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天半夜，他至少要起身喂兩三次奶。

一來二去，很影響我第二天的工作狀態。

所以我讓他，帶著孩子，搬到嬰兒房睡。

婆婆和謝黎陽聽了，痛斥我沒有良心：

「葉迎雲啊葉迎雲，你打什麼算盤，我還不知道嗎？！」

「等我和寶寶搬到嬰兒房，你就可以徹底做甩手掌櫃了，對吧？！」

謝黎陽說得不錯。

同睡一間臥室，他半夜起身喂奶，我也得幫襯著哄會兒孩子。

可分房睡，房門一鎖，我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

也是因此，在我懷孕的時候。

他才會執意在嬰兒房，安裝了一個子母床。

美其名曰性價比高，節省空間。

等寶寶長大了，還可以改成臥室床繼續用。

實際上，打的不就是我如今的算盤嗎？

現在反過來被人算計，他倒是因吃虧而跳腳了。

婆婆起初站在謝黎陽那邊，口水四濺，大罵我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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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知道我提前復工，是為了回所裡研究父乳。

讓謝黎陽產出的父乳更有營養。

更有利於孩子健康成長，腦部發育後。

她立馬轉變了態度，反而幫我勸起謝黎陽來：

「你老婆這麼努力工作，也是為了孩子考慮啊！」

「反正你自己也能照顧好孩子，矯情什麼！」

「一個大男人，別這麼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等我這寶貝孫女成了神童，你也算靠孩子光宗耀祖啦！」

