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天天吹有多少女人想給他生孩子，我信。

但我不信他會為了孟夢不讓別人生。

他這些年來沒停止過出軌，那麼多小情兒，要是他身體還健康，孩子早就塞滿他的別墅了。

還能讓他張口閉口「有的是人給我生兒子」來威脅孟夢？

我賭他生不出來。

周元青咬牙切齒，偏要假裝勝券在握，硬是逼著自己擠出一個嘲諷的笑。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把你當成繼承人，把公司留給你？」

「且不說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你爭氣，一路上了名牌大學，我也不可能把家業給你，誰讓你是女的呢。」

「女兒遲早是別人家的人，把財產給你和做慈善有什麼區別？」

「給周傳家就有區別咯？」

「我就說你們女的心眼小又記仇，上不得臺面。」

「可是你再也生不出兒子，你斷子絕孫咯！」

周元青氣得臉色鐵青。

系統：【周元青恐懼值+30，累計恐懼值 84。】

還差一點。

我放出殺招，「你知道萬盛集團一年後會破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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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萬盛集團資產規模那麼大，怎麼可能破產？」

說到最後，他語氣中明顯帶著猶疑。

畢竟我是來自未來的周心逸，或許我真的知道點什麼呢？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猜。」

「周心逸！」

煩死了，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改姓。

「你吼什麼吼？」

「我說萬盛集團會破產，你愛信不信。」

周元青捏著手上的合同，他已經無法從中獲得勝利的喜悅。

那份值錢的合同突然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但他對我沒有把握，他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他。

於是，恐懼值在他的猶豫下，悄悄破了 90。

連系統都為我高興，播放了個恭喜發財的 BGM。

「周元青，你一定會破產的，因為你被窮鬼纏上啦！」

系統：【周元青恐懼值+98，獲得玩家技能「破產 buff」，破產日期：一天後。】

系統：【恭喜玩家，解鎖技能「初次使用成就」！】

其實我哪兒知道萬盛集團破產不破產。

我瞎說的。

但是人對自己重視的事都更容易一葉障目、患得患失。

不過，死精症是真的。

這老登在哪個世界都不配有孩子。

周元青氣急敗壞地看著我，他還不清楚自己的命運，妄圖反將一軍。

但我依然覺得，僅是破產真的便宜他了。

13

「周元青，我已經報案了。」

他滿頭大汗，「你又在說什麼笑話？」

「這座大樓是你蓋的，你很清楚你做了什麼。」

周元青處於崩潰的邊緣，但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能撐著試探我，「你想詐我？」

「承認吧，周心逸，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你也沒有證據，不是嗎？」

他的眼神可以說得上是期待。

我笑了。

「地下二層，B279 停車位。」

「一樓，L158 商鋪天花板。」

「二樓，L249 商鋪的非承重牆。」

……

我每多說出一個地方，周元青的臉就變得蒼白一分。

這些地方，都被他砌進去了人。

他們大多是工地上的工人，失足掉進去的、不聽話的、不「識趣」的來討工資的、替人處理的……

有的砌進去時已是屍體，有的砌進去時還是活人。

一個毫不敬畏生命的人，和他談感情，確實有些可笑。

他想衝過來打我，卻撲了個空。

無語，要是我有實體，我也想揍他。

他氣喘籲籲地看著我，「你一個鬼影，怎麼報案？」

說完，他突然想起來，除了我這個從未來回來的鬼影女兒，他還有一個十五歲正在念書的女兒。

「周心逸，你居然害你親爹，簡直倒行逆施！」

他話音剛落，斷頭鬼笑得沒抓穩頭，那顆頭直接砸到周元青手上。

黏膩的腦漿流了他一手。

說實話，全須全尾穿著格子衫的碼農風鬼和血糊一臉斷頭斷腿的鬼，還是不一樣的。

後者的視覺衝擊力大很多。

周元青發出尖銳的爆鳴。

吊死鬼伸著舌頭站在周元青身後，湊到他耳邊幽幽地說：「周老板，牆裡，好涼……」

周元青本就飽受打擊，如今驟然受驚，心理防線被徹底擊破，他跪倒在地，不斷磕頭，「我不是故意殺你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所以他不是不怕鬼，他隻是不怕我。

撒了杯咖啡、撕了點紙、拉了幾下抽屜，小打小鬧的，確實不值得懼怕。

豔鬼穿著一身警服走進來，她衝我吐了舌頭，又用最嚴肅的表情看著周元青，沉聲說：「周元青，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殺人的證據，現在需要你配合指認現場。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周元青此刻已經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鬼了。

他渾渾噩噩地交代了所有惡行。

其實我沒有報案，我不想讓十五歲的周心逸來做這些事。

周元青既然讓我猜他的大樓裡有沒有埋人，那我可得認真猜猜。

我拜託鬼同事們幫我一起找屍體，居然找到了十多具。

周元青真是喪心病狂。

本來還在想怎麼不留痕跡地嚇他，畢竟我隻要一寫字就會暴露自己的存在。

沒想到周元青自己找道士滴了牛眼淚，還舍不得花錢請人陪著他來。

真是死於摳門。

我把周元青對著空氣大喊大叫、跪地磕頭和親自認屍的監控視頻調出來，剪好後送到警局和電視臺。

周元青，吃牢飯去吧你！

「謝謝你們，你們真是心地善良的好鬼。」我對同事們道謝。

「害！說這些。」斷頭鬼害羞地撓著那顆被他捧在胸前的頭。

我朝他們揮手，「祝你們早日完成任務啊！」

他們朝我揮手，「後會無期啦窮鬼！」

14

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兩個小時，我去找了周心逸。

初三九班，我看著班牌，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沒人看得到我，除了周心逸。

她坐在最後一排，垃圾桶旁邊。

那裡全天散發著臭味不算，很多人還喜歡隔空扔垃圾。

扔到垃圾桶裡，或者扔到她身上。

扔到她身上的時候，學生們會起哄，笑著說「賞」她了。

因為周心逸確實會去翻垃圾桶。

飲料瓶可以賣錢。

她早早把自尊心拋開，隻為了能活下去。

她看到我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因為講臺上的老師還在講課，前排的學生們依然低頭寫著卷子，而後排的學生們眉來眼去偷偷傳著小紙條。

