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皇上心中有你,從前不過是忌憚你母家的權勢,才故意疏遠你。」


「我的計謀不過是戳中他的心思,如此才會奏效。」


「而且,深宮寂寞,我很想你。」


我簡直要被這對狗男女氣笑了,你們才是真配夫妻!


「皇上登基三年,卻一直沒有子嗣,也是你一直在打胎的緣故?」


南意無言,已然是默認了。


我不敢置信,質問她:「那你怎麼會容得下我的孩子?」


南意卻癲狂起來:「我寵冠六宮,獨承雨露,卻三年無子。」


「而且,我以後也不會有孩子的。」


「我母親進宮時帶了外頭的大夫,說我平日喝的坐胎藥,其實是絕育藥。日積月累,我早已沒有了生育的能力。」


「因為如今我們南家,便是昔日你們許家。皇上從前忌憚你家,如今忌憚我家。」


「到底我和你,還是殊途同歸了。」


「既然我都生不了,別的女人怎麼配生下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與其是別人,還不如是你。」


如此瘋言瘋語,真是喪失了神智。


我隻得實話告知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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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皇上無意,我寧願在鳳儀宮老死,也不想和他生孩子。」


「皇上心中有我的話,更是無稽之談。」


「從前我們鬥得你死我活,怎麼可能會生出情愫?」


「況且我和三哥兩情相悅,盡人皆知。」


南意卻不管不顧:「我就是知道你不會願意,才會買通欽天監,勸說皇上解了你這鳳儀宮的幽禁。」


「宮中三年,其中的痛苦與折磨,簡直如同煉獄。」


「可是,許江月,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你陪著我。」


我眼見南意的瘋狂,又想起了姑姑。


她一生無寵無子,眼睜睜看著後宮裡的孩子一個一個降生。


她曾經是否比如今的南意更痛苦、更癲狂?


幸而姑姑後來走出了心魔,自我解脫了。


11


次日辰時,六宮妃嫔都來鳳儀宮請安。


我還睡眼惺忪,犯著困,就被宮人抓起來梳洗上妝。


倉促梳洗後,便見到一屋子的環肥燕瘦,嬌俏佳人。


不得不說,狗皇帝的眼光真是不錯。


美人環繞,果然心曠神怡。


南意帶領妃嫔向我請安。


「從前皇後病著,需要靜養。皇上為了不打擾皇後養病,就免了六宮請安,還讓本宮協理六宮。」


「如今皇後病愈,晨昏定省自然就要恢復。這執掌六宮之權,自然也該由皇後收回,本宮也不會繼續協理六宮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就把過去三年的幽禁歲月,輕輕揭過了。


狗皇帝也來了。


「今日皇後康復,朕很歡喜。」


呵呵。


我從前豈止是病了?我簡直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如今我父親辭官,許家不足為懼,我的病自然就痊愈了。


真不知道我和姑姑,誰做皇後更慘一些?


12


南意單獨留了下來,說要和我交接宮務。


我心中不勝厭煩,給狗皇帝管家,他配嗎?


我還讓從前姑姑留下的總管太監和嬤嬤們管事。


宮人們出去後,我臥倒在榻上,困乏地對南意說:「你何必呢?非要拉著我共沉淪。」


南意扶著她的滿頭珠翠,仍是一臉驕矜地對我說:「我知道,你的姑姑先皇後,其實並沒有死。」


「我父親的部下,在江南,無意中發現了她的蹤跡。」


我大驚失色,從榻上爬起來,逼問她:「你知道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沒有理會我,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她既然可以死遁,你也可以。你們許家就是這麼打算的吧?」


「你父親許相辭官,你假死出宮,你們一家在江南團聚。」


「也是,皇上忌憚,你的胞弟形同廢人。你們許家在前朝後繼無人,在後宮你也隻是個掛名皇後。」


「一敗塗地至此,確實沒有必要再和皇上鬥下去了。」


「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南家願意和你們許家聯手呢?那便不再是死局。」


「你生下嫡長子,我們共同扶持這個孩子。」


「到時,仍舊是許家和南家文武共治,把持朝堂。」


我目瞪口呆,南意對皇上的恨意,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很好啊,皇上,和你不死不休的人,又多了一個呢。


