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嗯,再近。」


直到我們的鼻尖相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彼此的肌膚上。


「你要幹嗎?」


話音剛落。


一個幹燥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微小的塵埃在空氣裡跳躍。


他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直到唇上的觸感由輕到重,慢慢地沾上潮湿。


他才驀地反應過來。


我的餘光時刻注意著窗戶外面。


日頭下的影子終於消失了。


看來是已經走了。


我滿意地彎起笑,推了一下身上的人:「好了,回去寫你的題吧。」


他沒動,雙手撐在我的身側,越攥越緊,啞聲道:「秘密呢?」


「騙你的,沒有秘密。」


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他短暫地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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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推了他一下:「起來了。」


他依舊沒動,低垂的眼簾下是幽深的瞳孔,喉結上下輕滾。


夏日蟬鳴的噪聲浮沉。


光線透過窗戶灑下一片金黃。


少年熾熱的視線移到了我的唇上,聲線微啞,認真道:「我想親你。」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唇。


四目相對間。


我說:「我昨天看的驚悚片,男女主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親親抱抱,然後男主一刀殺了女主。」


這聽起來很像借口。


但事實就是如此。


正好這時畫紙被風吹到了地上。


「少看這些東西。」他起身,順便伸手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就要看,怎麼樣?」我很叛逆。


他抿了抿唇,順著我的話道:「那你很棒。」


我:「……」


7


高三開學後,學校重新分班,宋淮安去了尖子班。


系統來看過我幾次,都隻看見我一個人在畫畫。


它終於忍不住了:【你真的不想上位成為女主角嗎?你真的甘心孤獨終老嗎?以後老了沒人照顧是很可怕的!】


我略微地點頭:「隻要我死得夠快,就誰也別想照顧我。」


系統一噎。


我放下畫筆,端詳著剛畫好的畫,同情道:「系統,挑了我,算你倒霉。」


顏料還未幹,金燦燦的色彩下是無盡的悲愴和悽涼。


系統長長地嘆了口氣:【你想知道你的結局嗎?】


「想。」


【那我偏不告訴你,哼。】


我:「……」


這輩子沒遇到這麼無語的事。


8


邁進高三,班級裡的氛圍明顯地更緊張了。


其間姜甜來找過我一次,言語裡帶著得意:「該在一起的人,注定會在一起,這是天意。」


她指的是,她和宋淮安都在尖子班。


並且是年級裡的第一第二名,被戲稱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微眯眼,抬手擋了擋。


我和宋淮安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他奶奶的病情惡化,他忙上忙下地照顧,此外還要準備即將到來的模擬考。


上一次他給我打電話,是在深夜十二點。


畫室裡安靜得隻有時鍾在轉,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正準備關燈離開,就聽見電話鈴聲響起。


「南音。」


那頭的聲音很啞,像是熬了好多宿帶來的疲憊,細聽之下還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我下意識地就問:「怎麼了?」


他沒答。


那邊隱約地透出呼嘯的風雨聲。


剛剛畫得投入,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下雨了。


瓢潑大雨拍打著窗戶。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


窗簾拉開。


外面一片漆黑,隻一盞路燈下,站著一個狼狽的少年。


沒有打傘。


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方向。


漫天的雨幕中,他泛白的嘴唇一開一合。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又啞又澀。


他問:「我可以來找你嗎?」


9


我甚至顧不上關窗戶,隻來得及在門口拿了一把傘,就穿過走廊衝了出去。


雨很大,冷風挾裹著刺骨的寒意。


他全身都湿透了,白 T 恤緊緊地貼著清瘦的身形,一動不動地站在雨裡。


蒼白的面孔下一雙黝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看我踩著積水朝他跑過去。


「站在這裡幹什麼?」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把傘撐在他的頭頂。


他的手腕涼得刺骨。


牽上的時候,我被冷得一哆嗦。


走廊裡的燈壞了,還沒來得及修。


漆黑的一片中,隻有盡頭的畫室透出暖黃的光。


我抖了抖雨傘上的水,正要往前走。


一直安靜地跟著我的人突然把我壓在了牆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


少年湿冷的身體就貼了上來。


緊接著,是他冰冷的唇。


他在發抖。


一邊發抖,一邊急切地親我,混亂得毫無章法。


環著我的手臂越收越緊,像是在貪戀我身上的溫度。


他的面頰是冰冷的,唇也是冰冷的,但舌頭卻是濡湿而滾燙的。


我覺察他的狀態不對,微微地仰著臉回應著他凌亂又莽撞的吻。


雨傘掉落地面。


他的手從我的手腕一寸寸地移到掌心,五指強勢地插入我的指縫,像是要用盡所有力氣緊緊地攥住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閃電劃過天際。


他微低著頭,把腦袋深深地埋在我的頸窩裡。


肩頭有了湿意。


安靜至極的深夜裡。


他微啞著嗓子,輕聲地告訴我:


