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堂兄怎麼也不肯,如今他的畫千金難求。
「給他還不如給狗。」
「他比狗好看。」
我堂兄沉默一瞬,畫了隻十分漂亮的老虎,但羞於題名。
正好,衛璟隻喜歡老虎,有沒有名家題字,他並不關心。
溫素依然不安分,她聽說衛璟要過生辰,替我繡了十二花神的帕子。以衛璟的家世,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十二花神的帕子倒算別出心裁。
上一世,我送了陸齊一本孤本,寫了百壽圖。陸齊說孤本難求,我一定用了不少心思。
溫素給陸齊繡了十二花神的帕子,陸齊贊她蕙質蘭心。
流水的男人,鐵打的帕子。
衛璟見了老虎,愛不釋手,說有當朝畫虎第一人袁善見的風範。
我心想:就是他畫的。
春月把十二花神的帕子給院裡的小丫頭分了。
我跟陳嬤嬤說尋個由頭,將溫素趕出去。
衛璟帶著老虎出了門,他朋友多,怕是能從早上玩鬧到夜裡。
我跟春月去園子裡摘杏子,打算用來做糖漬杏子。
摘完杏子回來,身上出了薄汗,我不喜衣裙粘在身上的感覺,正要沐浴,衛璟推門進來,興衝衝地喊我:「袁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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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的衣裳本就輕薄,我驚慌攬起脫至後背的紗衣,看著傻站在門口的衛璟輕嗤:「出去。」
衛璟後知後覺,手忙腳亂地關了門。
待我收拾好出去,衛璟還在門口站著,如玉的臉上還泛著紅暈:「我我我……我怕人進來……」
我跟衛璟是夫妻,他進我院子,自是沒人攔著。成婚以來,我跟衛璟相敬如賓,春月怕是故意放衛璟進來……
我側著身子用帕子絞著頭發上的水。衛璟看都不看我,撩起袍角,有些慌不擇路地跑了。
不是,你一花樓常客,跟我演純情少男?
經此一遭,衛璟好幾天沒來吃飯。
聽說近幾日夜夜用涼水洗澡,給自己洗病了。
於情於理,我得去看看他。
去的時候,是午後,回廊裡,沒有一絲風。
陳大娘來說,溫素往世子院子裡去了。
衛璟的屋裡,果然有女子細細的說話聲。
透過半開的軒窗,我看見溫素穿了碧色衣裙,身段窈窕,側著頭,領口露出一截細白瑩潤的肌膚,一副惹人憐愛之態……
我想起上一世,陸齊醉酒,二人在陸齊屋裡行了苟且之事,後又大張旗鼓跪在院中,逼我不得不容下她,如今,又要故技重施。
「這幾日,奴都聽說了,姑爺何苦為難自己……隻要是姑爺,哪怕沒有名分,奴也是願意的。」
春月氣得眼睛都紅了:「賤皮子。」
屋內傳來衛璟斷斷續續的聲音:「老子是病了,又不是瞎了,你個醜東西,滾出去……」
溫素似不可置信,漲紅著臉:「奴,奴待世子爺一片真心……」
「誰稀罕。」
我腦中一時紛亂不已,心間滋味萬千,衛璟看似紈绔,心性之堅,遠強於陸齊。
春月進去一腳將溫素踹翻在地:「你被家人賣入青樓,姑娘好心將你救出來,不想救了個白眼狼……」
又用身後婆子的汗巾子堵了溫素的嘴,拖了出去。
衛璟身邊的小書童跪在門邊,帶了哭腔:「都怪我,打了個盹兒,差點讓人非禮了爺……」
衛璟氣得眼尾通紅:「滾……」
小書童飛快起身掩上房門,跑得不見蹤影。
屋裡隻剩我跟衛璟,他隻著月白裡衣坐在榻上,雪膚墨發,因生著病,少了平日裡的恣意妄為,略帶委屈地看著我。
美色誤人,我隻得哄了又哄。末了,衛璟啞著聲音在我耳邊道:「我……不過是想你,想得睡不著……」
不過是哄人的話,我聽得面紅耳赤。
他那張臉,實在招人。
溫素被打了出去,她要見我,無非是說些歪理,我並不想聽。
聽說,國公府的小公爺陸齊定了親,禮部侍郎的嫡女,是一門好親事。
溫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國公爺夫人生辰的時候,張燈結彩大宴賓客,禮部侍郎夫人攜了厚禮祝壽。
小公爺陸齊醉酒與一婢女衣衫不整被堵在屋內。
小公爺隻說醉了酒,什麼都沒做。
那婢女跪在一旁,隻掩面哭泣,露出一截細白的後頸。
禮部侍郎夫人當場砸了茶杯,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就上門退了親。
陸齊成親前與婢女鬼混,還被未來丈母娘撞見的醜事,就那麼成了京都茶餘飯後的談資。
國公府的臉面,被踩在地上摩擦。
國公夫人氣得狠了,連夜將那婢女沉了塘,說是不慎溺死的。
那個婢女似叫溫素。
一個路邊的小乞兒曾向她透露過陸齊的行蹤。
7
衛璟是個紈绔,他從花樓過,滿樓紅袖招。
他搬空了長公主的妝奁,首飾流水一樣送入我院中。
拜衛璟所賜,常年禮佛的長公主喚我一敘。
我抱著滿滿一匣子奇珍異寶等在外間,長公主穿了青色家常對襟大袖衫,坐在上首。
歲月從不敗美人,長公主年逾三十,依舊可見當年第一美人風韻。
她跟當今陛下一母同胞,幼時,母族式微,陛下年幼,她曾周旋於朝中重臣。
後來嫁入大將軍府。陛下初登大寶,內亂剛平,邊境禍患又起。衛將軍帶兵駐守邊境,曾數次擊退匈奴,換來邊境百年和平,後舊傷復發死於梁城。
傳聞,長公主與大將軍感情不睦。
