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護著我逃進山裡，將身上僅剩的幹糧都遞給我。

我心底一軟，扯下裙角碎布給他包扎傷口，搖了搖頭。

「沒事，我可以去打獵。」

拔出腰間藏匿的短刀，我獨自走進山裡，靠追兔子，採蘑菇，跟葉雲離堅持了整整五天。

五天後，他的屬下找到我們，我們得以脫困。

幾乎是踏上馬車的瞬間，葉雲離就暈了過去。

他身上有傷，這幾日為了不讓我擔心，都是強撐著清醒。

甫一松懈，便陷入沉沉的昏睡。

等他醒來時，我們已經回到京城。

我端著碗，將熬好的湯藥喂給他。

葉雲離絲毫沒有懷疑，將一整碗藥都喝完了。

我垂著頭，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葉雲離唇邊勾勒出冷笑，道：「自然是有仇報仇，抓出刺殺我的幕後主使。」

這事不難。

通過排查，很快就查到了葉雲崢頭上。

這兩年他韜光養晦，倒是建立起了一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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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全被林雪柔毀了。

在東窗事發後，林雪柔居然找到葉雲離，說要告發葉雲崢。

23.

我在屏風後，聽林雪柔信誓旦旦，以關鍵情報，換了一大筆豐厚的銀兩。

她自從嫁給葉雲崢，要跟著他伏低做小，韜光養晦，吃的穿的用的，都遠不如在林府。

這樣寒酸的日子，她受夠了。

所以為了擺脫葉雲崢，也為了報復他，林雪柔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葉雲離。

葉雲離順藤摸瓜，一舉搗毀了葉雲崢的勢力不說，還找到證據，證明他就是派刺客來暗殺自己的兇手。

他跪在御書房，將證據呈上。

皇帝震怒，當即摔了所有東西，貶葉雲崢為庶人，並把他押入大牢。

關進大牢前，葉雲崢仍不肯認罪。

直到我將林雪柔的原話轉告給他。

他才知道，自己是被身邊最親近的枕邊人背叛。

「為什麼？」

葉雲崢披頭散發，在天牢外跟林雪柔見了最後一面。

他目眦欲裂，惡狠狠地盯著林雪柔，一點沒有前世的柔情，隻剩下無盡的厭恨。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你不知道，你和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究竟為何要背叛我？！」

面對葉雲崢的怒吼，林雪柔慌亂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反唇相譏道：

「因為我受夠你了。」

「你總是叫我隱忍，可自己卻對蘇俏俏念念不忘。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書房裡藏的都是她的畫像！」

「真夠惡心的，葉雲崢，你就是個偽君子！要不是你玷汙了我的清白，我也不可能嫁給你！」

「你毀了我的一輩子，我真是被你害慘了！」

林雪柔憤憤不平，撿起石頭砸到葉雲崢頭上，葉雲崢霎時流出血來。

他哈哈大笑：「蠢婦！你根本不知道，你差點就成了朕的皇後！到手的榮華富貴，就被你拱手送了出去，你日後莫要後悔！」

林雪柔眼神古怪，翻了個白眼：「什麼皇後，你失心瘋了吧？」

她越看越覺得葉雲崢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影響了神智。

所以拋下這句話，她便離開了。

葉雲崢被關入大牢。

暗無天日的囚禁生活，才剛剛開始。

24.

扳倒了葉雲崢，接下來就隻剩大皇子和三皇子。

他們雖也有各自勢力，但都不如我招攬而來的李眠修。

有他的支持，再加上藍蕭從旁出謀劃策，不出三年，葉雲離就掃平了一切障礙，登基為帝。

而我，也終於被立為皇後。

系統界面上，「任務完成」四個字，讓我多年來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我成功了。

這一次，我沒有選錯人。

皇宮裡張燈結彩，我穿著鳳冠霞帔，坐在高照的紅燭下。

葉雲離緩緩掀開蓋頭，神情裡滿是對我的愛意。

我沒有拒絕他。

這一晚，良宵與共，直至天明。

我坐在鏡前梳妝，說起了關於我的故事。

有些漫長，可葉雲離聽得很認真。

他時而蹙眉，時而思索，喃喃道：「俏俏，所以，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嗎？」

我點了點頭，眷念地看了他一眼。

葉雲離從身後抱住我，啞聲道：「我不會像葉雲崢那樣對你，我可以一輩子隻愛你一個人，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在他絕望的眼神中，輕輕搖了搖頭。

「不，那裡才是我的家。」

許諾這種事，太不可信了。

盡管葉雲離現在愛著我，可以後呢？

見我拒絕，葉雲離臉上一陣潮紅，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

這是他近些年的老毛病了，太醫也束手無策。

我將抽屜裡的錦盒取出，打開蓋子，裡面是枚小小的藥丸。

「這是解藥。」

我說著，將錦盒移向他。

他愣住了，嘴唇一顫，問我是什麼意思。

我避開他的目光，冷靜道：「就是你想的那樣。三年前，你從淮州回來，我便給你下了毒。」

「若你按照承諾，立我為皇後，那我便會給你解藥。如若不然，我任務失敗，便跟你同歸於盡。」

「對不起，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我已經沒有積分再重啟，所以我……賭不起。」

「隻能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保證我得到想要的結果。」

25.

