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一個癲婆奶奶，過完節非要跟我一起到大城市看看。

結果樓下新來的老頭發瘋，不隻把垃圾堆得像多米諾骨牌，還天天說我們制造噪音。

恨不得給我們規定洗澡和拉屎撒尿時間，一不順心就叫物業，叫警察。

仗著自己老，認為沒人治得了。

隻是他沒想到，我奶奶比他更瘋更老。

1

我租住的是老小區的五樓，沒有電梯。

奶奶的腿腳好，直說這樣可以鍛煉身體。

沒承想在四樓的拐彎處，看到了壯觀疊羅漢一樣的，密密麻麻的紙殼子、塑料罐、酒瓶子、破衣裳、破鞋還有……一缸酸菜？

這是把公共區域當自己家倉庫了是咋的？

「上不去吧？那我下去遛遛。」

說完，我奶小腿兒一邁，下樓去了。

「哎……」

瞅一眼眼前快堆到樓頂的廢品，伸出手比畫了一下留出的空隙。

這 TM 似乎隻有一掌長，再加上這酸爽的味兒，怪不得我奶樓都不上就癲兒了。

再說這堆廢品堆得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但凡碰著一個，搞不好都會引起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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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面前的情況拍了照片，發到了住戶群裡。

【這是誰的東西，趕緊挪走，還讓不讓人上樓了？】

消息是發了，卻如石沉大海，半天沒有人回應。

5 樓對門的住戶難道在外地沒回？不然這麼窄的道，除非是紙片人，不然不可能過得去啊……

【如果沒人認領，我可就處理了啊！】

這聲喊完，立馬有人說話了。

【咋別人都能過，就你過不去，你是有多胖啊？】

這人佔用公共區域還這麼囂張？

心裡憋得想罵娘，可我一貫以文明人自居，隻是回：

【你甭管我胖瘦，公共區域堆成這樣，擱哪兒也不佔理。】

【我在外邊有事兒呢，晚上回去再說，我可警告你，別動我東西啊！】

聽了這話我更來氣了，正想著打電話找物業，就見我奶從樓下領了兩人上來，那兩人手上還有推車和大布袋子。

家伙什兒齊全，可不就是收破爛的嗎？

我一下就樂了，奶也太厲害了吧，就這會兒工夫，收破爛的都找來了？

「就這堆東西，無主的，快點收走！」

我奶拿著不知從哪兒拔的草根，邊剔牙邊說。

完了還嘀咕：「要是擱我們那兒，哪輪得到你們。」

那兩人對視一眼，立馬各憑本事，以搶錢的速度往布袋裡塞，往推車上摞。

不一會兒工夫，過道處幹幹淨淨，就剩一缸酸菜和幾件破衣服，看得人神清氣爽。

我把整個過程錄下來作為證據，就高興地和奶奶往樓上走。

2

才到家門口，正掏鑰匙呢，一陣小風兒吹來，臭襪子味兒糊了我一臉。

低頭一看，鞋櫃子上的臭籃球鞋正對著我吐舌頭呢。

我這鄰居是咋回事兒？

之前住著的那對夫妻比我還文明禮貌，絕對幹不出這種事！

難道現在換人了？

先把疑惑放一邊兒，好不容易回屋拾掇妥當，晚上剛吃上飯，我的手機就不停歇地響起來。

拿起一看，連著好幾條@我的消息，都是之前那人發來質問那堆破爛的。

【我的寶貝呢！

【你給我弄哪去了？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能碰我東西？】

看到這，我把之前錄的視頻發到了群裡。

【我可一點沒碰，您這寶貝到處扔，人家不就當垃圾回收了嗎？】

【你給我等著，咱倆沒完！】

這貨剛在群裡說完，鄰居家的丈夫就姍姍來遲地給我發了私信。

【妹子你真勇，這老頭你都敢惹。】

不是，我記得他比我胖多了呀，他能過得去？

【你啥時候練了輕功？】

【你就貧吧，我們這是沒辦法，已經被賈老頭逼搬家了。】

原來，鄰居這對夫妻太講文明，樓下新來的老頭賈勇三天兩頭搞事兒，把他們逼走了。

新來的租戶應該也不是啥善茬，不過最近人似乎不在家，隻留下臭鞋櫃在外面散味兒。

【總之你當心，壞人變老了更可怕！】

呵，這可真是群狼環伺，好怕怕呀。

要是在年前，我估計已經在考慮搬家了。

現在嘛……有我奶呢。

3

半夜十二點，隱約聽見哐哐的砸門聲和怒罵聲。

我有降噪耳塞，奶奶有原始耳背，雙雙翻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一早打開手機，99＋的微信消息和十幾個未接來電。

