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失去了我,一輩子活在痛苦的懷念中吧。」
我沉默,我寡言,我覺得這個臺詞好像有點熟悉。
我拾起我爹掉在地上的話本子。
結局是,女主抱著男主的屍體痛哭流涕,深深懊悔,手握萬裡江山,卻隻能在錦衣玉食中痛苦地度過一生。
好好好。
死人文學的風,哪兒都能吹。
沙雕文都不放過,當真恐怖如斯。
太醫是被我的侍女拽著一路小跑過來的,一大把年紀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像是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以至於,我很擔心用不用再叫一個太醫先給這個太醫看看。
經過望聞問切,一系列復雜的檢查之後,太醫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向我匯報道:
「回公主殿下,皇上沒事,隻是有點上火。」
我帶著幾分不解,扭頭看向我爹。
這才發現我那活爹鼻孔裡堵著棉球。
感情……嘴邊的血是鼻血啊。
想起進門時我爹的樣子,我替他尷尬得腳趾摳出一座皇宮。
我爹卻絲毫不以為意,拉著太醫粗糙的大手,向他認真請教,有沒有假死藥。
Advertisement
我扶額無語,恨不得把我爹腦子裡的水搖出去:
「爹,你可是皇上,皇上你冷靜一點。」
太醫沉思片刻,眨巴著眼睛抖呀抖,抖呀抖。
在我懷疑他是不是得了我娘曾經說過的什麼怕精神時。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丹藥,神神秘秘地遞給了我爹:
「此物名為龜息丹,服下之後可使人出現假死狀態,為期七天。」
我一聽就炸了:
「什麼,歸西丹?那能吃麼,謀害皇上,本公主要誅你九族。」
太醫顫顫巍巍地跪下,腦袋上冷汗淋漓,解釋道:
「公主,是龜息丹,不是歸西丹,是取自龜息大法。」
我爹看著手裡的龜息丹,面色猶豫,神色之間滿是破碎感。
眼見著我爹真有服下去的打算。
我連忙制止:「且不說這龜息丹是否真的有如此神奇之效……」
「我娘在外面,有那麼多等著上位的人呢。」
「萬一他們在爹你假死期間動了什麼手腳,真死了怎麼辦?」
我爹神色之中閃過一絲猶豫,但眼角瞥到一旁的話本子,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娘還不得一輩子懷念我啊。」
「別說了,就這樣了。」
我連忙制止:「爹,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我爹皺了皺眉頭:「這有何難,太子繼位即可。」
我扶額無語,爹你怕是忘了我那太子弟弟正狗著呢。
我爹似乎也想到了這點,拍了拍我的肩膀:
「朕馬上就下旨,廢黜太子,封你為皇太女。」
什麼,還有這種好事兒?
眼見著女帝的位置在向我招手。
我乖巧地站在一旁:
「好嘞,爹,您安心地去吧。」
9
雖然我還是挺想當皇太女的。
但是在我爹眼神的威逼下,我怎能看著我爹水靈靈地去世呢?
經過了一番良心的譴責和道義的糾結,我還是制止了實際上就是等著我來制止他的我爹。
眼見著我爹越演越上癮,真想要把丹藥服下。
我無奈地使出了殺手锏——打小報告。
「爹你要是吃了,等我娘回來我就告訴她你吃了龜息丹是要假死」
「你的計劃就落空了。」
我爹聞言,本就趨近破碎的一張臉再度出現了裂痕。
「無恥啊無恥,家門不幸。」
在太醫告退前,我不情不願地加上最後一句臺詞:
「再說了,爹你怎麼可能舍得讓我娘傷……」
「爹,人走了,不用演了。」
隻是,看著我爹入戲頗深的樣子。
我嚴重懷疑,他實際上是本色出演。
在成功制止了我爹的虛假死亡危機之後,我總算能夠把我弟可能和狗互換身體了這個匪夷所思的可能告訴我爹。
我爹雖然平時就不太靠譜,但在這種時候。
也不太靠譜。
隻見他沉思了良久,開口卻道:「這樣就不能把小白燉成狗肉火鍋了。」
我三度大驚失色,被嚇得屁滾尿流。
我隻是為了應付狗丞相才那麼一說,而爹你是真想把它燉了啊。
「爹,小白它做錯了什麼,它隻是毀了一幅畫,你居然想燉了它。」
完了,這要是被我爹知道,是我毀的,不得把我燉了。
我爹陰森森地帶著一絲破碎的嗚咽開口:
「那幅畫可是你娘親把我贖回去後,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我覺得吧,我弟和狗互換了身體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得先保住我和小白的命。
雖然我有一個問題是,逃命的時候,我應該帶上小白的靈魂還是肉體呢?
