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大叔比我傷得重多了,隻能坐在床上做調查,好心的護士給我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


警察調來了兩輛車的行車記錄儀,對比分析後得出這場事故責任主要因為大叔強行超車佔位,需要他們另給我賠償款。


一聽要出錢,剛還明裡暗裡要訛我一筆的他們都噓聲了,忙賣慘問我能不能通融通融。


林嘉禾猶豫了會兒,也開口為他們說話:「周哥他們做點小本生意也不容易,這筆賠償款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你看能不能讓嫂子通融一下?」


林嘉禾明擺著拿我做順水人情,我不說話,隻倔強地看向周翊安他要怎麼辦。


一邊是他相伴五年的妻子,一邊隻是林嘉禾為其開口求情的陌生人。


「朝陽,你知道的,我們不差這一筆錢。」


「大不了回去我轉給你作補償。」


周翊安迎上我的目光,嘆了口氣。


心裡最後一根弦莫名地斷裂,我木著臉將視線轉向別處。


我爭的不過是一口氣,但他卻全當我貪財小氣。


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他的天平從來不會偏向我。


哪怕我的砝碼是我以妻子身份相伴他的五年。


5


「周翊安,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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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要離婚心底還留存這五年來最後一絲幻想,那如今我是徹底心死了。


「宋朝陽,你能不能別鬧了?」


調查完後周翊安出了病房,聽到我說離婚,轉頭皺眉看向我。


「嫂子,別一生氣就要離婚呀,周哥這樣也會累的。」


「那不正好給你騰位置,別當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


林嘉禾被我回懟嗆了回去,頓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說,離婚,就現在。」


懟完了林嘉禾,我轉頭看向周翊安又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


「好,如你所願。」


我性子柔軟,很少有這麼刺蝟的時候,一時周翊安被氣得咬牙切齒。


我出去習慣把文件隨身攜帶,好在車禍了也還在,但周翊安過來時什麼證件都沒帶。


打車回到家時,明明隻是車禍離開了不到兩天,看著我走前的光景卻莫名湧上陌生的情緒。


周翊安忙著找證件,而我安安靜靜地坐一旁等。


他磨蹭半天才找到一張身份證,我怕耽誤去民政局,起身三兩下就找齊了剩下的證件。


對這個家,我遠比他上心,找東西自然也比他熟悉得多。


他看向我遞來的證件,眼底湧動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你是因為什麼出的車禍?」


「問這些沒用的幹嘛,民政局要下班了。」


這回不耐煩的換成了我。


去民政局的路不遠,可周翊安偏偏開得很慢。


半小時的車程被他硬生生開成了一個半小時。


不過再怎麼慢也總歸到了民政局。


當我拿著那張薄薄的離婚登記回執單回到醫院時,還像做夢般。


耳邊是醫生叮囑我還要多多靜養的嘮叨,眼前卻是離開民政局前周翊安的身影。


我以為我會傷心,心底卻莫名輕松。


五年,就當養了條咬人的狗吧。


6


我難得睡得一夜安穩,隻是大早上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剛接電話,我就被一頓劈頭蓋臉的謾罵。


「我就沒你這個女兒,正經工作沒有就知道抱個電腦寫小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家幹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人家小周一個月入過萬的公司經理不嫌棄你還願意娶你,五年了都沒為他生個一兒半女,你還不領情說離婚就離婚,離了婚看哪個男人要你個二手貨!」


「你等著吧,我和你爸馬上來了,看你爸不打斷你的腿!一大把年紀了淨折騰我們!」


幾個不堪入耳的詞翻來覆去地講,大抵離不開「不孝」「沒出息」「沒男人要」。


我媽在生了我後虧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所以我才成了獨生女。


她將不能生男孩的怨氣歸結於我,小時候她動不動就對我非打即罵,而誇獎鼓勵是從來沒有的事。


我爸對此全然漠視,默默做著家裡一個名為「丈夫」或者「父親」的隱形人。


一直以來在親情上的情感缺失,讓我一直想要體會被愛、被珍視的感覺。


所以當我夜歸被人圍堵小巷,周翊安的從天而降,對我而言就如同抓住了黑暗中傾瀉的微光。


我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纏著他要了微信,哪怕當時他也隻不過是小公司的一個職工。


