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連帶著易輕瀾也注意到我，神色稍變。

易溫瑜大概覺得，向來寵愛他的爸爸，這次也會站在他那邊。

所以他的臉上浮現得意。

「你就是小偷，快給我道——」

「易溫瑜，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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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溫瑜一愣。

他的頭左右看了看，再次確認，我和易輕瀾都沒有站在他那邊。

於是他氣的連聲音都尖銳起來。

「我不要道歉！明明她就是小偷！」

「她偷了你什麼？」

在易輕瀾的質問聲中，易溫瑜忍不住了。

他哭喊著說：「秦怡偷了我媽媽！那明明是我媽媽，為什麼她要幫著秦怡！」

孩子的聲音落下，家長們也都陷入呆滯。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好半晌都沒人說出一句話。

大概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我和易溫瑜眉眼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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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尷尬的閉上嘴，灰溜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孩子的哭聲，也沒有讓我神色動容，連多看他一眼也不願意。

小怡擦幹淨眼淚，問我是不是要去陪一下易溫瑜。

還說：「沒關系的小螢姐姐，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參加家長會。」

我摸著她的頭笑了笑。

「不用，我陪著你。」

易輕瀾拉著孩子來道歉。

他眼眶還是很紅，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但易輕瀾逼著他，孩子也隻能咬著嘴唇低頭，和小怡說對不起。

小怡大度的原諒了他。

隻是嘴上又刺了易溫瑜兩句。

「你以前總是這麼兇，我還以為你沒有媽媽呢。」

「原來小螢姐姐就是你媽媽呀，可你怎麼和她一點都不像呢？」

氣的易溫瑜又要哭了。

被父母拋棄的孩子，都敏感早熟。

偏偏小怡還記仇。

看著易溫瑜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心中隻覺得好笑。

連帶著易輕瀾都沉默片刻，和我說：「對不起。」

我再抬頭，看見易輕瀾沉鬱的目光。

「我沒把小瑜教好，讓他變成現在這樣，抱歉。」

「你不用和我道歉，他是你的兒子。」

眼見著家長會即將散場，我替小怡拿好書包。

走出班級大門的時候，易溫瑜突然跑過來抓住我的衣袖，小聲喊了句：「媽媽。」

我腳步微頓：「你認錯了，我不是你媽媽。」

拂開他的手，沒有注意孩子暗淡下來的目光，帶著小怡離開幼兒園。

我等易溫瑜這一聲媽媽，等了足足五年。

可真正得到的時候，我好像並沒有那麼高興。

其實我也曾期待過。

在他替沈蔓說話，用鄙夷目光看著我之前。

然而當我出獄那天，看見他保護沈蔓，為了沈蔓和我頂嘴的時候。

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就已經徹底死了。

12

後來易溫瑜好像纏上了我和小怡一樣。

每次接小怡放學的時候，易溫瑜總會粘在她旁邊。

看見我時眼睛亮了亮，然後若無其事一般擰開頭，接著又不停的偷偷打量我。

我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完全忽略了易溫瑜的希冀。

小怡也不願意讓我去接她，總說易溫瑜煩。

隻是很快，又變成了小怡轉述易溫瑜的話。

「他說他要轉校了，以後就見不到我了，託我把東西給你。」

「是母親節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做的賀卡。」

「易溫瑜說，這個東西他準備了很久，想要送給你的。」

「還說蔓姨不知道為什麼，從家裡搬了出去，問我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小怡眨了眨眼睛，乖巧看向我。

「小螢姐姐，你要走了嗎？」

我微笑著搖搖頭：「不走。」

我並沒有興趣回到易家。

過往的一切，雖然沒有再提起，卻從不代表它們沒有發生。

時至今日，哪怕外界氣溫高達三十七度，我都再也沒穿過短袖。

因為不敢，也是因為不想。

那些疤太多太深，我不想露出來嚇人。

我委託律師擬訂離婚協議的事情，也在穩步進行。

但易輕瀾那邊永遠不配合，隻說條款還會再看，讓我等他空了回復。

律師問我該怎麼辦。

我想了想，拿著初稿打印件找上了門。

好巧不巧，沈蔓也在。

她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勢，朝我彎了彎眼睛。

「怎麼了小螢，突然回易家，是有什麼事情嗎？」

很久之前，我和沈蔓也有過這樣對峙的時候。

在我剛知道易輕瀾喜歡她，而她又是沈家私生女的時候。

我被嫉妒衝昏頭腦，想讓她離開易輕瀾。

沒想到她前一秒還在對我挖苦嘲諷，罵我白日做夢。

下一秒，就紅著眼眶撞到我的咖啡上，任由深色咖啡液潑了自己一身。

我人都傻了。

扭過頭，正好看見滿臉怒意闖進來的易輕瀾。

「沈螢，別拿你這副大小姐脾氣欺負蔓蔓！」

哪怕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扣上針對沈蔓的帽子。

而她也如願以償，得意的披上易輕瀾的外套，挑釁的朝著我笑。

對上沈蔓，我永遠都在輸。

因為她永遠被易輕瀾偏愛，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讓易輕瀾站在她旁邊。

過了這麼多年，我居然又有了和沈蔓對峙的機會。

保姆端來泡好的茶，我垂眸看了看，微微一笑。

「就是想來看看，你是不是再也不敢穿短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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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想。