正當我盤算收拾包袱離家出走之時,我娘回來了,手裡還拎著我的小白。
身體裡面住著我弟靈魂的那個小白。
我爹看都沒看我弟,隻是默默垂淚,從袖子裡拽出白綾作勢就要上吊。
我娘熟練攔下搶走哄人:
「小心肝,我剛才離開是去給你煲湯了。」
「你不是看這條狗不順眼嘛,一會兒我就燉了給你做火鍋。」
肉眼可見地,小白的毛豎了起來,一雙狗眼中滿是驚恐。
雖然我知道我娘親隻是說說,不會真把小白燉了的。
畢竟我娘哄我爹的話術,一套一套的,張口就來。
但是這不妨礙我震驚。
我勒個親娘啊,那可是你親兒子啊。
10
我把我弟和狗互換身體的可能又給我娘講了一遍。
我娘手一抖,差點把湯又灑我弟頭上。
我們一家四口蹲在我弟面前,假惺惺地開始抹眼淚。
「小白啊,啊不,你現在是小黑。」
小黑看了我一眼,想咬死我。
「小黑,你受苦了。」
我弟鼻孔裡噴出一陣白氣,掃視了我們一眼,汪汪叫了起來,罵得很髒。
畢竟……這段日子它確實過得挺苦的。
我聽到了磨牙的聲音,估計是我弟在咬牙切齒。
一個月啊,而且一個月,我們才發現。
回想起前半月我弟在狗的身體裡,試圖和我們溝通跟我們求助卻被忽視的場景。
我和爹娘都汗流浃背了。
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我們三個不是聖賢,所以很快就原諒了自己。
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麼把我弟換回來。
我的女帝大業等不得啊。
我娘不愧是我娘,當機立斷決定明天就帶著我弟去靈隱寺求慧明大師。
我爹臉黑了,拋出白綾又要上吊。
慧明大師在遁入空門前是我娘在八百年前的藍顏知己之一。
我爹一邊拋白綾,一邊流淚幽怨:
「前段時間的話本子裡,京圈佛子也是很火的。」
話本子誤人啊。
等我以後逮住話本子的作者了,一定把他關起來,拿小皮鞭催他更新。
我娘再度熟練地攔住哄我爹:
「小心肝,你都說了是前段時間很火。」
「而你想想你是誰,你可是皇上,放在話本裡永不過時的角色。」
「何況,小心肝不願意我去,我就不去了。」
「讓阿晴和阿雨帶著小白去就好。」
「對外宣稱求平安即可。」
「等等,我妹出關了?」
我發問,他們卻不理我。
眼看著兩人再次膩歪在一起,我爹的臉上滿是甜蜜的笑意。
我麻溜地拎上我弟撤了。
我帶著我弟來到我妹的寢宮,我妹這些年來少有的居然沒有閉門不見而是在練琴。
隻是……魔音貫耳,屬實不敢恭維。
我猶豫了一下話該怎麼說得委婉一點,還是放棄了,直接脫口而出:
「咱弟變成狗了。」
我妹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地:
「他不一直是舔狗麼?」
「咋滴,變種了?」
「變成了奶狗還是狼狗?」
我沉默了一下。
把拎在手裡的我弟舉了起來。
「真狗。」
我妹彈斷了一根琴弦,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弟,隨即肉眼可見地汗流浃背起來。
隻見她一個大禮,雙手合十跪在我弟面前懺悔。
「我錯了,我不該把你送去和丞相家大小姐養的大黃配種的。」
怪不得前幾天小白回來的時候毛色髒汙,帶著幾縷血痕,跟和人打了一架似的。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丞相家的大小姐。
那位據說正是我弟心儀的女子。
我弟沉默地磨了磨牙,再度汪得很髒。
我妹訕訕地搓了搓手指:
「你不也反抗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貞操麼。」
我弟汪得更髒了。
為了贖罪,我妹不得不暫停了自己的一五計劃。
11
二人、一狗、倆侍女,在馬車裡昏昏沉沉地打瞌睡。
卻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
居然還有不長眼的人想打劫。
一伙子長得就歪瓜裂棗的粗獷大漢拿著幾把破刀竟然敢攔住我們的馬車。
放言要把馬車裡的女眷搶回去做壓寨夫人。
且不說跟著我們出行隱藏在暗處的護衛個個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
我妹便已經躍躍欲試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削鐵如泥的鋒利好刀。
「讓我來試試刀吧。」
語氣雀躍得仿佛她才是打劫的。
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這刀在袖子裡揣一路還沒把衣服劃爛的。
還有出門為什麼要帶刀,是想半路弑姐嗎?
