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成了親人口中罪大惡極的罪犯。
我的法醫前女友親手解剖我屍體,咬牙切齒:「宋司寒,你終於死了!」
身為刑警的姐姐更是憎惡到不肯承認我:「我們家沒有這種敗類!」
她們罵我罪有應得,死的真好。
可後來,為我崩潰痛哭的也是她們。
01
「今日早晨六時,在本市法醫和刑警隊長家門口的垃圾桶同時發現數量屍塊,請廣大居民盡量減少外出……」
天空下著淅瀝瀝的小雨。
所有警察看著面前的整整三袋屍塊,臉色異常難看。
「畜生!這是挑釁!」
我的姐姐,刑警隊長宋曉微。
偵破了無數刑偵要案的她,看著眼前裝了一袋又一袋大小不一的屍塊,也不禁雙眼泛紅的攥緊拳頭。
「必須盡快查出兇手!受害人和民眾都在等我們交代!」
我飄在她面前,一眨不眨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五年了,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屍塊被快速運回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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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給我解剖的是法醫林安可,我的前女友。
她穿著防護服,神色淡漠的將我屍體一塊塊拼好。
一夜過去。
她隨手用肩處的衣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定定的看著我屍體。
猙獰恐怖的屍體,唯獨少了腦袋。
林安可的下一句,卻讓在場等了一夜結果的人臉色一變。
「作案手法和犯罪集團的劉老大很相似。」
我姐「騰」的一下站起身,身後的椅子倒在地上。
她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
我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激動,因為我們父母都是死在劉老大手裡。
十年,劉老大依舊逍遙法外。
她目光死死的盯著我的屍體。
眉眼間一閃而過的不安。
我很好奇,這一刻,她有沒有想到我?
良久,我才聽到我姐緊繃的聲音。
「死者,是男性還是女性?」
林安可嘴唇翕動,聲音發澀:「男性。」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她和我姐臉色同一時間有些難看。
林安可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死者為男性,年齡在 21~28 歲之間,死者的屍體被兇手用開水燙過,所以不能從皮膚上面判斷死亡時間。」
「頭部,身體關節多次被鈍器擊打。」
「死者的左胸口有一條將近十釐米的劃口,劃口很深,心髒被人拿走了。」
「血液裡沒有鎮靜劑,安定劑或者麻藥的殘留,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死者清醒的時候對他施行了這樣的暴行。」
「兇手故意將受害人的屍塊扔在我和宋警官家門口,很顯然是在故意挑釁警方。」
我欣慰的看著她。
她果然像當年承諾的,會成為最優秀的法醫。
推斷的一點都沒錯。
在場的人聽得脊背發涼。
「這特麼是畜生幹出來的吧,這還是人嗎!」
「往年案例,劉老大隻有對待叛變的手下或者仇家才會下這麼狠的手。」
平時再淡定的我姐此時也面色鐵青。
「此案件牽扯重大,我們必須盡快查出受害人身份,一方提取 DNA 樣本,一方到信息庫查看有沒有符合身份的失蹤人口。」
當他們收拾好我屍體,準備離開解剖室時,一個警察跑進來。
「兇手,兇手發消息了。」
所有人聞言一震。
兇手直接用郵件發在了警局的郵箱裡,短暫的兩句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不寒而慄。
郵箱內容如下:【怎麼樣,我的禮物還喜歡嗎?各位朋友們,我們又見面了。】
02
警察局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姐抬起手,狠狠的砸向牆壁,雙眼猩紅的喘著粗氣,一字一句道。
「是他!是那個畜生!」
如果剛剛還是猜測,現在她就徹底確定,如此狂妄的公然挑釁警方,隻能是劉老大。
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這一夜,所有警員都沒有回家。
林安可就站在解剖臺邊,看著那具醜陋扭曲的屍塊。
我自己都惡心的想吐。
但林安可依舊面不改色,神色似乎在回憶什麼。
我貪戀的看著她的臉,五年,我甚至快忘了她長相。
每個人都因為我的案子熬夜加班。
直到第二天一早,衝進來的警察舉著手上的 DNA 對比結果。
「死者身份出來了!」
