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茵茵放棄了生的希望，我那麼好的茵茵啊，你這個賤人！」

周茵茵媽媽甚至想衝上來打我，被醫院的同事攔住。

「魏醫生，周茵茵誰的話都不聽，隻要你過來，我們也是沒辦法。現在你盡量安撫她，下面消防已經在準備了，人絕對不能在我們醫院出事懂嗎？」

我皺著眉頭逆著陽光向周茵茵看去，她在看到我之後轉過身子，將頭發別到耳後。

「魏醫生，你來了。」

她聲音如常，像是日常的問候。

「我們之間，應該不是什麼可以互相問候的關系。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叫我來，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先下來我們再談比較好。」

如果周茵茵在這個時候跳了下去，我很可能百口莫辯。

「對不起，我沒辦法了，他不理我，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信息，我哪裡都找不到他，你知道他在哪嗎？」

林越川的辭職報告還沒批下來，畢竟像他這樣的人才醫院並不想輕易放手。這些天我並沒有見他，但是我知道他就待在我們之前的家裡。

因為他會給我分享家裡的小魚生了寶寶，或者是我們共同選的綠植發了新芽。

他似乎努力裝作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他隻是在等我回家。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直接要求見他？」

「不，我不能，我不能讓他討厭我。我想讓他喜歡我，像從前一樣喜歡我，把我多易碎的水晶一樣保護。」

周茵茵陷入回憶，語氣都忍不住帶上了甜蜜。

「你知道嗎？他會滿足我所有的夢想，他會帶我去看海上日落，帶我吃街邊小吃，留意我喜歡的植物送給我，他說他一定會治好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鍾，都是快樂的，是他讓我燃起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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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你為什麼要奪走他！」周茵茵突然激動起來，出口的聲音都變了語調。

「雖說我無法左右你的感情，但是你應該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並且我們本來下個月要舉行婚禮。我沒有奪走任何人，林越川是自由的，我愛他的時候是，現在依然是。」

我配合著安保人員慢慢靠近她說。

「你說得對，我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周茵茵嘗試著起身，並且向我伸出手說，「你能不能拉我一把魏醫生？」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朝她伸出了手，隻一瞬間，我就被周茵茵拉到了天臺邊緣。

周茵茵瘦弱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她看著我狀若癲狂。

「你猜，我和你之間，他會選擇誰？」

順著她的目光，我看到了匆匆趕到的林越川，他望向我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恐慌。

10

「小池，小池。」

林越川嘗試著上前，卻被安保人員攔住。救援人員和他簡單交流後，他平復了情緒再度開口。

「茵茵，上面風大，快下來，乖。」

周茵茵拉著我的力氣略微松了一下，她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挑釁。

「我不要，你不是不見我嗎？現在還來找我幹什麼？」

周茵茵撒著嬌，儼然一副小女友形態。

「有什麼話下來說好不好？你這樣大家都很擔心。」

「你擔心我嗎林醫生？你說你沒愛過我我不信，那天夜裡我吻你，你並沒有推開，你敢說你不愛我嗎？」

林越川的臉色蒼白下來，看向我的眼神開始閃躲。他似乎很想配合救援人員順著周茵茵的話說，又在看到我之後無法開口。

「茵茵，你放開小池，我過去悄悄告訴你好不好？」

周茵茵彎起嘴角笑了起來，在我耳邊耳語道：「魏醫生，我好嫉妒你啊。」

然後她轉向林越川說：「好啊，你過來說給我聽。」

隨著林越川一步一步靠近，所有人的心都緊張起來。我看到樓下的消防氣墊已經準備好，計算著從 3 樓下去我的生還概率。

「茵茵，我來了，別怕。」

林越川的聲音溫柔醇厚，曾經讓我忍不住沉溺其中，隻可惜他現在叫的不是我。

「林醫生，你能不能告訴魏醫生，我們是彼此相愛的。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該退出的不是我，而是她。」

三個人目目相對，站立在高樓的邊緣，在眾目睽睽下討論著愛與不愛的話題。

莫名地有些滑稽。

「魏池，對不起，我愛的是茵茵，之前是我欺騙了你，現在我不想再欺騙下去了，你走吧。」

林越川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他的手不自覺地捻動著自己的袖口。

曾經有一次我們家裡進了小偷，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定下了這個暗號，捻動袖口，就是快走！