我不敢抬頭看葉雲離。

我想，他現在肯定很恨我。

我瞞了他這麼久，給他下毒，讓他遭受了三年病痛的折磨，他肯定恨死我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賭不起。

我隻能狠下心。

「俏俏。」

沉默良久，葉雲離才輕聲開口。

他滿目悲傷，蹲下身，看著我的眼睛。

「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我不知說什麼。

葉雲離靜了半晌，最終隻是長長一嘆。

他站起身，握著我的手，依然那般溫暖。

「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葉雲離說。

時間，是五年前。

葉雲離二十歲生辰的時候，去青雲寺後山看桃花。

卻不想，撞見一個姑娘，被人推下了湖。

他本想去救的，可不一會兒，姑娘自己就浮了起來。

立在水中，如一枝帶露的荷花。

「下來吧你！」

隻見那姑娘伸手，幹脆利落地扯著推自己的人，把她也拖進了湖裡。

那人咕嚕咕嚕喝了一肚子水，連忙求饒，說自己不敢了。

姑娘冷笑：「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

她遊上岸，眼神一瞥，看見了葉雲離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但這馬車上沒掛任何裝飾，姑娘也不知車裡的是誰。

她走過去，問：「你看見了什麼？」

葉雲離覺得有趣，說：「我什麼也沒看見。」

兩人隔著車簾，誰也不認識誰。

姑娘說：「你是去青雲寺看花？」

葉雲離嗯了一聲，緊接著便看見，一隻細白的手伸進車簾，將一枝嫣紅的桃花放下。

「別去了，青雲寺後山的花已經謝了。這是最後一枝，送給你，你就當剛才湖邊什麼都沒發生。」

姑娘說著，身影走遠了。

葉雲離握著那枝桃花，去青雲寺後山看，發現桃林果然已經沒有了花。

唯一那枝，在他懷裡，撥動他的心弦。

他向人打聽，姑娘是誰。

後來得知，她是蘇家小姐，蘇俏俏。

「我？」

我挑起眉，想起我剛穿來時，是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但那時葉雲離坐在馬車裡，從始至終沒有露面，所以我並不知是他。

26.

葉雲離看著我，嘴角勾起一絲淺笑：「從那天起，我就再也無法忘記你。」

「你不知道，當你主動邀請我去參加你生辰時，我有多高興。」

「俏俏，我希望你快樂。」

我愣了愣，對上葉雲離深情的眼。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眉心，聲音低不可聞：

「哪怕是，你會離開我，我也希望你幸福。」

他沒有恨我。

我茫然地望著他。

「你不怪我嗎？」

葉雲離搖了搖頭，道：「怪你做什麼，你來的那個世界，肯定很美好，比這裡美好得多，所以我才留不住你。」

「俏俏，你喜歡過我嗎？」

葉雲離眼底浮現出一絲卑微，就像被人拋棄的小狗。

我用力點頭，認真道：「喜歡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讓我愧疚，讓我心酸, 讓我想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

如果，我們不是兩個時空的人。

我大概，會真正愛上他吧。

聽到我的答案，葉雲離綻開笑容。

他好像這樣就滿足了，抱著我一聲聲叫著俏俏。

我閉上眼, 不敢看他臨別時的臉。

在系統的倒計時中，我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翠桃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但也不敢違逆，招呼車夫繞行。

「（他」「小姐, 你終於醒了！」

王姨在病床邊高興不已，我睜開眼, 一時如在夢中。

「這是……哪裡？」

喉嚨幹得厲害, 我問了一句, 便閉上嘴。

王姨說, 這是醫院, 我出了車禍, 已經昏迷整整三天了。

幸好最後沒什麼事, 再住一段時間的院, 就能回家。

我「哦」了一聲, 回家的喜悅, 並沒我想象中那麼濃烈。

在古代生活得太久，重回現代, 我對一切都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葉雲離的臉, 在我腦海不時地浮現。

我有些神思不屬，於是給自己放了個長假，出院後，去了海邊放松。

沙灘上, 一道人影向我跑來。

我眯著眼，心想自己真是躺迷糊了, 不然怎麼看見葉雲離在這裡？

「俏俏。」

溫柔磁性的聲音響起, 面前的青年扎著狼尾，長著一張跟葉雲離一模一樣的臉。

「我來找你了。」

「這裡果然很美好，陽光，大海, 還有你。」

他逆著光, 笑容仿佛要把我融化。

我眨了眨眼, 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葉雲離？你不是在大夏當皇帝嗎？」

「本來是，後來，有個叫系統的找上我，跟我做了一筆交易，我就讓它把我送到這裡了。沒有你，我一個人當皇帝又有什麼意思？」

葉雲離低頭, 深深看著我, 勾了勾唇，「我對皇位沒有興趣, 隻是你那時說想做皇後, 我才決定成為皇帝的。」

「臨走時，我從宗室過繼了一個孩子。藍蕭和李眠修兩位輔佐，大夏出不了亂子。」

他都安排好了，不懼陌生的世界, 來到這裡找我。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

原來，不一定要我留下。

他也會為我跨越時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