這是咋滴？要世界末日了？

打開一看，99＋的微信消息一半在群裡。

還是那貨，開始時哭訴說我沒有道德不尊敬老人，把他辛辛苦苦攢的寶貝都偷拿走了。

後來又說我們半夜三更在家制造噪音，不管樓下鄰居死活。

【我們老人本來就難入睡，覺又少，你們簡直是要逼死我啊！】

他這是換策略了？

再看那些未接來電，全都是物業打來的。

這是開始講理了？不能夠吧。

想著呢，一看私信添加好友，原來剩下一半在這兒呢。

最新幾條全是問候全家的辱罵國粹。

再往上翻，總算沒罵了，全是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能有噪音的。

那些破爛寶貝是我們弄沒的不假，可噪音從何說起？

【我和奶奶舟車勞頓，9 點就睡了，哪來的噪音？可別是你家進阿飄了，賴到我們身上。】

我才在群裡回復，物業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為了讓奶奶了解事情進展，我直接開了免提。

結果物業上來就把我一頓訓，說對方即使有不對的地方，也不能把人老人辛辛苦苦攢的生活費給弄沒了。

我奶奶在旁邊看我皺眉，拿過電話就是一頓輸出。

「你讓他說他那堆破爛值多少錢！他要真靠這點破爛生活，就把每日明細賬單拿出來，要真能對上，我把我棺材本賠給他！」

物業頓時被懟得啞口無言，半天才說：「這都是他說的，您老消消氣，那什麼，他還說你們……半夜擾民。咱都鄰裡鄰居的，他都快 70 的人了，氣出好歹來也不合適，咱們都互相體諒體諒？」

敢情這物業也是欺軟怕硬的主，現在開始懷柔政策了。

「你體諒他，咋不體諒體諒我？我都快 80 了，他那破爛堆那麼高，那麼嚴實，你們都不說管管，要是砸我身上，砸出個好歹來，你負責嗎？我們自己解決了，你不說感激就算了，竟然還來責備，你還是個人嗎你？」

不愧是我奶，這段話說的，我能稱之為嘴強王者。

「再說我年齡這麼大了，精神不好還有心髒病，每天必須 9 點睡覺。我孫女跟我一樣作息，你讓我們上哪擾民去？不調查清楚就來教訓，他是你爸嗎這麼護著？」

說到最後，物業連連給我們道歉，一再保證會核實清楚才掛掉電話。

解決了物業，我這正準備穿上大衣出門上班呢，門外再次響起了哐哐的砸門聲。

剛打開門，就見一胡子拉碴、一身味兒的老頭站在門口，手上拎著一隻掛滿酸菜的破鞋。

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4

這男人看著跟老頭有兩分相似，卻是一臉和藹的笑容。

看見我開門，老頭手中的鞋差點懟到我臉上。

「這是你幹的吧？臭娘們兒一點素質都沒有，這是把誰的破鞋扔到我酸菜缸子裡了？我的酸菜都已經泡好了，現在還怎麼吃？」

老頭的白臉唱完了，旁邊的男人開始唱紅臉。

「之前在樓道放雜物是我們不對，那事就算過去了。可這把別人的鞋往我們酸菜缸裡放，做得也確實有點過分了。」

我這人確實吃軟不吃硬，聽他這麼說，偷偷瞅了一眼身邊的奶奶，十分心虛。

昨天我是看見奶奶拿了一隻門口燻死人的破鞋下樓，還以為她要扔了，給新來的鄰居一個教訓。

沒想到是扔酸菜缸子裡了！

「你們憑啥說是我們扔的？哪隻眼睛看見了？我們對公共區域可是愛護得很，從來都不幹缺德事兒！你們得罪了別人遭報應，可不要賴到我們頭上！」

聽我奶這麼說，兩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估計心裡已經開始懷疑被他們逼走的那對夫妻了。