我不會追人,隻會一股腦地對他好。


他因為他媽的阻撓剛和初戀分手,我算是乘虛而入。


因為他不拒絕我對他的追求,乃至答應了我偶然一次說想盡早結婚的玩笑話,讓我誤以為我真的捂熱了他這座冰山。


但其實是他需要一個合適的妻子,而我正好出現,才成就了順理成章的一切。


因為沒感受過健全的愛,哪怕感情中出現了問題我依舊選擇自欺欺人的情況我不會再犯。


這五年的滿地狼藉就是對我最好的警醒。


拿著手機的手還在顫抖,我的心卻慢慢歸於平靜。


耳邊的謾罵還在繼續,我頭回突兀地打斷了她無休止的獨角戲:「我沒記錯的話,每年爸治腦血栓的費用都是我拿寫小說的錢出的吧?」


「什麼?」


電話那端媽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以後爸治病的錢我不出了,還有家裡的房貸我也不會供了。」


「你個活挨千刀的不孝女!我就不該生你這個沒出息的女兒,該生個兒子的……」


電話那端分貝驟然拔高,我皺眉將手機聽筒放得遠了些。


「兒子好啊,兒子孝順,我就不耽誤您二老造娃了,拜拜!」


我深呼吸掛斷電話,過了一會那邊又瘋狂打了過來,我直接拉黑。


我自認對得起良心,這些年靠寫小說賺的錢打給父母的都有近百萬了。


我們家雖不算大富大貴,但好好養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


而他們養我的時候衣服是舍不得給我買的,肉是舍不得給我吃的,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是我自己貸款兼職賺的。


和周翊安離婚後,我深深認識到:與其去期待本不該有的愛,還不如好好地愛自己。


7


上午剛送走個瘟神,下午又來了一個。


看著手機上林嘉禾發來的消息,我頭都大了。


「嫂子,他都傷心成這樣了,你都不管管他。」


附帶一張周翊安醉酒閉眼躺在沙發上,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的照片。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覺得他樣樣都好,不喜歡了現在看這張照片都覺得他臭臭的。


也是難為她忍受宿醉後的惡臭去照顧他了。


「你不是愛撿垃圾嗎,正好這個我不要了送你。」


那邊「對方正在輸入中……」閃現了好幾遍才慢吞吞發出消息:「嫂子,我對周哥沒想法的,就是好哥們。」


「沒事,好哥們也能上床,我知道的。」


老作者十餘年的功力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顯現。


林嘉禾也懶得裝了,直接撕破臉皮連發數條消息。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再怎麼說也改變不了他不愛你的事實。」


「你和他結婚五年了又怎麼樣,還不是和他沒個孩子,怕不是他看見你這張長相普通的臉就沒了欲望吧?三十多歲的黃臉婆。」


「周翊安就是愛我,你猜上次你們結婚紀念日他說加班實際去了哪裡?他去給我做飯了,就因為我說生病了沒胃口。」


我覺得好笑,之前我覺得我和周翊安的問題沒必要摻和進一個小姑娘,畢竟沒有她也會有李嘉禾王嘉禾黃嘉禾。


現在看來不給點教訓,她估計還會一直緊咬著我。


蒼蠅不大,但惡心人啊!


