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聽著郭宗冷漠憤怒的聲音，我還是覺得胸口一滯。

他都沒想問問我，沒接電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冷下臉：「我不回來了，我媽腳崴了，我要回家照顧她。」

郭宗大叫：「什麼？你不回來了？！你不回來那我們吃什麼，你想餓死我們嗎？林瑤，我沒想到你那麼惡毒！」

「冰箱冷凍室裡還有一包餃子，怎麼也夠你們撐一天了。」

「餃子？餃子我們早上就……我的意思是那點餃子怎麼夠吃，這倒霉的臺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去，我現在餓死了！」

我在心中冷笑。

那袋餃子至少有八九十個，爸媽是按四人準備的分量，他把一大半都分給 2307，自己家自然不夠吃。

婆婆非要堅持每天出門買早餐買菜，所以家裡能吃的東西不多。

「我不管，你說了你會買東西回來的，你現在把吃的送過來，再回你媽家去！

「對了，你再帶兩桶水回來，家裡喝的水沒有了。」

我瞥了一眼窗外，風壓急速增加，窗戶邊緣開始緩慢滲水了。

「你要不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這種情況，你怎麼不自己出去買吃的呢？」

「那不是你答應去超市的嗎，我現在出門多危險啊……」

我打斷他：「那你活該餓著！」

說完我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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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又開始一閃一閃的。

我把郭宗的號碼拉進黑名單，連同公公婆婆的一起。

5

包完餃子，我爸燒水準備煮餃子。

我媽坐不住，從雙開門冰箱裡找出兩包冷凍雞翅雞塊。

「我先把這些烤好，放進保溫袋裡保著溫，別到時停電了沒有熱乎東西吃。」

說完她忙活起來，把家裡能用的電器都用上了。

我看著媽媽不停閃爍的手機屏幕：「媽，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媽媽拿起手機一看，發出驚叫：