長公主說起舊事,說陛下還是皇子時曾拉攏祖父未果,袁家隻做學問,不涉黨爭。
「我欽佩袁太傅中正廉潔,也惱怒曾經拉攏未果,便去陳郡提親。不想你甚合我意,抄的經書,章法自然,從容不迫,不似出自妙齡少女之手。觀你入府行事,快然自足。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經書倒是沒白抄,你怕是從未將璟兒放在心上,也不屑與那婢女計較吧。」
我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唇。
那是從前,如今你兒子跟我施美男計,不一定扛得住。
長公主放緩了語氣:「璟兒行事不羈,心性卻純良,他傾慕你,你可願給他一個機會?」
不,他喜歡的是我的皮囊。
「若他日後對你不起,我允你和離。隻世事變化無常,有一日我不在了,希望袁家能護他周全,衛家隻餘他一個了。」
末了讓我把那匣子抱走,她禮佛,那些用不上了,原本也是留給兒媳婦兒的。
臨出門時,聽得一句若有似無的輕嘆:「衛家人,都長情……」
衛璟做了一個九品參將,在這遍地達官顯貴的京都,微不足道。
我自有孕,胃口不好,他的俸祿全給我買了零嘴,糖葫蘆買得最多。
陸齊做了御史吏,隔三岔五參衛璟一本,陛下是不理會的,我本就嘔吐煩躁,他還火上澆油。
一日他下朝,我將他堵在道上。
陸齊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可還好?」
「你若不找我夫君麻煩,自是好的。」
他苦澀一笑:「衛參將那性子,如何能待你好,若是我,我定……」
我嗤笑一聲:「你定如何?」
上輩子,你與妾室琴瑟和鳴,縱得她向我下毒手,我死得無比憋屈。
「衛家隻衛璟一個,可我袁家,門生故舊遍地,你若再與他過不去,我便與你過不去。」
國公府,隻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老國公,剩下的,一茬不如一茬。
前世,國公府沒落,陸齊外放九江郡,郡守是我祖父門生,才對他照拂一二,他當真以為國公府的面子比天大。
陸齊踉踉跄跄退了幾步,頹然道:「罷了……是我求不得,生了妄念……」
8
我將京都的好吃的吃了個遍,好玩的玩了個遍。袁善見每每見我,都要念叨一通,賢良淑德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原先不是這樣說的,他原先說:「那紈绔待你不好就和離,名聲面子算個屁。」
剛來京都那會兒,他賣畫我賣字,硬是賣出一個讓我下下輩子都衣食無憂的小金庫。袁家乃清流世家,袁家祖宗知道我倆這麼幹,怕是要氣得活過來。
袁善見這大孔雀,一貫嘴硬心軟。
第一個孩兒兩歲時,梁城從七品安撫使司佥事一職空缺,我隨衛璟去了梁城。
梁城,衛璟父親衛大將軍曾經駐守的地方。
衛璟不喜文墨,長公主無奈讓人給他讀兵書,三歲讀到成親。
此人是個紈绔,還是個打仗不要命的紈绔。
梁城守將對其又愛又恨。
邊城民風開放,是個顯得我賢良淑德的好地方。
城門口貼個告示,鬥大的字,沒有人看。
我忍無可忍,開了個學堂,不要束修,不拘男女。
學堂開了很多年,鬥大的字終於有人看了。
9
第一個孩兒出生,我想衛璟若有二心,我帶著孩兒,與他和離。
第二個孩兒出生,我想衛璟若有二心,我倆一人一個孩兒,與他和離。
第三個孩兒出生,我想衛璟若有二心,我一個他兩個,與他和離。
衛璟三十歲時,已是三個孩子的爹,紫袍銀冠,他從樓下過,滿樓紅袖招。
我跟京中官眷交好,徐良是我閨中好友,她如今是太子妃了,央我寫幅字帖,讓她小女兒臨摹。
夕陽透過碧紗窗,待我寫完最後一字,衛璟過來牽我的手:「娘子寫字的背影,越發好看。」
牽著我往榻上帶,我說他老不正經。
小兒子跑到門口,春月一把抱走:「走,春姑姑帶你找祖母去……」
我跟衛璟兒孫滿堂時,他鬢邊生了白發。
我寫過很多帖子,城中女子爭相臨摹,獨獨未給衛璟寫過一字一句:
不辭天涯共君醉。
時雖暮。
卻有雲懷。
願此生永如初見。
換千古。
莫相催。
(正文完)
番外:上一世陸齊視角
1
我總以為,我跟阿錦來日方長。
前些日子聽說她落了水,溫素請了大夫。
溫素待她,一向恭敬妥帖,我該放心。
阿錦出身好,長得好,字也寫得好,春日宴上,她言笑晏晏,自然從容,教人移不開眼。
我央了母親去提親,如願娶到了她。
我荒唐醉酒那日,不知怎的跟她陪嫁侍女滾到一處。
我心中慌亂,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母親說:「不過一個妾室,收了也就收了,誰屋裡沒個小妾通房的。」
母親這樣說,溫素又是她信重之人,應當無礙。
她平靜地接受了溫素,此後數年,對我冷淡疏離。
溫素容色不佳,我雖與她生了一子一女,心中還是放不下阿錦。
隻是阿錦太過驕傲,也太過硬氣了,我去溫素屋裡,不過想她吃醋,她卻不肯轉圜一點。
如今她給我寫了一句詩: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這詩的後半句是: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袁錦說,她亦心悅我,嫁我不悔!