「就算這事不是你們幹的，那你們晚上擾民怎麼說？我老頭子睡眠淺，好不容易要睡著了，又被你們吵醒了，一晚上都沒再合眼！」

奶奶一聽他這麼說不幹了，把我扒拉到一邊：「沒合眼好啊，這說明你還喘氣兒。要是活夠了，家裡都有刀，使勁往這兒拉，保你合眼合得死死的。」

我奶的手往脖子上橫著那麼一比畫，意思表達得真真兒的。

「哎，你這死老太婆怎麼說話的？動不動就讓別人去死，小心斷子絕孫我告訴你！」

「你才是生兒子沒屁眼兒的玩意兒！」

眼看著兩人矛盾升級，對方上來要揪奶奶的頭發，奶奶上去就要撓他的臉。

我趕緊抱住奶奶的胳膊，那年輕男人也盡力將兩人隔開。

把兩位老人安撫住，我才再次開口：「這事我在群裡說過，也跟物業溝通過，我們 9 點就睡覺了，不可能有聲音打擾到你們。」

「什麼不可能有聲音？就是你們！十一點四十，我聽得真真兒的，抽水馬桶的聲音！」

聽他這麼一說，我回憶了一下，似乎大概那個點兒，真的起夜去過廁所。

不是，這 TM 衝個廁所就算擾民？

「您老晚上不上廁所不衝水啊？」

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點頭。

「我晚上從來不衝水，都是第二天白天衝，你們晚上也別衝，還能節約用水。」

？？？敢情您老身上這廁所腌過的味兒是這麼來的？

別說我不樂意，就是我奶也不能樂意。

不過為了避免矛盾升級，再上演全武行，我暫時答應了他。

想著幸好我和我奶都不習慣晚上上大號，頂多晚上少喝水，不起夜不就得了。

5

結果，事情根本不像我想的那麼簡單。

晚上吃完晚飯，我奶還在衝澡，門外就又哐哐響起砸門聲。

透過貓眼一看，這回除了樓下的老頭，還有物業跟著生無可戀地站在一邊。

打開門，老頭立馬開始嘚嘚：「你這小娃子是咋回事兒？才說好的晚上不用水，你這一用就用了一個多小時，還讓不讓我老頭子活了？」

「我說的是半夜不衝廁所，啥時候跟你保證晚上不用水了？」

我接著問物業：「晚上不能用水，你說他這要求合理嗎？擱你你能做到？」

物業也是一臉哭笑不得，可還是好言相勸：「大爺，我就說現在這個點兒，洗澡上廁所什麼的都很正常。」

可對方就像聽不懂人話，非說我早上才答應他，就必須按他的要求來。

要用水可以，晚上 5:00~7:00 之間，他去吃晚飯兼遛彎兒的時候盡管用。

物業可能覺得我好說話，又過來勸我答應。

就在我倆僵持不下的時候，我奶裹著浴巾就衝了出來，手上拿著個東西就往老頭嘴裡塞。

「就你屁事兒多，不讓用水是吧，那髒東西都你負責舔幹淨唄？」

我定睛一看，喔豁，竟然是我奶的……

搓澡巾！

上面甚至還掛著搓出來的泥垢！

老頭剛才猝不及防著了道，此時才把搓澡巾從嘴裡摳出來，嘔了半天漲紅著臉上來就要打我奶。

我奶那能是好惹的？扯開嗓子就是號：「街坊鄰居們都看看吶，401 的老不要臉耍流氓了！趁著老婆子洗一半澡不讓用水，要佔我這老婆子的便宜啊！」

聽見動靜，還真有樓下的好事者抻著頭往上瞅。

老頭伸出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最後撂下一句：「你，你給我等著！」就噔噔噔下樓去了。

物業瞠目結舌了半天，看老頭都走了，也跟著跑得沒影。

「高，實在是高！」

對著我奶，我直接伸出兩個大拇指。

我奶一昂頭：「就這號的老無賴，來一個我收拾一個，來兩個我收拾一雙！」

6

老頭估計氣得狠了，沒一會兒把警察叫來了。

在警察面前，竟然扮起了綠茶，委屈巴巴地哭訴：「你們看，這就是她塞我嘴裡的搓澡巾！那一下子把我牙花子都捅破了，她這是惡意傷人，你們快點把她抓走！」

「放屁，你有證據嗎你就隨便汙蔑？警察同志，搓澡巾明明是他這老頭想耍流氓的證據，剛才我呼救的時候，街坊鄰居可都聽見了！」

老頭和我奶奶針鋒相對的時候，兩位警察左右看著，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陣仗估計是他們最不想面對的了。

我拉住其中一個警察小聲道：「這 401 的什麼德性你們應該很熟悉吧？我們上個對門就是被他逼走的。」

這位聽了點點頭，也沒跟我再說什麼，就給我們兩家各打五十大板的教育了一通。

說我們應該友善鄰裡，不應該浪費警力，和完稀泥就走了。

這老頭兒幾回都吃了悶虧，似乎終於明白過來這回遇到了硬茬子，使正常方法是鬥不過了。

第二天，我的門口和 5 樓的樓道裡就出現了各種汙物。

食物殘渣、爛菜葉子都是好的，其中甚至還有糞便和不少蟑螂。

這老頭，怎麼還沒我奶年齡大，腦子就不好使了呢？

蟑螂這種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五的損招都敢用？

當下我拿出手機就給物業打去了電話。

而我奶，三兩下就把部分爛菜葉子和糞便捅到了樓下。

接著掏出昨天遛彎時買的擴音大喇叭就是喊：「大家伙都瞧瞧看看啊，401 因為跟我們家的私人恩怨，竟然要把我們整棟樓的衛生都搞臭，關鍵這裡邊還有蟑螂！他是想讓我們整棟樓的人都搬家呀！」

這一頓叭叭，直接把整棟樓的人都叭叭到了 401 家的對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