「老林，一樓的小馬說她家淹水，窗戶也破了。

「哎呀，這個群消息跳得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瑤瑤還是你來看吧。」

我接過媽媽的手機，【地質局家屬院 1 號樓】的群裡——

【101：大家能幫幫忙嗎？一樓淹水，我們家的窗戶也破了，我婆婆癱在床上，有方便的鄰居能收留一下我們嗎？我們不白住，會帶上家裡所有吃的喝的。】

【301：小馬你老公不在家啊？】

【301：你們來我家吧。】

【202：王嬸你們家還有小孩，讓小馬她們來我們家吧，二樓搬起來不麻煩。】

【101：謝謝你們，我把家裡能吃的都拿上。】

【202：客氣啥，我現在讓我老公下來幫你們。】

【402：我家裝修正好有沙子，可以搬下去擋擋水。】

【301：@102，你們家淹水了嗎？需要幫忙盡管說啊。】

【102：多謝關心，我們這兩天剛好回老家了。】

【302：希望這次災難能盡快過去，我剛才以為我家的窗戶要頂不住了。】

【302：@402，我可以來幫忙搬沙子。】

【301：我老公也可以，他馬上上來。】

我爸聽我說完群裡的消息，解下圍裙準備下樓。

「我去幫幫他們。」

媽媽叫住他：「你把這些餃子裝下去給 402，他們家正在裝修呢，估計家裡什麼吃的都沒有，還有把那兩瓶水也拿上。」

我爸拎著保溫桶和水急匆匆下樓。

「瑤瑤，你端著盤餃子去 201 看看孫奶奶他們家有事沒有，就他們兩個老人我怪不放心的。」

201 的門我敲了好半天都沒開。

可把我嚇壞了，擔心兩個老人出什麼意外。

門一開，我就往裡面衝。

結果直直撞在一個年輕男人身上。

「孫奶奶，王爺爺，你們沒事吧？」

開門的男人揉著胸口問：「你是誰？」

我愣了半晌反問道：「你又是誰？」

得知眼前的男人是孫奶奶的孫子後，我把餃子遞給他，「502 的，我媽讓我來看看奶奶他們。」

準備走時突然又想起什麼，舉著手機問男人，「你還沒有小區群吧，我倆加個好友我把你拉進去，有事的話可以在群裡說。」

加完我準備走。

男人撓了撓頭尷尬地喊住我：「呃……那個犯困嫌疑人，我叫王之州。」

我，紅溫警告。

「哦哦哦，我叫林瑤，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還要去一樓幫他們搬東西。」

王之州：「我和你一起。」

下樓時，我爸正抱著幾床被子往樓上走。

「瑤瑤，你怎麼來了？一樓水淹得挺厲害，小洲你也在啊。」

我接過我爸手裡的被子，王之州跟著 402 他們去搬沙子擋在樓梯口。

上上下下搬了好幾趟，把我累得夠嗆。

剛想回家歇會，遇見我媽端著盤子正準備出門。

「媽你去哪？」

「我去給隔壁那兩個小孩送點吃的。」

我有些激動：「101、202、302 他們都是多少年的老鄰居知根知底，這 502 不是剛搬來的小年輕嘛，你前幾天還跟我說她們晚上放音樂吵，你不怕人家知道你有吃的起了歹心啊。」

我媽訕訕看著我：「不能吧……一碼歸一碼，他們看著不是壞人，剛才在群裡說餓，家裡都沒有吃的東西。」

「那我去送吧。」

我嘆了口氣，接過盤子敲了敲 502 的房門。

開門的是個黃毛小年輕。

我倆同時愣住。

我把盤子往他手上一塞，隨手關上他家的房門。

然後飛速溜回了家。

【地質局家屬院 1 號樓】裡【501：@502，謝謝阿姨，您包的餃子真好吃。】

我媽拿著手機，「瞧瞧，跟你說了他們不是壞人。」

我：陷入沉思，顯然保密工作不徹底。

【402：是啊是啊，我剛剛也吃了，要是沒有這盤餃子我今天可得餓慘了。】

【我媽：客氣啥，都說遠親不如近鄰的。】

6

這時明顯感覺到臺風已經來了。

天空中的烏雲翻湧，猶如千軍萬馬奔騰。

樓下纖細的樹枝已被折斷，鐵皮棚子被吹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掀飛。

小區的街道奔湧著土黃色的水流。

家裡的吊燈也開始不停搖晃，燈墜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惱人的聲響。

媽媽看起來十分焦躁：「等臺風結束我一定要把這個吊燈換掉，搖來搖去地聽著就心慌。」

爸爸點頭應和：「換換換，明天我們就換成吸頂燈，還有什麼想換的全都一起換。」我點開瑞鼎苑的業主群，發現裡面吵作一團，有人說自己停在路面的車被水淹了，有人說自己家停電了，有人說玻璃被吹飛了要物業派人來修。

我看到郭宗發在群裡的視頻，家裡整面落地玻璃消失了，陽臺上客廳裡的東西被吹得到處都是，原本放在陽臺的洗衣機已經不見蹤影，像被洗劫過般一片狼藉。

視頻裡能清晰地看見，整棟樓在搖晃。

風太大，房子太高，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我點開郭宗的語音，傳來他帶著哭腔的聲音，說玻璃被吹飛時他爸正在客廳裡，差點被強氣流吸出窗外，幸好他拉回來了。

他問群裡的物業有沒有止痛藥。

群裡鬧哄哄的，他的消息很快被頂了上去。

我沒想到，他花高價買的雙層玻璃居然沒扛住臺風。

家裡的燈突然閃爍了幾下，徹底不亮了。

媽媽和我都被嚇了一跳。

黑暗中窗戶那邊傳來重物敲擊的聲音。

砰砰砰砰。

每一下都砸在我心上。

爸爸連忙拿來準備好的蠟燭點上。

借著微弱的燈光，能看見一個黑影掛在窗戶外搖來晃去，持續撞擊著我家窗戶玻璃。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媽媽也緊緊抓住我的手，能感受到她手心都是汗。