「她還是沒能看見我考大學。」


孤寂寒冷的雨夜裡,那是少年對親人無盡的自責和愧疚。


我看著外面的電閃雷鳴,一時間有些恍惚。


想起了那個病房裡笑眯眯地給我剝橘子吃的小老太。


「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他喉間微哽,沒再說話,隻是把我抱得更緊。


就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晨。


小老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拿著醫院開的死亡證明去了殯儀館,辦理了火化證,一個人在街道的長椅上坐了一整天。


呆呆愣愣地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看著殘陽如血,看著夜幕低垂,突然迫切地想見我。


於是他冒雨前來。


用最極致的身體親密尋求安撫。


10


畫室裡有個淋浴間,我給他隨便地找了套衣服讓他進去洗澡。


裡面水聲「哗啦」。


桌面黑色的手機開始震動。


為了方便聯系,這個手機是我給宋淮安買的。


一個沒有任何備注的來電。


他沒設密碼,我滑動解鎖後,看見了八個未接來電和二十二條短信。


都來自同一個人。


短信的字裡行間都是關心和擔憂,問他的奶奶怎麼樣了,問他現在狀態還好嗎,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宋淮安同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永遠陪著你。】


後面跟了個小太陽的表情。


我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誰。


這看起來確實是很溫暖、很有力量的安慰。


但,她是以什麼身份呢?


所有的短信,宋淮安一字未回。


下一個電話緊接著又打了過來。


我按下了接通鍵。


那邊傳來少女哽咽的哭腔:「宋淮安,你現在在哪裡呀?我真的很擔心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正在這時。


淋浴間的門打開了。


宋淮安穿著短了一截的睡衣出來了,頭發湿漉漉的,睫毛長而密,漆黑的眸子望向我的時候,帶了幾分的不易察覺的脆弱以及依賴。


電話那頭的少女打了幾個噴嚏,聲線都冷得顫抖:「宋淮安,雨下得好大好大,我找不到你……」


他終於注意到了這個正在通著的電話。


我抬了抬眉,把手機遞給他,示意他說點什麼。


卻沒想到他直接按了掛斷。


「我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我的電話。」


這是在和我解釋。


像是怕我不相信,他抿了抿唇,又快速地補充道:「除了你,我沒有給過任何人聯系方式。」


「嗯。」我懶得糾結,轉身去了小隔間,給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床鋪。


這是我平時中午用來休息的,給他睡也勉強夠用。


他用吹風機把衣服吹得差不多幹,掛上窗臺,然後來小隔間找我。


「剛剛,對不起。」他局促地站在門口,像是終於想起了那個混亂又滾燙的吻。


作為同樣經歷過失去的人,我理解並共情他的所有感受。


隻是那個時候,我找不到人擁抱。


人在情緒低谷的時候,會極度地渴望肢體接觸。


我安靜地望著他,輕聲地問道:「還需要嗎?」


他注視著我,黑眸漸漸地濡湿,眼尾那抹還未褪去的紅不爭氣地加深。


少年大步上前,俯身緊緊地抱住了我。


剛洗完澡的身體還帶著熱意,清冽的氣息將我完全包裹。


我看著埋在我脖頸間的腦袋,想說點什麼,嘴張了又張,可卻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安靜的畫室裡。


隻能聽見他顫抖的呼吸聲。


擁抱比言語更有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你先休息吧。」


「那你呢?」他問。


「繼續畫畫。」


我重新調了顏料,準備畫下一幅畫。


他沒有關小隔間的門,就躺在床上,一睜眼就可以看到我。


我盡量忽略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專心地畫畫。


畢竟,要出國留學,還得拿多點獎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直到天邊出現亮光。


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趴在顏料桌上淺睡了會兒。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毛毯。


而休息室裡的人已經不見了。


11


姜甜和我挑釁的事,我沒放心上。


因為還要忙著準備推薦信和個人陳述。


隻要成功地申請到國外的藝術類大學,那我就能擺脫這個讓人窒息的家。


正在這時,手機裡跳出了新的消息:


【為什麼不回家?】


那個備注為父親的人發來的。


他前段時間忙著生意,沒時間管我。


所以我在畫室待了好一陣。


我控制住心底的恐懼和惡心,敲下一行字:


【最近要準備高考,比較忙。】


他明確地說過,不讓我出國。


他說他已經為我鋪好了路,等考完高考,就讓我進公司學習,他會手把手地教我。


我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變態的控制欲和深不見底的欲望。


他說過。


我的眼睛,很像我的母親。


作為家族的掌權人,他擁有足夠的勢力。


隻要他想,隨時都能查到我的蹤跡。


所以,即使我極力地隱藏自己申請國外大學的事,但他還是發現了。


他親自來到了學校門口。


兩鬢間摻雜著白發,眉眼凌厲,咬著牙,像是怒到了極點。


在周圍的人都在猜測著他是我的誰時。


他抬手,給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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