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到醫院的時候，張鶴把情況和醫生一說，婆婆就被送去了搶救室。

幸好是她血糖本來就稍微有點偏高，打的又不多，很快就被推出了搶救室。

醫生說問題不算大，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公公更是滿臉慶幸。

我突然陰暗地想到，婆婆也是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上輩子她可是給公公足足打了快一支。

婆婆醒來後，看見床前的張鶴，有些心虛地不敢看他。

公公開口數落她，但或許是覺得自己的症狀並沒有很嚴重，她沒一會兒又開始理直氣壯起來。

「就是因為我血糖正常才這樣的，你血糖高，用了肯定沒事，我就用了一點，剩下的都還在家，你下次繼續用。」

「我這麼節儉還不是為了你們！你退休工資幾個錢啊這麼造，買藥不要錢嗎？說扔就扔了！」

公公氣得狠狠地點了點她，扭頭不再理會她，他一輩子軟和脾氣，吵架是吵不贏的。

她說完，公公又說張鶴：

「還有你，你能買得起這個房子還不是我省出來的？我辛辛苦苦，我勞心勞肺，就是為了受你們埋怨的？」

她抹了把淚，心酸地道，「我把你養這麼大，不被理解還要被埋怨，我真是個苦命人啊！」

明明房子是張鶴自己借錢買的，家裡父母沒拿一分錢，但婆婆就是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她有大功。

孩子不能選擇父母，所以面對這種情況再怎麼難受也要忍著。

張鶴面無表情聽完，要拉著我出去給她辦住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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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眼神略過我，撇了撇喋喋不休的嘴。

她嘴閉上了，我可沒錯過她眼中那一抹嫌棄的神色。

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買東西也不太計較價格，從一開始，婆婆就看不慣我。

但她在張鶴面前說了幾次，一向沉默著忍受她的張鶴很是生氣，告訴她不要再管我的事情，她這才消停。

張鶴維護了我這麼多次，我想，這次，我也要為他出口氣。

「婆婆確實過得節省得很，不過，要是沒看錯，你腰上那條包治百病的腰帶，買回來要八千八吧？還有家裡茶幾上你那個可以美容的保溫杯，999 的價格要是換成我我也舍不得買。」

「不過啊，過日子可不能光在別人身上節省，在自己身上就舍得了，你要是把買這些東西的錢拿來給公公買藥，那可能買不少了吧。」

6

此話一出，病床前一片安靜。

同一病房的人本來還覺得我們一家白眼狼不體諒婆婆的苦心，聽到這也是一言難盡，看向婆婆的眼神也變得怪怪的。

婆婆十分在乎面子，要不然也不會處處在人前體現她的節儉。

買菜要買打折的，吃喝要買最差的，仔細節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才可以體現她最大的苦勞。

沒苦硬吃，沒病硬生，就是她目前貼切的寫照。

「媽，是這樣嗎？你花八千八買了這腰帶？」

公婆以前是個鄉鎮小食品廠的工人，退休工資並不算多，每個月兩千多，兩個人加起來估計有五千。

兩人小倆月的退休金眼也不眨就花了，婆婆確實魄力十足。

婆婆見張鶴質問又惱怒又心虛。

「我花我自己的錢，還需要給你報備嗎？」

公公一下子把毛巾摔到她身上，「不給他說，那我呢！」

「李桂蘭，我忍你很久了！你總是這樣，覺得自己管個家功勞大得很，結果呢，吃吃不好，穿穿不好，每次都不知道從哪帶回來一堆破爛，我回去就把銀行卡拿回來，以後錢我來管！」

不知是被扯下了裝模作樣的臉皮，還是失去了管錢的權利太傷心，婆婆把頭捂在被子裡嗚嗚地哭，張鶴拉著我出門，頭也沒回。

婆婆在醫院住了五天，張鶴一次都沒過去看，都是公公陪著。

出院後，婆婆似乎是想明白了，每天一大早出去買新鮮的菜，還有我和張鶴喜歡吃但比較貴的水果。

不知是不是故意做給我們看，有時候當天買的沒吃完，第二天又買。

就這樣平淡地過了半個多月，張鶴終於完成了手頭的方案，打算請年假帶公婆去旅遊。

帶婆婆他們出去玩一圈，然後直接將他們送回老家。

他疲憊地捏捏眉心，摸上我平坦的肚子。

「寶貝，這次爸爸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和媽媽！」

我也將手覆了上去。

重生醒來，我盡量按照上輩子那般生活，就是為了那個孩子可以像上輩子那樣按時到來。

算算時間，還有一個月。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誰也沒想到，婆婆身體不舒服，又去了醫院。

7

醫院裡還是同一個醫生，看著婆婆的檢查結果不可思議。

上個月血糖還在正常範圍，僅僅不到一個月，血糖就高了這麼多。

「老太太平時飲食和以前一樣嗎？」醫生皺眉問。

張鶴點頭，說沒什麼異常。

公公在一旁也點頭說是這樣。

但醫生眉頭皺得更深了。

「血糖異常波動是有一定幾率引起糖尿病，但她隻是出現過一次誤用胰島素的情況，不應該會引起糖尿病的。」

「正常飲食肯定不會這樣，住院觀察幾天吧，看血糖會不會降低。」

辦完住院手續，張鶴回病房繼續問婆婆，但婆婆一口咬定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卻覺得她眼神閃爍，肯定有什麼隱瞞的。

張鶴到婆婆的房間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平時吃飯我們也是一起吃的，都是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