我姐和林安可同時快步衝過去,奪過他手上的對比結果,臉色猛然一變。
「宋司寒……」宋曉微和林安可同時開口。
我笑了笑。
是啊,就是我。
「他死了,真的死了……」我姐緊緊攥著報告單,眼圈泛紅的低聲喃喃。
她突然扭頭看向林安可,聲音嘶啞:「你是不是早就猜出來死者是他?」
林安可沒回答她,反而看向她:「他不該死嗎?他是罪犯。」
「宋隊長應該不會對一個罪犯心慈手軟吧?」
我姐胸膛微微起伏,閉了閉眼,幾秒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傲,冷笑。
「當然不會!我們宋家沒有這種敗類!」
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憎惡,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我的屍體,大步轉身離開。
我怔怔的望著她背影,心口泛起綿密的疼痛。
腦海中不由的回憶起當年我們姐弟決裂的畫面。
記憶中,我手上拎著木棍替劉老大解決一個不聽話的手下。
我姐帶著警察衝進來,狠狠的扇了我兩巴掌,指著我歇斯底裡的怒罵。
「宋司寒!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一把推開她,她踉跄的跌倒在地,手心扎在玻璃碎片上,鮮紅的血異常刺眼,我衝她吼道。
「宋曉微,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我最討厭你這一副清高自以為是的樣子!惡心死了!」
「我不想當警察!你非要讓我像爸媽一樣慘死才滿意嗎!」
她那時的眼神,我現在還記得。
痛苦,怨恨,絕望。
是啊,她該恨我,竟然和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混在一起。
現在又獨留她一人在世上。
她怎麼會不恨我呢。
偌大的解剖室隻剩下林安可。
她艱難的抬起腳,走到我屍體前了怔怔的看著我。
03
這起案件社會影響度極高。
在得知我的身份竟然是犯罪團伙後,為我申冤的網友紛紛破口大罵。
「真該死!這畜生手上不一定有幾條人命。」
「殺的好!真解氣!」
「這畜生活該死的這麼慘!當年我孩子就是死在劉老大手裡!屍骨無存。」
「就是這個名字,這個畜生當初在我店裡強奸了一名未成年!當時我還偷偷錄了一段視頻。」
這條評論瞬間被頂上熱搜。
同時博主放出了視頻。
視頻中我面色猙獰的撕扯著身下女孩兒衣服,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和男人的哄笑聲混在一起。
在女孩兒的不斷掙扎下,我惱羞成怒的拿起煙灰缸狠狠砸向女孩兒腦袋。
直到女孩兒滿頭鮮血的暈厥過去。
畫面到此結束。
偌大的會議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姐臉色異常難看,伴隨著「嘭」的一聲,她手裡緊攥的水杯重重砸在桌上。
濺起的玻璃碎片在她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畜生!這個畜生!」
我姐額頭青筋暴起,近乎暴怒的吼道。
「查!就算人死了,也要查清!」
我苦笑,對不起啊姐,我讓你丟臉了。
林安可臉色慘白的坐在位置上,呆呆的看著大屏幕。
同時,我的頭顱也終於被找到了。
隻是當他們匆匆趕到解剖室,看到放在解剖臺上的頭顱時,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張臉已經不能稱作是臉了。
說是一團腐爛的肉都不為過。
整張臉被潑了硫酸,經過重度腐蝕,眼睛和肉緊緊的粘在一起,已經無法分開。
額頭上甚至還有幾個泛白的洞。
早已看不出來原來的面貌。
林安可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戴好手套神色凝重的進入工作狀態。
「下顎骨頭有一定程度的碎裂,看起來像是張大著嘴死去,屍體僵硬後被人硬生生合上,生前一定遭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刀還是那麼穩,可聲音卻微微顫抖。
我看到她手腕上一閃而過的紅繩時微微一愣。
原來,她還留著。
這是當初我和她提分手的前一周,去寺廟為她求來的平安鏈。
三百多的臺階,我一步一跪,隻為一句「心誠則靈。」
導致我一周沒下的來床。
「隻是額頭的洞我現在還沒推斷出是……」
「針眼和手指。」我姐聲音又啞又沉。
對上林安可詫異的眼神,我姐雙眼猩紅,帶著難以察覺的隱忍克制:「用針一點一點扎破額頭,再用手指反復戳進去,劉老大最喜歡的手段,當年我爸媽額頭上就有這樣的傷。」
林安可身體僵住,握著解剖刀的手微微發抖。
「他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讓劉老大如此下狠手……」
一滴淚無聲無息的滑下來,砸在我屍體上,我愣愣的看著她。
她在為我哭嗎?