沈蔓當場發了瘋。

將滾燙熱茶潑在我身上，聲音尖銳刺耳。

「你以為你能好到哪兒去？怎麼，難道我安排的人沒把你的手給廢了？」

其實我早就猜到過。

監獄裡那些意圖明確，直接奔著我來，將牙刷柄磨尖了劃傷我手臂的人。

大概都是沈蔓安排的。

她不敢直接毀了我的臉，擔心自己做的太明顯，出獄的時候被易輕瀾發現。

就隻好拐著彎的報復我。

還特地囑咐，要讓我比她更為悽慘百倍。

所以我的身上，到處都是疤。

而在監獄裡的五年，黑暗的讓我不想再回憶。

熱茶滾燙，將我的手臂與側臉都燙的一片通紅。

可我沒有再像五年前那樣，衝動的撲上去要沈蔓好看。

我隻是翹起唇角，淡淡朝她笑。

「沈蔓，其實有些時候，人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她一怔。

下一秒，大門被打開。

神色匆忙的易輕瀾，在看清我這副慘狀的時候，微微瞪大眼睛。

「蔓蔓，你為什麼——」

沈蔓慌亂辯解。

可她說的話，易輕瀾一句都沒有聽。

他隻是讓保姆阿姨立刻聯系醫生，又替我冰敷那些紅腫的皮膚。

在沈蔓哭著解釋，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是我賣慘才變成這樣的時候。

易輕瀾抬起頭。

「你的意思是，沈螢往自己身上潑滾燙的熱水隻為了表演給我看？」

沈蔓立刻點頭。

易輕瀾卻冷笑一聲。

「不，沈螢根本不需要。」

「你知不知道，她和我提了離婚，沒必要賣慘來挽留我。」

沈蔓頓時臉色慘白。

「所以你覺得，是我故意欺負她？」

「難道不是嗎？」

過往十幾年，易輕瀾對我那副不耐煩的熟悉表情再次出現。

可這次，對準的不是我。

而是一直被他珍視的沈蔓。

沈蔓嘴唇哆嗦著，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

我隻覺得好笑。

她和當年的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一樣的愚蠢，一樣的被男人玩弄感情。

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隻有若即若離留下的失望。

客廳裡的古董鍾，劃過某個時間，發出陣陣低沉聲響。

原來是到了易溫瑜回家的時候。

14

大概沒人告訴他，會在家裡看見我。

所以易溫瑜的眼睛雪亮，興奮的說：「媽媽——」

我一如既往沒有給他回應。

躲開易輕瀾的手，我說：「今天來，隻是為了把離婚協議書的初稿給你, 畢竟你一直沒時間看。」

「如果有問題的話，麻煩你在線上聯系我的律師, 以後我也不會來了。」

「畢竟我就一條命，要是再多來幾趟，恐怕某些人就得發瘋了。」

意有所指的話, 讓沈蔓氣的雙手哆嗦。

「你什麼意思！」

我笑了笑：「沒什麼意思, 別誤會, 說的不是你。」

「哦對了, 還有。」

我看向易溫瑜。

「其實我和福利院那些孩子接觸了很久，覺得他們非常可愛。」

「但很抱歉, 我還是很討厭易溫瑜。」

「所以我提出的要求不會變，易溫瑜和易家所有東西，我都不要，我隻想離婚。」

孩子臉上頓時失去所有血色。

對他來說, 親生媽媽不認他, 也許打擊太大了。

易輕瀾也因為我的話，怔愣片刻。

想抬手拉住我, 卻被我躲開。

良久, 才帶著破碎的聲音說：「小螢, 這對孩子不公平。」

他說, 易溫瑜才五歲，根本什麼都不懂。

對我的所有認知，都來自於沈蔓和易輕瀾的描述。

那時候他們恨我，又怎麼會說任何好話？

可——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不公平的。

想讓我給易溫瑜公平的對待。

那我在監獄裡待的五年, 誰又能給我公平呢？

我看著易輕瀾。

見我不搭話，沈蔓又微微蹙起眉。

「（我」而不像以前那樣，永遠都盛著沈蔓的身影。

目光黯淡，嗓音喑啞。

「沈螢, 你一定要這麼心狠嗎？」

我低著頭輕輕笑了笑。

「我隻是學著你當年拒絕我的樣子, 原來對你來說, 這也算心狠嗎？」

我走的時候，易溫瑜卻猛然醒神。

他抱著我的腿尖銳哭叫，臉都憋紅了。

「媽媽,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都乖乖聽你的話——」

「都是蔓姨教我說的那些話，對不起媽媽, 你不要生氣。」

「媽媽！你別不要我！」

孩子尖銳的哭聲, 讓我微微皺起眉。

我無情掰開他抱著我不放的手，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關上門的時候，我似乎瞧見易溫瑜想來追我。

卻因為哭的太厲害, 沒站穩,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哭叫著隻會喊媽媽。

連想要扶他的易輕瀾，也被他推開。

「走開！我要媽媽扶我, 你把媽媽還給我！」

大門關閉, 哭聲隔絕。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五年前易輕瀾將我送進監獄的時候, 大約是篤定。

我愛他，我的孩子也在他名下。

所以出獄後，哪怕再恨他, 也隻能乖乖回到他身邊。

可惜，易輕瀾想錯了。

我其實，也沒那麼愛他和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