正好上次為了方便辦理最後的離婚手續,還沒有拉黑周翊安和他們單位的人。


「剛剛把你想說的話發給你同事領導了,還有你最愛的周翊安。」


那邊立馬緊張地回頭撤消息,可惜已經沒用了。


「嫂子,我就是亂說的,周哥喝醉酒不還是念著你嗎,你別發給單位的人看,我到時候會丟工作的。」


林嘉禾發的是語音,我光語音轉文字就感覺她快哭了。


現在倒知道怕了,之前貼臉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對她這還算是輕了。


我懶得理她,隻是又點開她發的那張照片放大看。


照片上的周翊安眼底鴉青濃重,胡茬青黑邋遢,臉上隱隱可見淚痕,看上去整個人很頹廢。


看來離了我這個住家保姆,他過得很慘。


我心裡並不心疼,反而隱隱感到快意。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真賤。


8


周翊安那天回我的消息我沒看,後面再發我就直接屏蔽了。


我在醫院該吃吃該玩玩,轉眼就到了周末。


這天周翊安突然來到醫院,我差點沒認出他來。


因為他變化很大,刻意整理儀表後也遮掩不住他濃重的頹廢感。


「朝陽,你爸媽來了,跟我回家一趟吧。」


面對我,他緊攥著衣角暴露了他的局促。


躲是不可能躲的,到時候讓他們鬧到醫院來就不好看了。


我點點頭,起身拄著拐杖跟他走。


周翊安想來扶著我走,我下意識就躲開了:「你髒,別碰我。」


他訕訕地收回了手。


我一瘸一拐終於到了車庫,正要開門,周翊安卻先我一步幫我開了門。


「這還是我第一次享受到周大經理親手開門的待遇呢。」


我話說得諷刺,周翊安卻恍若未覺:「隻要你願意,之後都由我為你親手開門。」


我懶得理他的故作深情,上車直接閉眼休息。


一路無言,一直到家樓下停好車後,他突然開口:「林嘉禾被開除了,那件事後本來隻是處分,但我說動了領導。」


「我本來要調職去 A 區的事也泡影了,不知道聽到這些,你會高興點嗎?」


我不感興趣,準備開門走人。


「你上次是想給我生日驚喜,開車時看到我的殉職短信才出車禍的,對嗎?」


我當沒聽到,他又生澀補充了句:「朝陽,我知道錯了,我們不離婚好嗎?」


「不好。」


我以前犯賤那麼愛他,他猜都猜得出來我為什麼出車禍,又為什麼失望和他提了離婚。


我給了他很多次機會改正的,是他自己沒珍惜。


推開門,家裡擠滿了人,我爸媽和他爸媽都來了。


「我回來了。」


他爸媽哼了哼鼻子權當聽見了,我媽則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


「小周啊,特意給你帶了你愛吃的土特產,等會我叫這死丫頭給你做啊。」


說著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因為沒有兒子,我媽就把女婿當成自己兒子寵著,而我這個女兒自然成了她眼裡怎麼都看不順眼的「兒媳」。


我不愛吃筍,從小我媽逼著我吃,打死了也不吃。


可周翊安喜歡吃,每回都特意給他寄好幾斤筍,我說不要也依然寄。


周翊安上班忙,就算我叫他快遞到了去拿,他也每次都恰好忘記。


所以每回是我扛著筍上好幾樓,是我親手剝筍皮剝得全身發痒,是我忍著反胃也要炒完所有筍。


從某些方面來看,我媽和周翊安真像極了親母子。


都一樣自私自大又自以為是。


「你愛給人當媽就當,別扯我,把我當你已離婚的前兒媳好了。」


兔子惹急了也會咬人呢,更何況我忍了她幾十年。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是不是給你臉了?」


在我面前橫慣了,她再也維持不住在別人面前裝慣了的溫柔人設,下意識手往我臉上招呼。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隻要我說的話不合她心意,她就會出手打我。


雖然我躲得及時,但因為周翊安這礙事的擋著我了,臉上還是被劃了道紅痕。


我猛地推開周翊安,啪啪給了我媽幾巴掌。


「是不是我一直忍著你,你就真以為自己生了我,我就活該給你當奴隸使喚了?」


一直在角落裝死的我爸終於現身,衝過來要使他的大家長威風。


可惜他長年得病虧空了身體,我都沒怎麼用力就把他踢倒在地,他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好久沒起來。


我媽見我連她親親老公都敢打,瘋了般叫喚著要來打我。


可惜被一旁回過神來的周翊安和他爸媽攔住了。


「朝陽,這好歹是你親爸媽,你怎麼能打人呢?有事坐下來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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