我一時心中激蕩,又是歡喜又是懊惱,當年該哄著她的,不至於錯過這麼些年,好在,破鏡重圓了。
我換了新衣,去了她的小院。
她的婢女在地上哭得眼睛紅腫,她安靜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聲息。
我不能相信,袁錦就那麼走了。
我當場嘔了血,此後數日,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溫素跟我說:「姐姐去了,姐姐喜歡的那套黃花梨家具,不若一並燒了……」
往常,溫素做什麼,我從不過問。
我慌亂地想要留住有關阿錦的所有東西,生硬地打斷她:「帶回去。」
溫素一怔,復又勸道:「我們要回京,帶著一整套家具,多有不便。」
「多僱一艘船,帶回去。」
2
溫素以為,回京後,我會順理成章將她扶正。
可是回來小半年了,我絕口不提將她扶正的事,每日隻對著一屋子晦氣的黃花梨家具發呆。
她做了一桌小菜,燙了一壺酒,當晚,我宿在了她屋裡。
她穿了赤色鴛鴦小衣,側著身子給我按腳,腰間一截雪白的皮膚隨著動作若隱若現。
然後不經意地提起女兒婚事,女兒如今還是妾室女,怕尋不到好婆家。
「是我疏忽了,明日就開祠堂……」
溫素臉上浮起慣常的帶著嬌嗔的笑意,又聽得我說:「將兩個孩兒過到阿錦名下,也算嫡出。」
溫素的笑意僵在臉上,顯得本就素淡的臉有些扭曲,我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素發現,自從回了京都,哪裡都不順暢。
京都的夫人們瞧不上她,無論她怎樣費力討好,都不待見她。
第二年,陸齊外任九江郡,帶了我跟溫素同去。
「(猶」日子過得,還沒有在九江郡時舒心。那會兒,我常到她屋裡來, 府裡上下都看她臉色行事,袁錦想吃的東西,她一句話就換了。
沒想到,袁錦死了, 我反而開始念著她了。
我去見袁錦堂兄, 連門都沒進去, 在門口被袁錦原先的侍女好生奚落了一頓,沉著一張臉回來。
春月罵我眼盲心瞎:「溫素若真的感激敬重我家姑娘,又怎會爬了你的床?這些年,處處打著體諒我們姑娘的幌子,說她清高自恃,不屑與人結交。我們姑娘在陳郡也常與人說笑玩鬧, 也有好友的。」
「好好的姑娘,被你跟那黑心肝的妾室算計,滑進池子裡。害人的,不得好死!」
「不是不慎落水?」
「我呸,黑心肝的撒了滑石粉,我們姑娘才落了水。」
我在堂前坐了半夜,回想溫素這些年的行事。
我數次生了跟阿錦道歉的心思,每每心思剛起,溫素便在我耳邊提起,姐姐順遂無憂慣了,你這會過去, 徒惹她不快。
我便氣袁錦脾氣大, 不願去了。
溫素不動聲色地離間了我跟阿錦多年,春月罵得對,是我眼盲心瞎。
我使人連夜捉了溫素的親信, 嚴刑拷打下, 什麼都說了。
溫素竟害死了我的阿錦, 她怎麼敢?
我什麼都顧不上, 血紅著眼,衝入溫素院中, 拖了她往池塘去。
溫素散了發,慌亂地喊叫。
我把溫素按入池塘,無人敢上前勸阻, 直到兩個孩子趕來,哭求我放手,我才失魂般松了手。
溫素被拖了上來, 嚇破了膽,哆嗦著不敢動。
我徹底厭棄了溫素, 隻讓她跟府中僕人住在一處, 每日浣衣不停。
袁錦生辰那日, 溫素去了祠堂,原是想在袁錦牌位前跪一跪,好讓我消氣, 不知怎的與我起了衝突,打翻了燭臺……
祠堂裡新添了燈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我二人葬身火海。
猶記那年青春年少, 阿錦笑靨如花,阿錦,我來尋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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