她突然明白別人都看不到我。

「噓。」我讓她不要說話。

「我說，你聽。知道了就點點頭。」

她很乖巧。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

「放學後一起回家。」

她點頭，或許是因為我們是同一個人，所以她無條件地相信我。

我在後門等著她。

她背著書包，怯怯地看著我，又堅定地走向我。

「你不怕我嗎？」

她笑，說出的話很成熟，「沒什麼比人更可怕的。」

「一起回家嗎？」

「好。」

還是那條昏暗的路和不太靈的聲控燈。

她的腳步輕快許多。

她笑著對我說：「我現在不怕黑了。」

推開門，白子悅還有呼吸聲。

我松了一口氣。

「周心逸，你爸爸明天會被送進監獄。到時候，警方和檢察院都會介入。」

「你一定要和他們說清楚自己的遭遇，並向法庭主張自己的權利，你需要獲得撫養費。」

「以後你不要再被這些事困住，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絮絮叨叨地叮囑她，渾然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

「周心逸，我知道是你。」

「你是周心逸，你來救我，對嗎？」

我笑著說：「我來救我。」

任務倒計時響起，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我笑著和她揮手告別，我知道她隻是遊戲世界的我，和現實世界的我兩不相幹。

可我不僅是在救她，我還在救我自己。

倒計時將要結束的一刻，系統突然響起提示音：

【恭喜玩家！您已收集到目標群體的恐懼值 100+，恐懼值已破表，您成功完成任務，即將被送回現實世界！】

什麼？

最後一刻，周心逸看到逐漸變得透明的我，恐懼值直接破了表。

我替她實現心願，她救了我。

現實世界和遊戲世界的周心逸都很棒！

我自戀地想。

回到現實世界後，我開始泡圖書館。

學習嘛，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說不定我就順利考上好大學了呢！

15

這天我剛打完工，背著書包往圖書館走。

路過周元青蓋的那座大樓時，被攔了下來。

「前面發生了火災，請各位市民繞路。為此造成的不便，還請各位諒解。」

隔了一天, 電視臺開始報道大樓火災案。

「周氏大樓發生火災的牆面驚現屍體，經法醫鑑定, 死因是被水泥封住口鼻後窒息而亡，死亡時間超過十年。」

「大樓中有被砌進牆面的屍體，周氏堅持是意外。但也有租戶反饋大樓中可能還有屍體, 因為自己承租的商鋪裡無論怎麼打掃都會有異味。」

「更多租戶和附近居民開始擔心周氏大樓的質量問題……」

「周氏股價暴跌……」

娛樂版也很好笑。

「周氏爆出驚天醜聞，唯一繼承人周傳家竟非親生！」

「周元青晚年慘戴綠帽！」

「孟夢，傳奇人生，美麗贏家！」

我放下筷子, 擦了擦嘴, 往警察局走去。

警官, 我要報案。

我是周元青的女兒。

我要實名舉報周元青，他是殺人兇手。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周元青，惡有惡報, 現在你相信了嗎？

16

周元青在他五十歲生日當天被捕，周氏大樓也被列為危險建築, 擇日拆除。

他進監獄後，吵著鬧著要見我。

警察問我願不願意見他一面。

當然要見了！誰不想見手下敗將？

我坐到探視窗口前, 此時周元青已經等了我一會兒。

他的頭發花白, 臉上再沒有不可一世的表情。

我繼續一動不動地躺著。

「所我」「……」

說實話，我沒想到他要打親情牌。

我原本以為他會跳腳, 咒罵我舉報他。

「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對你和你媽媽, 所以我遭了報應。」

「你以前不是不信這些嗎？」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以減輕我的罪孽？」

「當然……不可以了！」

「你給別人帶來那麼多痛苦，你真心懺悔過一次嗎？你過了那麼多年好日子，洋洋得意地跟我說錢扔水裡也不會給我媽救命，那副嘴臉配得到原諒嗎？」

「周元青, 你五十歲才遭報應，已經是命好了。」

「臨了臨了想求原諒，是因為你害怕下地獄嗎？」

「真有意思，把別人推進人間煉獄的人，居然害怕下地獄？」

17

周元青被執行槍決後，我的生活恢復了平靜, 每天在打工的地方和圖書館兩點一線。

後來，我順利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雖然不是什麼名牌大學, 但對於我爛泥一般的人生來說，已經是特別好的消息。

過了幾天, 我又收到一封信。

是街邊一個小妹妹遞給我的。

她說，是一個長得和我很像的女孩，給了她十塊錢，讓她把這封信轉交給我。

信上隻有三個字, 「看新聞。」

我抬頭, 小吃店恰好播到周氏火災的後續。

「據可靠信息，周氏火災實為蓄意縱火，據消防傳回影像，縱火犯是個大約十八歲的女孩……」

我看著那個和我九成像的女孩, 心頭震顫不已。

恐怖遊戲的每個我，都會來救我。

我永遠都會救我。

所以，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