南意握住了我這麼大一個把柄,她還言之鑿鑿地威脅我。


「日後,你若離奇死去,我作為你生前摯友,自然親自為你守靈七日。」


這分明是絕了我的死遁之路。


13


中秋家宴時,南意計劃在這一晚,當眾逼迫狗皇帝來我宮中。


我被捏住死穴,不得不順從她。


真是,我許江月活了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竟然被南意這個心思歹毒的壞女人拿捏。


當晚,月色如水,絲竹管弦之聲忽隱忽現,舞姬們在太液池邊翩跹而舞,顧盼生輝。


六宮妃嫔們紛紛來敬酒,向狗皇帝獻媚邀寵,裙帶飄飄,活色生香。


我喝著金桂美酒,看著這幅美人起舞的盛景,隻恨自己不是個男人。


此時,敬事房卻來煞風景。


「請皇上翻牌子。」


皇上被當眾架在火上烤。


南意適時解圍:「皇上,初一、十五本就是帝後共寢的日子。」


「何況皇後病愈,皇上也該多去探望。」


狗皇帝自然順坡下驢。


「中秋月圓,朕自當與皇後同賞。」


14


我心中忐忑,不知該如何糊弄過去。


但我還是多慮了,賞月就真的隻是賞月而已。


第一次私下相處,狗皇帝也覺得尷尬,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飲,還勸我喝酒。


可是酒越喝越昏沉。


狗皇帝突然湊近了,盯著我,目光灼灼,


「許江月,你是我見過最囂張、最跋扈的人。」


「五歲時,我見到三哥背著你滿宮裡跑。你不開心了,還指使他親自爬上樹給你摘花。」


「七歲時,你居然打破了尚書房不招收女子的規矩,也來和皇子們一同讀書。」


「十歲時,我看到你在跑馬場上騎馬、射箭,不輸給任何男兒。」


「十四歲時,你府裡的姨娘爭寵,衝撞你母親,你一箭射死有孕的姨娘,一屍兩命。你父親罰你跪祠堂,你跪了三日不肯認錯,滿宮裡都在為你憂心,卻還是紛紛替你求情。」


「十六歲時,吏部侍郎家的女兒不知高低,竟然向三哥獻媚。你就一箭射穿了人家的衣袖,嚇得她號啕大哭,坐實了善妒的名聲。」


「你那麼耀眼,那麼閃亮。你護著三哥,護著你弟弟,護著你母親。我羨慕那些被你護著的人。」


「可你一早就被內定,要做未來的皇後。」


「我原以為,隻有我當了皇帝,才有資格愛你。」


「但如今,我當了皇帝,卻又無法愛你。」


我頓時醒了酒:「啊,皇上是在對我告白嗎?皇上不會要說,你真愛的是我吧?」


狗皇帝置若罔聞,繼續說道:「我們之間橫亙的,一是你許家的滔天權勢,再者就是三哥。」


「如今你父親既然告老辭官,那麼你隻需要替朕再去做一件事。」


「事成之後,我們自然可以做無間夫妻,至尊帝後。」


我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果然,他繼續說道:「你去皇陵,賜一壺毒酒給你的三哥,向朕證明你的忠心。」