「估計就是因為你媽年紀大了，她本來就血糖有點高，老年人生理機能退化，出現這病也不奇怪。」

張鶴不太相信，但目前沒發現什麼異常，就隻能是我說的這個原因了。

到底是自己媽，生了病，送他們回老家的事情隻能拖了下來。

我回家收拾了一些東西打算給張鶴送過去，路過小區門口的早餐店時，遇見了王老太。

她牽著自家的小孫子在買早餐。

王老太問了問婆婆的身體狀況，嘴上說著話，眼睛一下一下瞅著我。

見她這樣子，我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上次的事情。

「王阿姨平時和我婆婆出來買菜，有沒有見她有什麼異常舉動啊？醫生說我婆婆血糖異常，但是我們平時吃飯都正常，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王老太說自己也不知道。

我隻好和她告別，準備離開。

剛抬腳就聽王老太的小孫子指著糖糕說：「李奶奶最喜歡吃這個了！」

我當即就站住了。

8

王老太見自家小孫子說漏了嘴，拍了他一下，笑了笑說道。

「你婆婆上次不是說誤用胰島素要補糖嗎？她就每天趁著買菜買兩個糖糕吃，讓我小孫子看見過。」

「這也沒啥吧，難道醫生說不能吃這個？」

我搖搖頭說那沒有，卻沒了去醫院的心思，直接轉身回了家。

王老太在說謊，如果隻是糖糕的話，她一開始就不會隱瞞。

肯定還有其他東西。

公婆的房間我很少進，上次也是張鶴去的。

房間還算整潔，床頭桌我拉開抽屜看了一遍，隻有一些藥，一目了然。

忽然，我看見了旁邊桌上的奶粉罐。

這個奶粉罐，我記得以前是在廚房裡的。

不過我去廚房的時候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記錯了。

我上前打開，一股甜膩的味道撲面而來，白花花的白砂糖在罐子裡隻剩下一點點。

婆婆那個天價保溫杯放在一邊，晃晃杯子，水底晃起一圈圈漣漪，聞著味道也是放了糖的。

看這杯子裡水的粘稠程度，肯定不是隻放了一點點而已。

我立馬給張鶴打了電話。

張鶴聽完之後隻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顯ţúₙ然已經相信這會是他媽做出來的事情。

我帶著東西到了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安排好了治療方案。

之前不知道血糖異常的原因，醫生隻是安排了先觀察，現在知道了，就開始治療。

我剛進病房，就聽見公公冷笑著對婆婆說，「真可惜上次那Ṱůₘ半盒胰島素扔了，要不然放到現在正好你能用上。」

婆婆卻慌了。

「什麼糖尿病，我怎麼能得糖尿病呢？不是你們醫生說要讓我補糖嗎？為啥會這樣？」

「我沒放很多，每次就隻放一勺糖……」

她吵鬧著說醫生肯定誤診了。

頭發花白的醫生推了推眼鏡對張鶴說，「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以往的臨床經驗觀察，她確實很有可能會得糖尿病，以後還是要多注意飲食吧。」

張鶴客氣地送走醫生，然後又問婆婆，「上次那半盒胰島素你是不是又撿回來了？」

公公立即搖頭，「不可能，是我親自扔的，看著垃圾車運走了，不可能再撿回來。」

張鶴這才點頭，然後就開始辦出院手續。

婆婆更慌了，說她不出院，要留在這治療。

張鶴冷冷地開口：「治什麼治？這病吃藥就行了，家裡也有血糖儀，按時檢查按時吃藥，住院不花錢嗎？」

「天天節省這裡節省那裡，現在不就是給你節省的機會嗎？」

婆婆哭天喊地不願走，但現在錢都在公公手裡，她身上沒錢，隻能跟著回家。

一進小區大門，婆婆就開始宣揚張鶴不孝，她生病了不給治，罵醫生騙人，庸醫誤診，惹得多管闲事的人紛紛詢問咋回事。

她一向要面子，從不在外邊說這些，這次這樣宣揚家醜，可見是氣得很了。

落在後面的公公趕緊走上前將事情說了一遍，眾人指責的目光頓時變成了同情。

有這樣一個能作妖的婆婆/媽，真是辛苦這小兩口了。

婆婆還想再說，被公公怒斥：「你是不是還嫌不夠丟人！再這樣你就直接回老家去！」

9

回老家是不可能的，我和張鶴結婚的時候回過老家一趟，當時婆婆得意的樣子還記憶猶新。

她得意自己能來大城市過好日子，現在要是回了老家，肯定要被人說，她可丟不起這個面子。

但公公說完卻越覺得這個辦法好，回到家就讓張鶴訂票。

「到底是你媽，再怎麼不對也不能不管她，反正這病我熟，知道怎麼弄，這也不是什麼急病，我們回了老家也一樣。」

他看了眼臉色淡漠的我嘆了口氣，「你媽腦子糊塗，在這也是淨折騰你們，大城市好，但是騙子也多，要是再在這呆著，我和你媽那點棺材本估計就被騙完了。」

說完他回了房間。

公公說那些話，肯定對我心中有埋怨，怨我發現婆婆亂花錢不說，大庭廣眾之下落她面子。

張鶴也聽出來了。

他握住我的手，無聲安慰。

「這和你沒關系，我是她親生兒子，說的話都不管用，你是兒媳婦，說再多隻會討人煩。」

我也回握住他的手，心中暖流劃過。

至少這個男人，是值得的。

10

公公說要回老家，婆婆不願，但這次不是張鶴開的口，她並沒有做什麼過激的話。

但我還是回了我爸媽家。

死過一次了，我承擔不起任何一點隱患。

回到家我爸媽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麼回事，我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挑揀著和他們說了一遍。

我爸媽不斷唏噓，「攤上這樣一個媽，真是苦了他了。也幸好張鶴是個有數的，要不然我肯定不能讓你嫁給他受這種委屈。」

我在娘家呆了第三天的時候，張鶴說婆婆終於妥協了，給他們買了第二天的飛機票，直接回老家。

我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也有心情去幹點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