砰的一聲，從窗戶處傳來一陣猛烈的風把蠟燭吹滅。

大風混合著雨水從破洞中灌進來。

隨著屋內的氣壓被打破平衡，其他關著的房門也開始不停震動，發出呼嘯聲。

【402：@501 你們家沒事吧，我剛剛看見頂樓的太陽能掉下來了。】

【我：不太好，窗戶被砸破了。】

【301：人沒事吧？臺風什麼時候能結束啊太嚇人了。】

【我媽：人沒事。@502，你們樓上沒有掉東西下來吧。】

【402：你們家窗戶大嗎？不大的話，我這有扇還沒裝上的門，還挺重的，我抬上來給你擋擋。】

【502：沒有，阿姨您別擔心。】

【302：我讓我老公上來跟你一起搬，林叔年紀大就別搬重東西了。】

【301：要是太沉，我讓我老公也上來幫忙。】

沒兩分鍾家門被敲響，302 的男人和 402 扶著一扇沉重的木門站在門口。

爸爸和他們兩人一起頂著風用木門擋住破窗戶，又推了一個小沙發死死頂住門板。

刺耳的風呼嘯聲終於停了下來。

媽媽從廚房裡拿出幾個水果和餅幹巧克力遞給 302 的男人：「拿回去給孩子吃啊。」

她又遞給 402 一兜子東西，「你也快拿著。」

兩人都不好意思地推辭。

爸爸：「別客氣，要是沒有你們幫忙，我們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快拿著。」

媽媽從臥室裡抱出兩床被子，塞到 402 懷裡。

「你是來裝修被困住的吧，也不知道你有啥，被子先拿著，要是缺的東西話就上來拿。」

402 壯漢的眼睛微紅，他若無其事地吸了吸鼻子。

「夠了夠了，這些管夠了，我那裡還有睡袋和地墊。」

爸爸一拍腦袋，匆匆進了放置物品的房間，搬出來一張折疊行軍床。

「天氣那麼潮，你睡在地上怎麼能行，把這個拿下去用。」

402 眼睛一亮：「謝謝叔，這可是個好東西啊，有很多年歷史了吧。」

「是啊，和我們家瑤瑤一樣大。」

302 的男人幫著 402 把東西拿下去。

看著他們相偕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就算是天災我們也一定能扛過去。

7

電時斷時續的，我們用舊衣服塞住衛生間的窗縫，準備在這裡吃晚飯。

充電小臺燈和戶外移動電源充當照明設備。

吃的是剩下的餃子和雞塊雞翅，爸爸還拿出三盒自熱火鍋問我：「瑤瑤想吃這個嗎？」

我驚叫：「老爸你好潮啊，居然還準備了自熱火鍋，我想吃！」

媽媽橫了爸爸一眼：「有些人好會邀功哦，這不是我說要買的嗎？」

爸爸做狗腿狀：「是是是，親愛的老婆大人你想吃哪個口味的？」

看著爸爸媽媽耍寶開玩笑，我暗自趕在臺風登陸前回家真是萬分正確的決定。

有家人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突然有個陌生的號碼打進電話，我隨手接起來。

整個衛生間裡傳來郭宗憤怒的咆哮聲——

「林瑤家裡現在停水停電了，你為什麼不買礦泉水！是想渴死我們嗎？你之前明明都是幾箱幾箱買礦泉水，現在急用的時候家裡居然一瓶沒有，我沒想到你那麼惡毒……」

「我看你腦子裡水挺多的，怎麼不拿來喝啊！

「礦泉水是我不買嗎？是自從你媽來了之後不準我買，說浪費錢，非要逼著我喝自來水，當時你不是還和稀泥說自來水好，喝起來方便。要怪就怪你媽去，這事怪不著我！」

說完我掛斷電話，反手把這個陌生號碼拉進黑名單。

爸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丫頭你這都過的什麼日子啊，連礦泉水都不能喝，過不下去要不咱就不過了吧。」

我咧開嘴笑了笑：「等臺風過了我就去離婚！到時候你們可得養著我啊。」

就在我們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吃飯的時候，瑞鼎苑業主群跟瘋了一般不停閃爍。

郭宗把婆婆也拉進小區業主群，婆婆一連發了七八條 60 秒語音。

我才點開聽了十秒，裡面的髒話含量超標嚇得我連忙關掉。

大意不過是我喪盡天良，天災來臨撇掉他們一家獨自跑路，不顧他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