誅完我的心,皇上悄然離去了。


我的心一寸一寸冰封。


我們輸了奪嫡,我還可以自我安慰,自我消解,自得其樂。


可如今,我們命都保不住了。


皇權的威壓之下,沒有一方寸的空間,供給我們失敗者苟延殘喘。


我恨透了皇權。


可就在我恨意滔天的時刻,我開始渴望皇權。


從前我視皇權為無物,如今我要用盡一切去爭奪。


15


我一整夜都沒有入睡。


我知道,我將走上一條不歸路。


次日清晨,宮人說:「皇後娘娘,去皇陵的儀仗隊伍都準備好了。」


我開始梳洗打扮,塗脂抹粉,細細修飾。


我穿著皇後的鳳冠霞帔,前去見三哥最後一面。


皇陵陰森,三哥一早出來接駕。


他頹敗而滄桑,卻眼神澄澈,似乎他已經清醒地預知了自己的命運。


我看到他居住了三年的陋室,紙糊的窗子、土坯做的床。


我的華服在此處格格不入。


我關了門窗,獨我們二人在屋內。


我對他說:「三哥,我們從沒有機會大婚,這是我一早準備好的嫁衣,今日我來嫁你。」


他的眼神亮了一下。


我與他拜了天地。


我為他斟了一杯酒。


我與他入了洞房。


他很快死在了我的懷裡。


皇陵裡早已留好了他的位置,他草草下葬。


我眼見著一抔一抔黃土覆蓋住他的身體,那身體再不能帶給我溫暖和慰藉。


16


回宮後,皇上在鳳儀宮裡等著我。


他說:「皇後,你辦得很好。」


我對他說:「皇上,臣妾乏得很,想早點休息。」


可這一夜,皇上卻沒有離去。


他說他愛我的囂張跋扈,愛我的耀眼閃亮。


可他卻要我自斷羽翼,向他搖尾乞憐、獻媚爭寵。


直到我失掉了依仗,開始黯淡後,他才開始愛我。


就在他與我親密無間時,我開始盤算著,怎樣讓他萬劫不復。


17


首次和皇上同床共枕,我輕易地糊弄了過去——因為我們都太過於激動了,但那定然是不同的心緒。


我很快有了身孕,皇上很欣喜,我卻篤定,那是三哥的孩子。


南意也來看我:「我會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


我對她笑:「那是自然,這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希望。」


南意撫摸著我平坦的小腹,對我說:「你弟弟,江堯的腿疾,或許有治。」


「我父親也曾在戰場上重傷昏迷,險些無力回天,邊關一位神醫卻救回他一條性命。」


「我已經託付了父親,請神醫去江南,為你弟弟診治。」


我握住她的手:「多謝你。江堯與我一胎雙生,癱瘓這幾年,他的苦楚我最知道。」


南意又問我:「先皇後,你姑姑,她如今怎麼樣了?」


姑姑常有消息來,她開了商行,四處經商,短短三年,已賺了不少錢財。


「姑姑在經商,她開了商行,賺了很多錢財。這些錢財,或許我們以後用得上。」


「姑姑,還又重新戀愛了,是商行的鏢師,最是孔武有力的。」


南意悵然,用羨慕的口吻說:「先皇後,這是重生了。」


「希望有一天,你我也能如此,走出這深深宮牆,活出自己。」


我笑道:「自由固然很好,但你我聯手,做攝政皇太後,豈不是更好?」


「我與皇上之間,沒什麼情分,他還逼迫我親手毒死了三哥,我恨他入骨。」


「隻是你,從小便愛慕他,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下得了手嗎?」


南意堅定地說:「你不必試探我心意,我提出和你合作,必定是鐵了心的。」


「從前有情,如今才更恨。」


18


我的嫡長子平安落地,哭聲嘹亮,響徹鳳儀宮。


我收斂住心神,在皇上面前低眉順眼,一副慈母心腸。


我抱著孩子,皇上摟著我,活脫脫就是一家三口的和諧場面。


我卻在心中謀劃,嫡長子有了,那便該向皇上身邊的人下手了。


第一位,就是從小守護在他身邊的醫女沈三七——也是這位沈三七,給我弟弟下毒,致使他癱瘓。


這位沈三七也是個奇人,明明與皇上心意相通,卻屢次拒絕被冊封為嫔妃。


既然她毒害了我弟弟,給我們許家致命一擊,那便讓她親眼看看她的得意之作吧。


我嬌聲問皇上:「嫡長子的滿月之喜,可否允許臣妾的母家進宮同慶?臣妾四年沒見過家人,思念得很。」


皇上爽快地答應了:「那是自然,許相辭官後,便舉家遷回江南了。」


「江南風光好,日後有機會南巡,不如就住在你母家。」


我笑著應了,與他說笑些江南之事。


19


我又見到了父母、弟弟,隻是我的女兒、姑姑不便進宮,我略有遺憾。


江堯仍舊癱瘓。


南意特地尋來的神醫也束手無策,說江堯所中的毒,復雜精妙,各種毒素相生相克,貿然解毒,恐性命不保。


我留他們住在鳳儀宮偏殿。


皇上見到江堯,眼神裡掠過一絲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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