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您好,您已進入恐怖遊戲『血月』擔任 NPC。」
「您扮演的角色是:窮鬼。」
「請您盡快適應角色,完成任務,爭取早日通關!」
我氣笑了。
窮鬼這個角色,還需要適應?
「系統也真是的……」我扶額苦笑。
1
『血月』是近期最流行的大型 RPG 恐怖遊戲。
遊戲設定每月升起血月的時候,血霧會降臨人間。
玩家被血霧砸中,隨機獲得身份和任務,進入不同的副本。
這種集角色扮演、抽卡和恐怖故事於一體的玩法風靡於青少年群體,在各個論壇都能看到相關的討論。
但我已經不是青少年了,我是社畜。
每月兩千八,臉上笑哈哈。
個屁!
窮啊,窮得連吃包辣條都得三思而後行。
好不容易穿越了,還扮演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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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笑不活了。
好堅挺的人設,換給娛樂圈那群塌房咖行不行?
想死,一點求生欲都沒有了。
我雙手環抱於胸,安詳地閉上雙眼,「下輩子投個好胎!」
【叮!】
【任務發布:請玩家到青陽一中收集恐懼值,目標群體:青陽一中師生,目標點數:99,限制時間:24 小時。請玩家積極參與,如未按時完成,玩家血量將會流失 20%。玩家血量低於 60% 時,將被抹殺。】
我問:「抹殺是什麼意思?」
系統回答:「就是在現實世界裡你也會死。」
「……」
我繼續一動不動地躺著。
【請玩家不要擺爛!】
閉眼沒用啊,這玩意兒腦內循環播放。
我流淚了,「不要擺爛」四個大字還加粗加紅。
像極了我領導給我發的消息。
我條件反射,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我的心死了,但我的身體還能打工。
2
我問系統,窮鬼有什麼特殊技能。
系統回答:「當對你的恐懼值達到 90 點時,可以讓對方破產。」
這個技能,嘖。
好像對我收集恐懼值沒什麼用。
我所在的天臺是青陽一中的教學樓頂,現在正是晚自習時間。
我下樓時,一路都能看到各類同事。
有斷頭鬼、吸血鬼、吊死鬼……
我嘞個去。
還有豔鬼。
他們正努力地陰暗爬行,可是來往學生說說笑笑,對他們視而不見。
小孩子三五成群的陽氣重,普通鬼根本近不了身。
斷頭鬼心態崩了,把頭扔在地上擺爛。「在上廁所都要手拉手的年紀,我去哪裡找個落單的?」
吊死鬼和吸血鬼平時應該就不幹人事,他們拿著那顆頭當球踢。
豔鬼拋媚眼拋得眼睛抽筋,根本沒人理她。
她豁出去了,「不行我給你們拿個大頂吧!」
他們見我來,集體停下手頭動作,「你是什麼鬼?」
哈哈,難以啟齒。
「那什麼……嘰裡呱啦……鬼。」
「說人話。」
「窮鬼。」
幾個鬼一退就是一輩子,「莫挨我們。」
我翻了個白眼,正想發癲,突然發現恐懼值+33。
咦,意外之喜!
果然世上隻有一種病,就是窮病。
我信心倍增,開始搜尋恐嚇目標。
突然看到一個小姑娘躲在牆邊,探出半個腦袋看著我。
「你能看到我?」
她點點頭。
「你不害怕?」
她又點點頭。
我努力笑得猙獰,她往我這邊又走了一步。
我開始威脅她,「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鬼!鬼啊!」
她卻拿出一堆皺巴巴的零錢,「我聽到了,你是窮鬼。我給你錢,200 塊,你能幫我個忙嗎?」
3
【恐懼值-33】
如果在現實世界我可能會為 200 塊低頭,但這裡是遊戲世界,對我有價值的是恐懼值。
她一點兒也不害怕我。
「不行。」我拒絕她,雖然難得有人看得到我們,但我還是打算找別的目標。
【恐懼值+66】
她居然這麼怕我不幫她?
真令人好奇,我一個窮鬼,能幫她什麼?
「你先說說要我幫什麼,我再決定要不要幫你。」
「你讓我爸爸破產吧!」
多大仇?
她繼續說,「爸爸有一間很大的公司,但他一分錢也不給我和媽媽。」
那確實很大仇!