但下一秒,她眼眸一冷,死死咬著嘴唇。
「這是他罪有應得!」
我聞言點了點頭。
對,我罪有應得。
可為什麼聽到她親口說,我心這麼疼呢。
我姐閉了閉眼:「他屍體上有什麼可用的信息嗎?」
「暫時沒發現。」
04
我姐失魂落魄的回到辦公室,靠著門,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
她拿出手機,呆呆的看著屏幕。
我飄過去,發現屏幕上竟然是和我的聊天頁面。
背景是我們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消息還停留在五年前。
「司寒,你對得起爸媽嗎!隻要你今天回來,姐姐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還是我最疼愛的弟弟。」
隻是這條消息旁有一個紅色感嘆號。
手機從她手心滑落,她疲憊的閉上眼睛,眼淚無聲的落下。
我紅著眼朝她伸出手,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透明的手無力穿過她身體。
心髒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疼的我喘不過氣。
對不起姐,對不起。
印象中,除了爸媽犧牲時,我從來沒有見過姐姐落淚。
因為她說過,她不能哭,她要保護我。
視頻熱度越來越高,一時間網上莫名多出許多我參與埋屍,殺人的視頻。
不少人湧在警局門口,要求警察交出我的屍體。
甚至人肉出了我的家庭地址。
警局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所有人再次聚在我屍體前。
「劉老大興師動眾的搞出這一出到底為了什麼?」
我姐緊緊皺著眉:「我猜測,死者身上有什麼秘密讓他們很忌憚,所以劉老大才不惜代價煽動輿論讓我們盡快結案。」
我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心底滿滿的自豪。
林安可臉色冷凝:「我反復檢查過死者的屍體,並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伴隨著「咔噠」一聲,門被打開,一道清潤的嗓音響起。
「安可,我給大家訂了晚飯,一起來吃吧。」
「青裴,你怎麼來了?」林安可一臉驚喜的回過頭。
一個帶著金絲眼鏡,溫潤如玉的男人走進來,笑著站到林安可身邊。
「看來我們又沾林法醫的光了。」
所有人貌似和他都很熟,熟捻的和他開玩笑。
我皺著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似乎,我在哪裡見過他……
突然,我瞳孔一縮,後背升起一股冷汗。
是他!
05
「你最近這麼累,我特意煮了魚湯帶過來,正好給大家一起補充補充精力。」
寧青裴眼底帶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溫柔的看向林安可。
林安可面露為難。
我姐臉色緊繃的看向兩人,最終還是讓他們先去吃飯,這裡留給她。
林安可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我一會就將新的屍檢報告發給局長。」
說完,她跟著其他同事一起離開。
看著兩人一起離去的背影,我不安的追上去,跟在林安可身後大喊。
「別去安可,別去!」
可回應我的除了空氣還是空氣。
寧青裴關上門時,目光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解剖臺上我的屍體。
不知為何,我的靈魂竟然無法離開解剖室了。
我緊緊攥著拳頭,試圖平復不安的心情。
即使已經過了三年,可我依舊清晰的記得。
他跟在劉老大身邊,面對那些求死的手下,笑的漫不經心。
「爸,這些蝼蟻就留給我做實驗吧。」
林安可口中的「青裴」就是林老大的獨生子。
安可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06
偌大的解剖室隻剩下我姐一個人。
她緩緩走到我屍體前,顫抖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我那張已經腐爛猙獰的臉。
但手伸到半空還是緩緩垂下了。
這一刻,她好像徹底卸下了在外人眼裡冷傲的形象,垂眸看著我,自言自語。
「你小時候明明很聽我話,為什麼變成這樣了呢?」
「你以前還說畢業後就和安可結婚,帶著她去看爸媽,可你卻自甘墮落的選擇跟著劉老大,最後落個這種下場,你後悔了嗎?」
我搖了搖頭,不後悔。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選擇。
「現在安可也被介紹了相親對象,生物研究員,她爸媽很滿意。」
即使我知道她聽不見,還是本能的哀求:「不,那個人很危險姐!你快去攔著她啊!」
我姐繼續喃喃道:「以前別的男人看她一眼,你都要吃醋,現在你徹底沒機會了。」
「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我恨過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可現在……」
她聲音越來越小,一滴淚悄然滑下。
我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頹然的垂下頭。
我還記得,曾經我生病住院時,她剛處理完案子,連夜過來陪我。
我依賴的靠在她肩上,摸著她身上警服,既羨慕又欽佩。
我當時問她:「姐,如果我以後犯罪,你會不會親手槍殺了我?我……」
還沒說完,我姐就冷著臉朝我嘴輕輕打了一下,瞪著我。
「胡說什麼?我們可是警察世家,你怎麼會犯罪?」
我忍著眼淚,笑容越來越大:「如果呢?如果我之後做了一個很惡劣的人,你還認我這個弟弟嗎?」
我姐寵溺的刮了刮我鼻尖:「多惡劣?」
「殺人,犯罪。」
我姐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看著我的眼睛,沉思了一會兒,認真的說。
「如果你真的殺人犯罪,那隻能是姐姐沒有教好你。」
「姐姐會去爸爸媽媽墓碑前請罪。」
我抱著她,眼淚再也忍不住:「不,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姐姐。」
思緒被拉回時,我臉上一片湿潤。
原來,死後也會流淚啊。
07
我姐在解剖室陪了我一夜。
她說了很多我甚至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才知道,原來她為我承受了那麼多的壓力。
直到林安可他們回來。
同時來的還有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