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家破人亡之後,財主上門提親。


多少姑娘搶著要嫁入顧府,可我拒絕了。


因為我重生了。


上一世為還債,我嫁給顧亦之,對他百般討好。


日日親自下廚做他最愛的小餛飩。


後來,他的心上人成了寡婦,他要娶她為平妻。


我不肯,他便把我關在暗室,百般折辱,我死在生產當日。


這一世,我不再仰人鼻息,還清欠債自立門戶。


顧亦之卻在我繡坊開張當天,找上門來。


「清棠,我還能吃你做的小餛飩嗎?」


1


話音剛落,我滿是疑惑地盯著顧亦之。


他一身煙藍色羅衣,手裡握著一把折扇,輕輕一拂,黑發飄逸,光風霽月。


我的心,顫了一下。


他眸光深邃,又問:「你沒聽清?我想吃你做的小餛飩。」


我將門板一抵,顧亦之的大手一探,撐開一條縫,「清棠,我還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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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公子,我開的是繡坊,不是面店,要吃餛飩,前面路口左轉。」


顧亦之側著身子擠進來,雙手抓著我的手臂,眼睛直視我:「為什麼要拒絕我娘的提親?」


他眼神柔和,我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顧公子也看見了,我如今家徒四壁,好不容易賣掉了祖宅,還清欠債。現在隻剩這一間小小的繡坊,實在配不上公子。」


他露出一抹暗色:「我不在乎。」


「公子別開玩笑了。我聽說你與陳員外家的二小姐早有婚約。」


「她要去京城選妃,我與她……」


我撇開他欲纏上來的手:「這樣說來,我就更不能與公子成親了。雖然沈家破敗,雙親身亡,但我沈清棠不做別人的次選。」


顧亦之抬起眼簾,沒看錯的話,他眼底有一絲湿潤:「可我隻想娶你。」


我把他往門外一推,嗤笑道:「公子不要說笑了。」


砰一聲,合上門板,心怦怦直跳,我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看樣子,顧亦之,也重生了。


2


否則,他怎麼會知道,我會做小餛飩。


我是沈家長房獨女,十指不沾陽春水。上一世,為了顧亦之苦練廚藝,學會了他最愛的小餛飩。


那時,我一心想報恩。


我的雙親,在去外省辦事的路上,遭遇劫匪,人財兩空。叔叔嬸嬸得知此事,連夜搬空了家中財物,一走了之。


世態炎涼,繡坊的那些債主找上門來,要求我三天內還錢,否則便押我去官府。


是顧母雪中送炭,帶著整整三駕馬車的聘禮,上門提親。


她說,我爹娘與顧府也有生意往來,若我肯嫁給顧亦之,便一筆勾銷,她還會替我還清其他欠債。


面對空蕩蕩的沈宅,我六神無主,顧家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答應了,不承想,顧母這般誠意,隻因顧亦之原本的未婚妻,陳小婉臨時悔婚,跑去京城選妃。


婚期已定,請帖已發,顧府丟不起這個人,便想到娶我來救急。


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得知。


重活一世,我不想做仰人鼻息的後院女子,變賣了祖宅,還清債務。


留下一間破爛的繡鋪,獨自營生。


我每日在店裡打地鋪,生意三三兩兩,也能活下去。


隻是,萬萬沒想到,顧亦之會窮追不舍。每天開門,他都站在門口,長此以往不免惹人非議。


「小姐,為什麼要拒絕顧公子,他可是許多姑娘眼中的良配。」同我一起長大的丫鬟,青蓮滿是不解。


țų₊「他或許是別人的良配,但肯定不是我的。」


我一邊收拾鋪子,一邊祈禱,明天顧亦之可別再來了。


3


推開鋪門的那刻,我又看見顧亦之的臉。


「你還來做什麼?」我有些生氣。


顧亦之牽起我的手,距離很近,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神色有些茫然:「清棠,我……」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一把將他推開:「顧公子,我與你並無糾葛。你別耽誤我做生意。」


路過的行人,朝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顧亦之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我就是來跟你談生意的。」