以前，我娘家還沒破產時。

婆婆就喜歡四處炫耀，自己攀了個有錢的親家。

後來親家破產了，她也跟蔫巴了一樣，沒有什麼可炫的。

如今來了個早慧的孫女。

她就成天盼著這孩子成為神童，讓她揚眉吐氣。

謝黎陽是她親生兒子。

看他因哺乳而憔悴的模樣，她自然是心疼的。

但比起一時的心疼，還是臉面更重要。

於是，現在輪到我和婆婆，互相幫腔。

軟硬兼施，逼著謝黎陽搬到了嬰兒房。

13

復工後，我拿著謝黎陽的血液，基因報告。

早出晚歸，開始日復一日地做測驗，做分析。

我想知道藥物在他身上，為什麼有如此驚豔的表現力。

而他則因日夜顛倒地照顧孩子，變得日漸憔悴。

時不時還要忍受，漲奶與堵奶的痛苦。

與他的疲憊，形成強烈對比的。

是女兒愈加健康的狀態，以及超前的腦部發育。

她極為聰慧，智商很高。

六個月能跟人無障礙溝通，七個月能辨識簡單的字。

一歲出頭，就能輕輕松松解出小學較難的奧數題。

鄰裡街坊都投來豔羨的目光，紛紛誇贊說我們家真出了一個神童。

連媒體記者，都登門拜訪，打算做一期專欄報道。

在得知孩子是父乳喂養長大的後，記者更是大呼吃驚：

「所以父乳完全可以替代母乳或奶粉，甚至更優於它們嗎？」

我拿出研究報告，微微點頭：

「檢測顯示，父乳內含的營養成分，大概是母乳的兩倍。」

「它能更有效地提高嬰兒機體免疫力，增強體質，促進寶寶的生長發育。」

「更重要的是，它比母乳多出了一種罕見微量元素。」

「這種元素，有利於神經系統發育，能讓嬰兒智商多提高 5 至 10 點。」

報道一出，社會轟動，傳得沸沸揚揚。

跟婆婆一起跳廣場舞的大媽大爺們。

都想親眼看看，謝黎陽是怎樣父乳喂養的。

所以對婆婆甚是恭維諂媚。

婆婆被這番奉承，捧得暈頭轉向，自鳴得意。

謝黎陽在房間裡給孩子喂奶時。

婆婆就經常帶著一批大媽大爺，也不敲門。

沒有絲毫分寸感，直接推門而入。

他們毫不避諱，眼神就直勾勾地，盯著袒胸漏乳的謝黎陽。

有些大膽點的，還會直接上手，逗樂似的捏一把他的胸。

並掛著似是而非的笑容，打趣他說：

「不錯啊，這一摸就知道奶水充足。」

「比一些女人的家伙，還管用呢！」

謝黎陽面色尷尬。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圍觀的猴子。

每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都好似帶著侮辱的意味。

令他感受到一種，無地自容的滑稽與羞恥。

可婆婆沒有察覺到他的不適，反而愈發肆無忌憚。

最誇張的時候，她能早中晚各帶四五個大媽大爺，去圍觀他喂奶。

忍無可忍的謝黎陽，終於爆發，和婆婆大吵一架。

我剛下班回家，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劍拔弩張。

你一言我一語，爭執得面紅耳赤。

謝黎陽暴跳如雷，怒斥婆婆：

「神經病吧你，一年比一年癲了!」

「奶孩子有屁好看的，你成心喊一群人回家看我笑話是吧？！」

「你臉皮厚不知道羞恥，但我還要臉呢？！」

婆婆哪被親兒子這樣罵過，頓時氣得上蹿下跳：

「沒大沒小，你怎麼跟我說話的，我可是你媽！」

「不就是喂奶被人看了嗎，有什麼大不了！」

「我們以前喂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矯情，天天委屈這委屈那，說出去讓人笑死！」

短短幾句話，像是戳到了什麼。

謝黎陽因父乳喂養，所遭受的委屈，都在瞬間爆發：

雙目含淚的他，哽咽著，也咆哮著。

他說他受夠了這一切。

自從父乳喂養以來，他沒有吃過自己想吃的東西。

每天就是為了奶水，日復一日。

被逼著喝那些惡心至極的補奶湯。

那種渾濁的腥味，直衝他整個鼻腔。

他有時候真的想過，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還說自己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

半夜頻繁起身喂奶，好不容易能睡了。

在夢裡他還會出現幻聽，以為孩子在哭。

以及，提到自己被大爺大媽圍觀喂奶。

他字字顫抖，泣不成聲地控訴：

「我是人，不是奶孩子的機器，我也要面子，我也有尊嚴！」

說實話，那天徹底崩潰的謝黎陽，非常可憐。

連向來固執的婆婆，都軟了態度。

可我在沙發上，嗑著瓜子。

欣賞著他聲淚俱下的控訴，無動於衷。

甚至，還笑得雲淡風輕。

倘若我不是藥學研究所的醫生。

倘若我手上沒有那劑催乳藥。

那我的處境，隻會比他更慘。

婆婆姑且還會看在，謝黎陽是她親兒子的份上。

軟下心來，憐惜他。

對於我，她會嗎？

無非是高高在上，甩下兩個字「矯情」。

而後母子兩人，繼續打著為孩子好的名號，變相折磨我。

我這輩子可憐誰，都不會可憐謝黎陽。

因為可憐他，就是自甘下賤，在背刺曾經的自己。

14

一歲半的時候，女兒斷了奶。

我帶謝黎陽去打了回奶針，減少奶水分泌。

他在哺乳前有健身的習慣，身材健碩勻稱。

可如今，因為喝了大量補湯，身體發福，面容浮腫。

更糟糕的，是他那因哺乳，而軟趴趴下垂的胸部。

就像六七十歲的老大爺，幹癟難看。

醫院有幾個孩子，童言無忌。

看到謝黎陽下垂的胸，就咯咯直笑。

他眼神閃躲，倍感尷尬難堪。

打完針後，就低垂著頭，幾乎是快步逃出了醫院。

從此之後，無論天氣多熱。

他都會在內裡，穿上一件厚厚的塑形背心。

也是在女兒斷奶沒多久後，我關於父乳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得益於謝黎陽的基因報告，以及他的血液研究。

