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不會騎馬。」我有些汗顏,覺得自己有些沒用,總是掉鏈子。


阿爾喜點點頭,把一匹馬趕回馬厩。


「那我教你唄?你想學嗎?」


他讓我踩在他的手上,輕松就翻上了馬背,他則牽著韁繩,帶著我走出了營地。


月光如水一樣透亮,我坐在馬背上,心裡的緊張與害怕慢慢消散。


第一天從望城出來進山林的時候,我遇見了蠻族人丟掉的一匹馬。


它腿受了傷,隻能窩在林子裡喘氣等死。


我替它上了藥,幫它採來青草,幾個夜裡跟它窩在一起睡覺,很暖和。


它腿傷好得很快,那天早上,它用嘴拱著遺落在四周的馬具,又臥在我身邊,示意我上馬。


我起先有些不明白,直到它舔了舔我的肩膀,那裡是還未愈合的傷口。


萬物有靈,我救了它,它也擔心我受了傷,所以想要讓我騎著它快快離開。


我明白過來以後,突然哭了。


一是感動,二是傷心,三是因為我不會騎馬。


一個不會說話的動物都知道我對它的好,願意報恩,可那些人呢?


或許終究不是同路人。


最後我解開了它的韁繩馬具,示意它往山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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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小馬快快跑,四面八方是自由。


阿爾喜遞過來一張帕子,我這才發現我在哭,眼淚都掉在馬背上,湿潤一片。


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哼起一首小調,像是哄孩子的歌。


我擦幹眼淚,抬眼看見前面的草叢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


下一瞬,阿爾喜已經翻身上馬:「有鹿,抓緊了,我們去追它!」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我感覺到久違的暢快淋漓。


他在我身後彎弓搭箭,破空之聲響起,擊中了那頭鹿,也擊破了我的心魔。


「鹿肉不能吃得太多哦,你悠著點。」


阿爾喜把肉片成片在石板上烤,油脂滋滋作響,香氣襲人。


營地裡人大多已經睡了,隻留下我們和幾個守夜的人。


我吃得歡快,沒注意到暗處有兩個人影,我們吃了多久,他們就在那看了多久。


17.


第二天就要出發,我心底有些不舍。


阿爾喜的族人對我也很友善,湊到我跟前讓我教他們編穗子,還熱心地招呼我吃他們自己做的幹糧。


薛懷景清理出輛馬車,讓我上去,我把席位讓給受傷的女兵,轉頭牽了匹馬出來。


「不錯不錯,今天再鞏固一下,以後就更不怕了。」


阿爾喜策馬過來,跟我同行。


「有緣再見。」


我朝他揮了揮手,目送著他和他的族人遠去。


趙家軍這次沒有受到夜襲,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敵陣鬧的那一場改變了故事走向,但還是由衷地高興。


魏紫霄病好了大半,也查清了害她的人來自京城。


顧相被召回朝,鎮遠將軍也要回京述職,他們都忙了起來。


我知道劇情將進入波詭雲譎的朝野之爭,但他們既然有上一世的記憶,想必也會處理得很好。


幾天後,魏紫霄來藥房找我。


「戰事已平,嘉華,跟姐姐去京城吧。」


昨天有幾個面白無須的人來尋她,衣角隱秘處都用金線刺繡,不是常人。


她應該被皇帝認了。


「你在蠻族軍中的事跡我已經匯報給陛下,他贊你女中豪傑,一定要你進京受賞。」


就這樣,我坐上了去京城的馬車。


途中休息的館驛,我見到了春曉,她哭湿了我半個肩頭。


飯後與她在街上闲逛,她緊緊地牽著我的手:「小姐,馬上就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麼禮物,春曉買給你!」


我瞥見小攤上一個造型別致的木簪,黑色的木頭上嵌著顆藍瑩瑩的珠子。


一兩銀子。


我想到春曉跟我都愛吃的糖糕,又想到許久沒做的新衣,糾結了許久,卻見一隻手拿起了那根簪子。


顧行春付了錢。


我有些失落,小聲嘀咕:「我記得魏姑娘喜歡紫色,旁邊紫的不拿偏拿這個。」


顧行春表情有些難堪,他將簪子遞過來:「送給你的。」


許是我驚訝的表情太明顯,顧行春又前走了一步,執拗地將手遞過來。


春曉一把奪了過來,跟我耳語:「不要白不要。」


顧行春松了口氣,自然地跟在我們身邊,語調輕柔:「還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


就在此時,驛館前有信使叫喊我的名字,說有包裹到。


18.


「嘉華!我們趕跑了蠻人,聽你的將軍說你走了,不能當面送上生辰禮,真是可惜。」


「當時我沒來得及說,我覺得你像我祖母收藏的一套茶具,非常漂亮,但祖母不同意我送出手,我隻能奉上小玩意幾件,希望你喜歡。」


「生辰快樂!」


不過是酒足飯飽後的闲聊,他竟然記得這樣清楚。


信使是他的族人,向我眨了眨眼:「阿爾喜會追上你的,你先放心地走吧。」


我們還會見面?