我眼神定了定,他說,「請你為我未過門的妻子,親自繡一件嫁衣。」


果然啊,他心裡隻有陳小婉。


上一世陳小婉去京城選妃失敗,回來時,我與顧亦之已經成親。她賭氣,轉身嫁給了比顧家門第更高的林府。


可惜林少爺從小體弱多病,婚後不到一年陳小婉便成了寡婦。


她一身白衣摔倒在我們的轎輦前,瘦削的身子,含著瑩瑩淚珠的雙眼,抖動的櫻唇,實在我見猶憐。


顧亦之衝下去扶她。她順勢倒在顧亦之懷裡,一臉得逞地看向我。


滿大街的人都瞧見他們抱在一起,城中傳遍流言蜚語。陳小婉哭著要去投井。她的丫鬟敲開顧府的門,苦苦哀求顧亦之去看看。


那天,是我的生辰。我一再挽留,顧亦之依舊狠心將我的手掰扯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夜回府,他便提出要娶陳小婉為平妻。顧母惱怒地摔破了好幾個古董花瓶,罰他跪在祠堂。


我想與顧亦之好生談談,順便端了一碗餛飩。剛走到祠堂門口,顧亦之的聲音,像針一樣刺入耳中。


「沈清棠本就是娶回來充數的。若她不肯,可以和離。小婉不一樣,離開了我,她就活不下去了。」


我端著碗回到臥房,屈辱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流,五髒六腑攪在一起疼。


那種疼,這一世,我依舊記憶猶新。


顧亦之見我沒說話,向我又靠近一步。


我轉身進店鋪,送上門來的生意,我自然是要接的,撥了算盤兩三下:「要我親自繡,可以,這個數。」


拍了拍算盤上的天文數字,心跳如擂鼓。


顧亦之淡淡說了一聲:「好。」


「空口無憑,明日你來,我們籤契書。」


我迎上他的視線。他眼睛極為深邃,總給人一種很深情錯覺。


「清棠,那我明日再來。」


「別那麼叫我,叫我沈老板。」


顧亦之愣了愣,仿佛自言自語:「沈老板。」


4


看著他離去,不免唏噓。


上輩子,他從未叫過我名字,如今倒是一口一個清棠,叫得很順口。


其實,我也是受不了委屈的人。新婚當晚,我在喜床上枯坐到深更半夜,腰都坐疼了,他一身酒氣,推門而入。


我緊張得心跳加速,他坐在桌前,半天沒有動靜。我低低一吟:「夫,夫君。」


「不要這麼叫我。」男人身影刺耳。


心猛地一緊,我說:「媒婆交代,紅蓋頭得你來掀,才吉利。」


屋內陷入沉默,靜得我能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他不屑一笑:「吉利?要什麼吉利。沈清棠,你我互無情誼,以後隻做表面夫妻便好。」


說完,他拂袖將桌上的合卺酒杯摔碎,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在我心中泛濫。


天一亮,我便叫來青蓮,打算離府。


用早膳時,顧母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拉我到書房,遞給我一本賬簿:「這是我替你還的欠債。現在我們是一家人,雖不必計較,但為了娶你進門,顧家付出了多少,你應當知曉。」


心咯噔一下,我失語了。


顧母笑得和風細雨,拉著我的手,在她手心揉搓,「你既已經嫁進來,我便把你女兒看。你與亦之,從前接觸不多,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身為妻子,你得想想辦法,籠絡住夫君的心。」