但是沒關系,自己的妹,自己寵著。
回去就打小報告,說她私藏兇器。
不出幾招,劫匪便是被打了個落花流水,抱頭鼠竄。
我令侍女撩起簾子。
我妹一襲紅衣飄飄,手握利刃,氣定神闲地站在落花下。
別說,看架勢,端的是可以稱上一句,風華絕代。
隻是,剎那間,不知何處冒出一隻弩箭,直直地衝著她的心口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名白衣男子憑空冒出,將她攔入懷中,為她受下了這一箭。
隻見那白衣男子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卻依舊深情款款地看著我妹:
「姑娘沒事兒吧?」
眼見著我妹雙頰染上幾縷紅霞,慌著拉他上馬車讓侍女給包扎。
我正暗自思量,這人恰巧出現在這裡,又自導自演這一出,是有什麼目的。
卻突然聽到了他的心聲:
「嘿嘿嘿,不愧是我,這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哪個妹子能不淪陷。」
「當今皇帝每天抽風上吊,難有大作為。」
「繼承人太子殿下又因為我的失誤和狗互換了靈魂。」
「還是造反有前途些啊。」
我心頭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什麼,我弟和狗靈魂互換的緣故竟然是他?
如此可怕的能力,卻掌握在這種人手裡。
這下可難辦了。
隻是,還沒等我細細思量,此人咬牙切齒的心聲便響了起來:
「若不是這互換靈魂的金手指隻能用一次,我還不知道怎麼解除。」
「我現在早就已經將自己和太子的靈魂互換了。」
「不過,好歹我現在借著這條消息搭上了丞相的船,又承蒙他看重,讓我來施美人計。」
「等我俘獲了公主的芳心,再憑借現代知識,讓帝後對我刮目相看並委以重任之後再與丞相裡應外合發動叛亂,助他登上皇位。」
「再出其不意殺了他。」
「我的龍傲天劇本,完美。」
「哈哈哈哈哈哈。」
一連串心聲,自戀且聒噪,聽得我頭疼。
細細分辨開來,竟沒半點兒有用的東西。
無趣,無趣極了,再沒點兒新意。
除了此人的奇異是幾分變數之外,剩下的不過是些我們早已知道的東西。
不過,我對他提到的「現代知識」確是有著幾分在意。
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
他的視線轉向了我,心裡卻在嘀咕:
「運氣不錯啊,這兩個妞,都是絕色,還是姐妹倆。」
「等我當上皇上,通通收入後宮。」
「雙飛姐妹花,滋味一定很爽。」
雖然有些聽不懂,但不妨礙他淫邪的笑聲讓我一陣惡寒。
忍不了,忍不了。
我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此人自覺無故被甩了一巴掌,眼中疑惑,心中罵娘。
但是還沒開口,我妹朝我對視一眼,一個手刀就劈昏了他。
「此人蹊蹺。」
不得不說,這人想得真多,我妹怎麼可能被一個第一次見面就自導自演出一幕拙劣戲劇的人俘獲芳心呢?
我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