春曉眯著眼瞧我把信貼身放好,忍不住發問:「小姐!我真的要鬧了,這人誰啊,你以後跟他最好還是跟我最好?」


包裹很大,裡面各色盒子裝的都是符合他風格的飾品玩意。


黃金寶石的頭面頭冠,綠松的釵,白玉的镯,看的我跟春曉都愣住了。


「小姐,我們總算是好起來了,我就說嘛,你這叫先苦後甜。」


「送走了那幾尊不通人情的大佛,照樣有好姑爺找上門來了!」


片刻的欣喜過後,我又有些惶恐起來:「我什麼也沒做,怎麼能受得了他這麼多大禮……」


春曉捂住我的嘴,正色道:「小姐,不要再說你配不上這樣的話了,要我說,你什麼都配得上。」


「你要是覺得不安,等他生辰的時候咱們回一份厚厚的禮不就成了,反正咱們是進京領賞的。」


這些年總過得患得患失,卻也忘了,說什麼配不配的呢?


人還是要跟隨自己的心而走的,不是嗎?


19.


進京後,皇帝給了我郡主的封號,也賜了府邸。


薛懷景不忙,每天帶著禮上門拜訪,我隻收禮不見客,他也樂得很。


直到一天傍晚,他坐在牆頭,用一顆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不是之前的那個李嘉華,對吧?上輩子,她可是對我們壞得很。」


薛懷景背對夕陽而坐,眸色深深,直勾勾地看我。


我幹脆地點了頭:「我不是你口中的那個,我是我。」


「對你們的好都是真的,對你們付出的真心實意,就當我替之前那位李嘉華賠罪吧,算我欠她的補償。」


「你們也拿去過我的性命,現在兩不相欠了。」


薛懷景忽然跳下牆頭,站到了我跟前。


「我明日就回邊城了,嘉華,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哪怕我想學好,你也不會給我這個機會了,是嗎?」


我沒有說話,兀自回了房間。


我是恨他們的,恨不得殺了他們。


但這個世界我生活了十幾年,我清楚地知道這裡面的一草一木都不是虛假的,是真實存在的,主角團的故事還很長,他們不能輕易消亡。


或許像我這樣平凡普通的人,過成現在這樣,也不錯。


故事線穩定地推進,魏紫霄登基了。


我作為她親封的公主出席宴會,正百無聊賴地打哈欠,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綠色的眼睛。


阿爾喜在對面的案前對我擠眉弄眼,我認出他的口型。


「好久不見。」


番外:


1.


陛下登基的那一夜宴席,顧行春久違地見到了李嘉華。


她不愛出門,更不願意見他。


所以能見一面,顧行春很高興。


她好像不太喜歡這樣的氛圍, 坐了會兒就悄悄摸了出去。


顧行春跟了上去, 看見她和她的小侍女站在荷塘邊, 伸手夠著什麼東西。


顧行春脫去環佩叮當的禮服, 趟入湖水,折了一支荷花遞給她。


她似是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多謝顧大人,不過我隻是看蓮蓬嘴饞,想自己折來玩玩罷了。」


顧行春回過神,想採蓮蓬給她時,她已經走遠了。


「嘉華!」


顧行春叫她回頭,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隻覺面上冰涼一片,心裡痛苦萬分。


想道歉,這樣的話已經說了千百遍, 但已經太遲。


想說謝謝,謝謝你ƭŭₘ在邊城的關懷愛護,謝謝你總在紈绔面前替我出頭, 謝謝你許多,許多。


顧行春想起來第一次惹她生氣,看她難過又惱火地潛入廚房, 還以為她要給自己下毒。


誰知隻是在小菜上多放了一把鹽, 還欲蓋彌彰地又撥走了些。


那時候就應該覺察到, 她是個善良的人, 與他腦海裡那人不同。


顧行春跟這支荷花一起, 被丟在了過去的時光裡。


2.


薛懷景剛從與蠻夷的血戰中受了一身傷回來,箭矢有毒,連起身都不能。


但手下報了信來, 嘉華和她的丈夫,要從這出關。


薛懷景強撐著起了身,為免病容憔悴,還染了點胭脂在臉上。


五年未見, 她看上去更加活潑愛笑, 想來那個綠眼睛對她很好。


三年前她成親時,顧行春寫了信過來, 他一夜未眠。


從那以後,薛懷景經常做噩夢,夢見在望城翻到她的屍體, 血淋淋慘不忍睹。


滿身冷汗地醒來ţû₅,看見壓在枕頭下她成婚的那封信,心裡就有種疼痛又甜蜜的幸福。


薛懷景總是從上一世她惡毒難纏的模樣裡醒不過來, 直到那日見她吐血,他急匆匆地把魏紫霄院子裡的醫生提了過來。


看著她病床上蒼白的臉色,薛懷景心裡很不舒服。


跟顧行春達成一致, 決定在上一世這座鬼城裡嚇她一嚇, 沒想到成了終生的遺憾。


要是還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薛懷景站在城牆上看她的隊伍遠去。


如果還能重來, 他絕對不會騎著馬嚇她,也不會對她口出惡言,行為不端。


教她騎馬的人就會是薛懷景, 娶她的人也是。


城牆上風沙迷了眼,薛懷景半跪在地咳了半天,慢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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