他在叫我快走！

周茵茵整個人都歡快了起來，她激動地說：「你終於肯見我了，你終於肯承認愛我了。」

「我愛你，林越川。」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周茵茵突然拉著我仰面朝地面倒下。

變故發生得太快，千鈞一發之際，我的身體被林越川用力拉了回來，在慣性的作用下，他卻重心一偏墜落下去。

「對不起。」他用口型說。

接著「砰砰」兩聲巨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11

消防氣墊救了他們的命，卻無法讓他們毫發無傷。

林越川全身多處骨折，臂叢神經永久性損傷，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全身包著繃帶，意外地有些好笑。

「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我們像平常一樣寒暄，似乎誰都不想打破短暫的和平。

終於還是林越川按捺不住，他略帶緊張地說：「周茵茵撒謊，我沒有吻她，是她趁我睡著親了我一次。」

他慌亂的樣子讓我想起那個陪我上早八的少年，於是輕輕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說：「不重要了。」

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他們有沒有接吻。

林越川怔了一瞬，苦笑著說：「是啊，都不重要了。我已經沒有資格和你解釋什麼了。」

「林越川，我不懷疑你還愛著我，畢竟生死之間你把我拉了回來。可是我好像無法再愛你了，對不起。」

「小池，你不用道歉。我知道，我都明白。人的心隻要動搖了，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作數了。」

病房的窗灑進橘紅色的夕陽，我和林越川遙遙相對，做著最安靜的告別。

向自己的愛人，向自己的青春。

林越川出院後辭職申請也批了下來，沒有歡送，沒有告別，他就永遠消失在了北院。

周茵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本就虛弱的身體經過這麼一跳，被搶救了三天才保住了那一條命。

隻不過那顆好不容易等到的心髒，隻能移植給下一位患者了。

她因為自己的任性, 失去了唯一一次重生的機會。

那天墜樓的時候, 我聽見她說了一句：「騙子。」

可見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期許的愛情, 不過是一場空。

我的手已經痊愈了, 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隻是現在無論再忙, 我也會給自己準備好早餐, 一個人也不會再熬夜。

一段感情的離去確實會讓人悵然若失，但是也會讓人成長。

也許以後我還會遇到讓我心動的人，那麼我依然會義無反顧地去愛。

魏池。

未遲。

番外：林越川

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 我正將自己關在家裡發呆。

小池不再理我了，她不再回復我的信息，也不再回家。

我想我可能要徹底失去她了。

聽到周茵茵和小池在天臺的消息，我的心深深地墜了下去。

我知道我對周茵茵的情感已經超越了普通患者，隻是我一直自欺欺人地隱瞞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會關注她的一點一滴, 情緒起伏。

她太脆弱了, 像是易碎的水晶，我想保護她, 我想要救她，我不想讓她像那個姑娘一樣香消玉殒。

我可能是著了魔，才會在危險來臨的時候衝向周茵茵, 而讓小池受了傷。

面對小池的質問我無話可說，無從狡辯。

看著她傷心地流淚我才發覺我犯下了大錯。

這個陪我走過所有青春的女孩, 一直和我一起追逐夢想的女孩，要被我弄丟了。

周茵茵常年臥床, 情緒上已經出現了問題, 如果放任不管，她可能做出過激的事情。

「一定，一定。」

「-追」周茵茵瘋了。

我焦急地呼喚小池的名字, 救援人員卻讓我順著周茵茵來安撫她。

於是我一邊安撫周茵茵，一邊靠近。

我拼命捻著袖口, 希望小池能看懂我們之間的暗號。可是就在她要得救的時候, 周茵茵突然拉著她向下墜去。

身體先於大腦反應, 我將小池拉了回來, 她的臉離我越來越遠，我感受到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那一刻，我竟然有難得的滿足。

這一次, 我沒選錯。

後來小池來看我, 我試圖向她解釋我和周茵茵沒有接吻, 但是她似乎不想聽了。

小池說不重要了。

我感受不到她的難過，也感受不到她的愛了。

現在這樣的我, 已經不配再愛她了。

出院後我離開了醫院, 重拾我們曾經的腳步，去了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

隻是我的身邊，再也沒有那個勇敢聰明的女孩了。

我的手再也拿不了手術刀，而她的名字閃耀在醫學期刊裡。

追逐夢想道路上, 終究是我先迷失了方向，而我的女孩兒，她一往無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