我研發出了升級款父乳藥。

它可以讓男性產出，比母乳更為優質的奶水。

並且還有利於嬰兒的腦部發育，並提高智商。

有了父乳喂出神童的例子。

藥品一經上市，就被一搶而空。

靠這款藥，研究所背後醫藥集團的股價，連夜漲停。

集團比我想的，還要財大氣粗。

它所發的獎金，甚至夠我全款，購置一套不錯的房產。

經濟條件無憂的我，正式向謝黎陽提出了離婚。

他沒猶豫多久，便同意了。

其實，在我家破產後。

我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他和婆婆，之所以沒有將我踹掉。

是因為我剛生完孩子。

他們害怕闲言碎語，在背後對其指指點點。

才遲遲沒有提出離婚。

現如今，我識相離開，反而順了他們的意。

隻不過，他們沒有料到，我能成功奪走女兒的撫養權。

謝黎陽一家，重男輕女，起初對女兒並不上心。

可怎料她聰慧至極，成了一個出息的神童呢。

這麼光宗耀祖的孩子，他們母子倆自然是不想放過的。

可無奈費盡了渾身解數，都沒有爭過我。

婆婆自知撫養權無望後，腦子一轉, 反倒趾高氣揚了起來：

「反正有用的是我兒子的奶！」

「回頭我找個更有錢、更出息的肚子，生個男孩！」

「父乳那麼一喂，我們謝家照樣可以培養出神童！」

我鄙夷地冷笑了幾聲，沒有告訴她真相。

父乳能讓孩子變得更聰慧不假。

但最多最多, 也隻能讓智商多提高 10 個點。

女兒能成為神童，是因為她本來就是神童。

而且, 謝黎陽已經生不出孩子了。

他本來就是弱精。

當初我沉溺在他愛的偽裝裡，舍不得告訴他。

私下裡費了很多心思，才懷上了孩子。

後來，用他的基因報告，做父乳研究時。

我發現他的精子, 徹底沒了活性。

所以啊, 你們母子倆，無須惦記神童兒子。

因為你們謝家，必定就此絕後。

15

離婚後，謝黎陽繼續用著哄騙我的那一套, 來哄騙富婆。

隻不過這位富婆，比年少無知的我, 聰慧多了。

謝黎陽這個鳳凰男, 想攀上她吃軟飯。

而她看了父乳和神童的報道。

懷著私心，想找謝黎陽借種生子。

嘗試了多次之後，她察覺出了不對勁。

在謝黎陽無精症的檢查報告出來後。

她直言他是沒用的東西。

二話不說, 就把他給踹了。

婆婆和謝黎陽, 實在沒法子了。

隻能返回去，背著我找女兒打同情牌。

甚至還處心積慮地, 想挑撥我和女兒的關系：

「乖孫啊, 你媽當初因為怕痛，連奶都不給你吃，她根本就不愛你！」

「是啊，我的寶貝女兒，你可是爸爸辛辛苦苦奶大的！」

「當時為了喂你, 我受多大苦啊, 我才是最愛你的！」

當時女兒五歲, 早熟得很。

隻見, 她睜著無辜的眼睛, 平靜而又一針見血：

「可我是女孩，上不了你們謝家的族譜。」

「所以我現在姓葉, 不姓謝。」

16

（後記）

隨著父乳藥問世後。

人人都追求更為優質的父乳。

於是，在社會上掀起了經久不衰的奶爸熱潮。

漸漸地, 母乳喂養, 成為了過去。

國家支持父乳喂養。

甚至，還會有想死的衝動。

「（和」以往因為超長產假，部分企業考慮到經濟成本，不願招聘女員工。

如今等長的男性哺乳假, 消除了男女用工成本的差距。

反而有效緩解了就業性別歧視。

而隨著奶爸時代的發展。

社會上延伸出了一種新工種，名為育奶叔。

謝黎陽因工作能力一般，在中年慘遭裁員。

走投無路的他，便嘗試做起了育奶叔。

他就這樣, 忍受著漲奶的痛苦。

喝著那難以下咽的補奶湯。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和婆婆孤兒寡母的，度過了餘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