就算真患了瘋症,也與範、寧二位公子有關!犬子之S定與御史府和尚書府脫不了幹系,還請皇上明察!」


 


俯首跪拜,擲地有聲。


 


「人S不能復生,還請愛卿節哀!


 


「朕倒是聽聞侯府大小姐宋宓才貌雙絕,豔冠京都,如今已是及笄之年,朕想,請她做朕的貴妃,也算是對你宋家的補償,如何?」


 


定遠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從他誓S效忠的帝王嘴裡,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聽出來了,皇帝並不在乎他的兒子怎麼S的,不僅不在乎,還盯上了他的女兒。


 


他聲音顫抖,字字泣血:「皇上!臣女粗鄙不堪,不配踏入宮門!還請皇上三思!」


 


「宋振業,你什麼意思?陛下如此恩寵,你還想拒絕不成?」


 


「你是要抗旨嗎?你宋家全族幾百口人的性命不想要了嗎?」


 


……


 


朝堂之上,眾人紛紛開始指責。


 


褚淮遠是荒淫無度,可他不傻。


 


他知道,今日明晃晃的包庇,定會使宋振業心生怨恨,起了謀反之心也是極有可能的。可如今北夷一族日日來犯,他離不開宋振業。但他必須將宋振業牢牢控在手心,既叫他替自己賣命,又不敢違逆自己,像牽線木偶般牽著他。


 


而宋宓,就是他必須要握在手裡的這根線。


 


19


 


上午大小姐要進宮為妃的消息傳來,下午,我就尋了借口出了府。


 


關於SS寧謙的計劃,我也籌謀許久了。如今,我必須盡快將他解決掉,倘若跟隨小姐入了宮,怕是很難出來了。至於那範邵彥,道貌岸然,心機深沉,暫且沒找到突破口,隻得再尋機會了。


 


那日範老夫人的壽宴上我並未見到寧謙,卻聽聞了他「京都第一慈善家」的名號。


 


如何「慈善」呢?寧謙在城郊的一處別院裡,開了一家善學堂,專收流浪兒和貧苦人家的子弟,教他們讀書寫字。不僅如此,善學堂還為年幼的學子們提供簡單的食宿,孩子們可以一直住在這裡,不需要一分銀錢。


 


因著善學堂的存在,整個京都都看不到小叫花子,甚至周邊鄉縣的窮苦人家還爭先恐後把自己的孩子往裡送。


 


寧謙平日多待在善學堂教書,且與孩子們同吃同住,殚精竭慮,嘔心瀝血,頗有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架勢,寧大善人的名號也就這麼傳了出來。


 


我安排吳嬸在善學堂外接應,隨後獨自上前,輕叩了大門。


 


我告訴開門的小廝,我是來尋我妹妹的。小廝見我一身補丁衣服,涉世未深的眼睛眨巴眨巴,乖巧又透著點拘謹,嘴角竟扯起一抹異笑,趕忙進去通報了。


 


見著寧謙時,他正裝模作樣地在教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寫字。粗粝的手掌包裹住小小的手,整個身體差點就壓在女孩身上。看見我,他眸光一閃,松開了女孩。


 


他帶我進了一間屋子,說我的妹妹就在裡面,然後反手鎖上了門。


 


是的,所謂善學堂,隻不過是一間披著學堂外衣的妓院,而接客的,就是那些年幼懵懂的孩子。每當夜幕降臨,寧謙就會帶著男人們從後門進去,次日一早,男人們又會一臉餍足地出去。


 


此刻,在寧謙撲向我的那一瞬間,我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毫無預兆地插進了他的腹部。


 


看著他那震驚的表情,我眨著人畜無害的眼睛告訴他:「寧公子,我沒有妹妹,我是專程來尋你的!」


 


可正當我想像SS陳知一樣,將刀拔出再將他捅成篩子之時,寧謙迅速反應了過來,用盡力氣抓住了我的雙手,面目猙獰,將刀調轉了方向。他的力氣好大,我漸漸抵擋不住,刀尖朝我而來,刺破了我的胸口。


 


關鍵時刻,我用力向後一仰,同時抬腳,踹在了他腹部的傷口上,瞬間鮮血直流,手上的力也卸了大半。


 


可他真頑強啊,佝偻著身子,疼得都快站不住了,卻還SS攥著我的手。我也铆足了勁,一腳腳都往流血的地方而去。待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弱,我又猛然轉過刀頭,一刀抹了他的咽喉,鮮血噴湧而出。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顫抖不已。


 


阿娘,昭昭是不是,很厲害呢?


 


20


 


正當我想要將他那胯下的汙穢之物閹割之時,屋子門窗卻動了,隻一瞬,身後一玄衣男子驀地飛身躍下,電光石火之間,一柄長劍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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