她與我對視片刻,又將眼神挪向那本賬簿。


我想逃離的心,軟化了。


帶大顧亦之的奶娘說,他最愛吃小餛飩。


為了他,我生平第一次走進廚房,揉面,擀面,拌餡,長此以往,手都粗糙了。


青蓮滿是心疼:「小姐,夫人曾說過,繡娘的手是特別珍貴的,你怎麼拿來做這些粗活。」


「無礙,隻要他喜歡。」


小餛飩一碗一碗地端進去,又原封不動地送回來。


我每碗都要嘗一下,是餡沒拌好,還是皮不夠薄,抑或是調味不行。


終於,在一日早膳時,顧亦之主動端起了擺在他面前的那碗小餛飩。他嘗了一口,眉眼露出淺淺的笑意:「好吃。」


為著他的一句好吃,我日日進廚房。


「你哪裡像高門大戶的兒媳婦,分明就是廚娘。」青蓮一邊幫我看火,一邊嘟囔。


我甘之如飴,早晨送顧亦之去商行時,他臉上難得露出笑容,定是有所感觸。


殊不知,我感動的,隻有自己。


5


顧亦之帶著契書上門時,我剛收拾好鋪子。


我核對了下,籤字蓋好印章,見他坐著不動,冷眼道:「怎麼?顧公子要坐在這裡監工?」


「沒錯,不可以?」他微微挑眉。


「不用陪你的未婚妻嗎?」我猜他重活一世,定要彌補遺憾,娶到陳小婉,轉念一想,又道,「哦,陳小姐好像已經啟程去京城了,你不去追?」


顧亦之眸色暗了暗:「你別管。」


「我不會管,請顧公子也別管我。你在這兒幫我上什麼忙,放下布匹,回去吧。」


待他走遠,青蓮坐到我身旁,替我穿針:「小姐,你說不想和他扯上幹系,為何又要接這筆生意?」


「送上門來的銀子,為何不賺。我又不是傻子。」我摸著手中的紅錦緞,這不是普通的料子,想必顧亦之用了些心思,才找到的。


我依照顧亦之送來的圖樣,用金絲線勾了輪廓。到了送繡品的時辰,便出了門。


回鋪時,青蓮捧著錦緞,哭喪著臉。


「小姐,我本想照著你的圖樣,幫你繡幾針,可不知怎的,這金絲線掉色。」


我拿過來一看,顏色暈染了一大片,補救不了。


「這線不是一直是我們用的那種嗎?為什麼會掉色?店裡可來過外人?」


「方才,顧公子來過。他說想喝碗茶水,我便去裡面泡茶。」


「你蠢啊,青蓮。」我攥緊手中的綢緞,心裡翻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無奸不商,上一世我錯信了他的偽裝,這一世居然還能被他得逞。


我又氣又惱地衝了出去,不顧青蓮在身後叫喊。


6


趕到顧府,顧亦之好像知道我要登門,案桌上放著兩盞茶杯。


我將紅綢緞塞到他懷裡,沒等他開口,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你故意為難我,目的何在?」


顧亦之被我打蒙了,摸了摸紅紅的臉,轉瞬笑了。


「沈老板在說什麼?你弄髒了錦緞,竟還怪我。」


我拎起他衣領,瞪著他:「別裝了,顧亦之,你是重生的。」


顧亦之目光一滯,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分外陰沉:「我是想照顧你的生意。」


傻子才信他的鬼話。


上輩子我在他虛偽面具下吃過一次虧。


也許是我的小餛飩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陳小婉嫁入林府,他受了刺激。新婚三月過後,他第一次留宿在我屋內。


談不上多美好,他甚至連寢衣都沒有脫。


我在顛簸中溢出熱淚,他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我忍著劇痛,下嘴唇咬出了血。


完事後,顧亦之背對著我睡了過去。那時,我心中喜憂參半,我成為顧家名副其實的兒媳婦,也算還了顧母恩情,但我的夫君對我沒有一絲憐惜。


沒有愛就算了,我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無論兒女,在高牆後院裡,也算有個盼頭。


老天庇佑,那一晚過後,我懷孕了。最高興的是顧母,她給我院子新添了四五個丫鬟,又早早地選好了穩婆和乳娘。


顧亦之對我的態度日漸柔和。外出辦事回府,他提了兩箱血燕,說給我補身子。


青蓮高興地拍手:「小姐,咱們總算揚眉吐氣了。」


我笑著撫摸小腹,以為苦盡甘來。


直到陳小婉摔倒在我們轎輦前,一下幻滅。


顧亦之回來說要娶她。


我攥緊手心,怒道:「小妾進門,要當家主母首肯,我不許,她就不能踏進顧家門。」


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誰給你說我要娶她做妾?我要她做我的平妻。」


「啪」一耳光落在他臉上,不是我打的,是顧母。


7


她一隻手捶打著胸口,一隻手顫抖地指著顧亦之,嘶吼道:「蠢貨,當初是她不要你。如今她淪為寡婦,便想到我顧家的好處。瞎子都看得出來,街上的衝撞,是她的計謀。可你倒好,偏偏著了她的道。」


「母親,小婉她柔弱單純,不似你口中這般……」


「啪」又一耳光落在他另外一邊臉上,我驚恐地捂住嘴。


顧母厲聲道:「你素來精明,怎麼一遇到這個女人,就變傻了?給我去跪祠堂。想不通,別出來。」


顧亦之在祠堂跪了三天,顧母便在床上躺了三天。


她蒼老的手拉著我:「我怕是不行了。清棠,衣櫃最下面的箱子,是我的嫁妝,全給你。若是那賤婦進門,千萬別讓你自己和孩子受委屈。」


說完,她咽了氣。


操辦完顧母的喪禮,我以為陳小婉的事,便不了了之。


沒想到她,一身孝服跪在顧府門外,口口聲聲要為顧母守孝她一邊哭死,一邊磕頭,雪白的額頭滲出鮮紅的血。


有人道:「陳姑娘,顧老夫人在世,看見你這般誠意,也會於心不忍,先起來吧。」


「是啊,若我是老夫人,定要迎你這個好兒媳進門。」


「寡婦又怎樣,男人喪妻可以再娶,憑什麼女人不能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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