周心逸帶我走到一個老舊的城中村。
她家在六樓,沒有電梯。
聲控燈不太靈,每當她下晚自習回來,都要把樓梯跺得震天響,燈才會亮。她也因此常被鄰居指著鼻子罵。
樓梯口右轉,正數第五個房間。
她打開門,霉味和便溺味撲鼻而來。
「媽媽,我回來了。」
這是個狹小的房間,門邊折疊桌上放著廚具,往裡靠窗擺放著一張床。
床上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頭發花白,面頰凹陷,眼睛微微張開,她已經不能動了,隻有喘息聲證明她還活著。
周心逸告訴我,她媽媽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癌細胞擴散,治不好又沒錢住院,隻能忍著疼痛在家裡等死。
周心逸的媽媽叫白子悅,爸爸叫周元青。
白手起家的少年夫妻,一起經歷風雨、一起吃苦,可功成名就的時候,回饋給白子悅的是周元青接二連三的出軌。
等到周元青的情婦為他生了個兒子,周心逸也不值錢了。
於是白子悅又得到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賺錢多難啊,所以周元青一分錢也不想分給白子悅。
母女倆一起被掃地出門時,兜裡隻有一百塊,是周心逸的壓歲錢。
4
「媽媽學歷低,年紀大,找不到好工作。隻能打一些零工,最多的時候同時打三份,身體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熬壞的。」
白子悅確診後,周心逸曾回去找過周元青。
生下兒子的那個情婦叫孟夢,已經成了周太太。她年輕貌美,燙著最時髦的頭發,一支口紅就抵得上白子悅母女一個月的伙食費。
周元青抽著雪茄,他得意地向周心逸炫耀他手上那支雪茄有多珍貴。
「法國產的,全球隻有五十盒,沒見過吧?很難買的。」
他吐出煙圈,「你猜猜一盒多少錢?」
周心逸沒說話,她有些局促地盯著自己的鞋。
是一雙陳舊的布鞋,刷得幹幹淨淨,但鞋面破了個洞,能看到她的腳指甲。
塗著紅唇的孟夢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手上端著一盤車釐子。
「行了,這塊地板都知道你買那盒破雪茄花了五十萬。買個煙還要送錢送酒到處找人,哎喲,沒見過。」
她又把那盤櫻桃往周心逸面前一推,「多吃點,你平時吃不到的呀。」
他們說話的姿態真優雅,好像富貴了很多很多年。
好像那些縮在廉價出租屋裡,三個人一起分著吃一包方便面的日子從未存在過。
周心逸忍著眼淚,她說她要借錢。
借,不是要。
周元青頓了頓,問她要錢幹什麼。
「媽媽病了,癌症。是早期,還有得救。我要借的錢不多,五萬塊。」
孟夢捂住嘴,用驚訝的語氣說:「五萬塊怎麼不多?你這孩子對錢真是沒有概念!」
周元青也說,「算了吧,你媽媽那身體就是個無底洞,填多少錢也不夠的。」
「再說了,我就是借給你錢,也隻是增加你的負擔,你別以為你是我女兒就可以不還錢。你還小,何必年紀輕輕就背債。」
周心逸沒借到錢。
原來一條人命抵不過一支雪茄。
原來陪人吃苦真沒好結果。
「醫生說,如果那時候積極治療,媽媽就還可以再活十年。」
「她今年才四十歲,還很年輕呢。」
我拍桌而起,「靠,這個爛人!」
周心逸看著躺在床上等死的媽媽,紅了眼睛,「你可以幫我的,對吧?」
我義憤填膺,「那當然!」
5
答應完我就後悔了。
因為她不怕我,我幫了她也不會有恐懼值。
但是周元青真的很氣人!
算了,反正我這個副本就是失敗了也還有 80% 的血量,威脅不到我的生命。
那就讓我當一回真情判官,親自賞給周元青兩個大耳刮子。
我飄進他的公司,作為一隻阿飄,沒人看得見我。
規模可真大啊!
這麼有錢,居然舍不得給前妻五萬塊治病?
我氣得心口疼。
我在大樓裡遊蕩,看到玻璃房裡一群人正準備籤合同。
應該是很重要的合作,因為我看到周元青本人都賠著笑臉。
我飄進會議室,就聽到周元青正和下屬說話。
「和萬盛集團的合作非常重要,公司能不能再進一步,就看這次能不能和萬盛籤約。」
我笑了,真是瞌睡遇上枕頭,我可以從攪黃他這個重要合作開始。
萬盛集團的人正等著籤約,我把他們面前的咖啡掀翻了。
鬼沒有實體,但可以使用念力。
低頭玩手機的兩個人一愣,對視一眼,「地震了?」
行,我再加把火。
於是萬盛集團的人便看到,會議室裡的櫃子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
燈光閃爍,桌上的白紙飛起來,在空中被撕碎,然後像天女散花一樣撒到他們身上。
「鬼啊!」兩個人衝開會議室的門,落荒而逃。
剛打印好合同的漂亮女秘書看著萬盛集團兩個人邊跑邊摔的背影,驚訝得合不攏嘴。
我深感遺憾,這要是青陽一中的人,恐懼值可就收集滿了。
周元青聽到動靜,衝過來問:「怎麼回事?」
女秘書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周元青看著一片狼藉的會議室,沉聲道:「調監控。」
6
看完監控,保安臉都綠了,女秘書更是嚇得腿軟,嚷嚷著要辭職。
我看著臉色鐵青的周元青,非常得意。
最好嚇得他心髒病發!
我本來以為他會連滾帶爬地逃跑,沒想到他隻身回到會議室。
系統:【經檢測,周元青恐懼值為 0 點。】
什麼?
周元青脫下西裝外套,往沙發上一坐。
「我不管你是真的鬼,還是在裝神弄鬼,我跟你說,我不怕你!」
「你去打聽打聽,我周元青付出了什麼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你以為拉幾下抽屜我就膽戰心驚不敢做生意了?我告訴你,這座大廈是我蓋的,你猜地基裡有沒有埋著人?」
他發泄完,點燃一根煙,嘲諷地笑,「是不是白子悅那個賤人找你來的?我想知道她答應給你什麼,我願意出兩倍,不,十倍。」
我被他的厚顏無恥所震驚,好,不怕是吧?
我取出辦公桌上的紅色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你為什麼不給她治病的錢?」
周元青嗤笑一聲,「又老又醜又病的女人,活著幹嗎?」
「就因為這個?」
「不然呢?五萬塊,用在年輕漂亮的女人身上,哪怕她全用來買口紅塗著好看,也是給我看的。」
「用在白子悅身上?她就算年輕個十歲,我也懶得看她一眼。難道你喜歡把錢扔水裡?」
「何況她那個身體就算治好了也不能再工作,對周心逸來說是個拖累。我這也是為女兒打算,不是嗎?」
「為周心逸考慮?你居然好意思說這種話?」
周元青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你一個鬼,還挺有正義感。但我是個商人,我從不做賠本的買賣。是,我是沒給周心逸撫養費,但我也沒成為她的負擔,對她夠好了吧?」
「白子悅真不值得我花一分錢,她趁早投胎對誰都好。」
我氣得手抖,又寫:「她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陪你吃了那麼多苦!」
「那又怎麼樣?不是她陪我吃,也有別的女人陪我吃。」
「再說了,她們這樣的人,不就是覺得我遲早會發達嗎?不然為什麼陪著我吃苦?圖我窮還是圖她們口中的愛情啊?」
「別這麼幼稚,她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自身條件不好,又想找個男人養著,富二代看不上她們,所以隻能找我這樣的咯。說什麼『潛力股』,不就是等著我飛黃騰達後好當闊太太。這種人品,根本不值得你替她出頭。」
我用剩下的咖啡潑他一臉。
行,周元青,你囂張!
7
我怒火攻心,真想殺了那個王八蛋。
系統發出紅色警告:「玩家請注意,請勿攻擊人類!」
我煩躁地捂著耳朵,「行了,我知道了!」
周元青若無其事地打電話叫保潔,還順便約了個收鬼的天師。
距離任務結束隻剩兩個小時,我趕回周心逸家。
門開著,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我心頭一跳,慌忙跑進去,隻見周心逸跪坐在床邊。
她的眼睛又紅又腫。
「窮鬼,媽媽死了。」
白子悅沒了氣息,但她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
她是解脫了,可周心逸才十五歲,她這麼小,就獨自面對著母親的疾病和死亡。
她問:「為什麼我可以看到你,卻看不到媽媽的魂?」
「媽媽什麼話都沒給我留。要是我能看到她的魂,就能和她說話了。」
我想抱抱她,卻隻能穿過她的身體,觸碰到虛無的空氣。
今天要採訪影帝和他闊別已久的初戀。鏡頭後面,我戴著口 罩問:「你們有遺憾嗎?」「當然有。」她歪頭一笑,眼裡 卻含了一汪淚:「曾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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