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婆婆生日宴上，公公卻不讓婆婆上桌。

說婆婆是家裡掙錢最少的，這桌菜的價格比她一月收入都高。

所以婆婆不配吃。

面對我的指責，他大言不慚地表示，家裡誰掙得最多，誰就說了算。

是嗎？那好吧。

我一把掀了桌子。

婆婆不配吃，你們就更不配。

誰讓我是這個家收入最多的？

1

年底，我們一家三口回婆家。

因為婆婆生日正好在過年期間，所以我們會一直住到生日結束。

雖然時間比較長，但我沒什麼擔心。

主要是因為我有一個好婆婆。

當初生孩子時，婆婆提前千裡迢迢過來照顧我月子。

別說，雖然婆婆沒讀過幾年書。

可言談舉止、為人處世啥的卻讓我覺得又佩服又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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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孩子時我難產，痛得不行。

等好容易生完出來，就看到婆婆一臉淚水，哭得那叫一個泣不成聲。

我媽倒是滴淚不掉，正好言哄勸婆婆。

不知道的還以為婆婆才是我親媽。

真的，我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你看，這女人生孩子，真正心疼的還得是親媽。

「就是，婆婆真指望不上。

「這親媽都哭成淚人了，婆婆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是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

「哼，咋有臉笑得出來！」

我真替我媽叫屈，也有點詫異婆婆的反應。

一度懷疑她是不是裝的，就為博個好名聲。

後來我才知道，婆婆是個心軟的、特別有共情能力的人。

真是聽到我的慘叫聲，心疼得掉淚的。

她還跟我說，就生這一個就好，以後可不要再生了。

太疼了，她不想我再受一次這樣的疼。

我生的是女兒，本以為農村出身的婆婆會不滿意。

日後會逼著我生二胎，直到生出男孩為止。

可婆婆說到做到，甚至還勸老公去做結扎。

把我老公嚇得不輕。

2

婆婆照顧我月子很用心，也不知她從哪兒搜羅來的養生食譜。

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月子餐，一天五頓地調理我身體。

還見縫插針地給我按摩。

把我養得健康水靈，氣色極佳，身體狀態比懷孕前還好得多。

來探望我的同事朋友一見我都兩眼瞪得像銅鈴。

感嘆我皮膚好極了，白裡透紅堪比二十歲小姑娘。

別人生了孩子變憔悴，我生完孩子變仙女。

那時的我，除了給孩子喂奶，真是什麼活也不用做。

簡直是自記事起最舒服的日子。

說實話，我親媽關心我有時候都隻是用嘴。

但婆婆執行力超強，更多用實際行動來呵護我。

我曾不止一次感慨，婆婆真是比我親媽還親媽。

我很真誠地跟婆婆道謝，她卻有點害羞地表示，這是她應該做的。

讓我不要覺得過意不去，婆婆照顧媳婦月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可後來我才知道，她的月子卻是自己照顧自己，還得伺候婆家一家人的吃喝。

也就是那時，我才徹底對婆婆有了改觀。

打心底裡拿她當親媽看，發誓日後一定要孝敬她，讓她老有所依老有所樂。

3

這次回家，我給婆婆帶了不少禮物。

有衣服，鞋子，首飾，還有大大的紅包。

紅包是悄悄給的。

婆婆可高興了，一邊說著「太破費了，以後可別亂花錢，不值當」。

一邊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一起。

還紅了眼眶，眼睛湿湿的。

看了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怎麼說呢，有點想哭。

隻有沒得到過多少關愛，沒收到過什麼禮物的人才是這樣的反應。

而這也堅定了我要對她好的決心。

第二天，我見婆婆還穿著舊衣，很納悶：

「媽，不是說好了今天穿新衣服嗎？怎麼沒穿？」

婆婆不太自然地笑笑：「還沒過年呢，先不穿。」

我笑：「媽，過去是太窮了，過年才有新衣服。

「現在日子好過了，平常想買就買，不一定非得等到過年才穿新的。

「況且我給你買了不止一身，難道過年那天你要幾身新衣服一起套在身上嗎？

「那不成俄羅斯套娃了？」

4

這話說得婆婆也笑起來。

可第二天，還是沒見她穿新衣。

因為過年忙，孩子也正是離不了人的時候。

整天光侍弄她就把我忙得腳不沾地，我也就把婆婆這茬兒忘了。

一晃就到了大年夜這天。

我們做了很多菜，可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

我發現婆婆專揀涼拌菜吃。

我帶來的龍蝦、海參之類的貴菜，她是一筷不碰。

甚至連看也不看。

反觀公公，簡直是目中無人，隻管甩開腮幫子使勁造。

大刀闊斧地吃，吃著嘴裡的，看著碗裡的。

眼睛隻盯著那些個好菜，一筷子不離一筷子地夾。

那架勢，我懷疑他前幾世都是餓死的。

5

指望婆婆主動出擊是沒戲了。

怕再這樣下去，她一口好菜也撈不著。

我趕緊趁公公又夾走一隻大龍蝦時，緊隨其後夾走了最後一隻。

好險，我都沒撈著呢。

在公公家吃飯居然要靠搶，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剝好後，放到婆婆碗裡，

「媽，快吃，這蝦肉可鮮了。」

剛說完，眼前就閃過一道黑影。

唰，又回去了，低頭一瞧，婆婆碗裡的那坨蝦肉也沒了。

順著黑影的方向看去，就見公公張開血盆大口。

我剛剝好的碩大的蝦肉就進了那深淵巨口，開始上下顧湧。

我真沒見過這樣的，怎麼搶菜還搶到別人碗裡了？

一共七隻，除了老公夾了隻給女兒。

爺爺奶奶先下手為強，各夾了一隻。

其餘四隻一隻不落，全進了公公的肚子。

我不禁愣了片刻。

這還是人嗎？再怎麼說，我也是頭次到他家過年的新鮮兒媳婦。

就這麼不顧形象嗎，是我不配吃，還是拿我不當外人？

再看老公和婆婆的反應，老公波瀾不驚，略有歉疚。

婆婆有點無奈，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起臨來前老公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早有所料。

6

雖然有爺爺奶奶在場，我還是忍不住問：

「爸，那是我給媽夾的，你怎麼吃了？」

公公吃飯狼吞虎咽，這會兒就已經咽下龍蝦。

開始心滿意足地吧唧嘴：

「這麼貴的好菜，她吃了浪費。」

我恍惚了一下，一時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講。

「怎麼龍蝦婆婆吃了浪費，你吃了就不浪費？」

我還要再張口，婆婆扯了扯我的衣袖：

「哎，沒事，我海鮮過敏。

「快吃吧，再不吃就沒了。」

我一看，豁，婆婆的話還真不是客套。

不趕快吃還真快沒了。

可我就是愣了愣神的工夫啊。

我留意了一下公公的造飯狀態，感覺以後也難見到可與他匹敵的對手。

不隻速度無敵，更是臉皮厚第一。

這時我才醒悟到，爺爺奶奶別看年紀大，速度比起婆婆還是快多了。

其實這速度取決於臉皮，婆婆臉皮還是太薄。

同桌食了那麼多年，顯然一點沒長進，興許還慢了呢，怪不得老來也瘦。

我可顧不上計較，火速下筷子才是正事。

忙裡偷闲我瞧了眼老公。

這才注意到，他和女兒面前的碗已經盛滿了。

正慢條斯理地喂女兒吃飯。

爺爺奶奶的碗裡也是滿當當，也開始放慢速度從盤裡夾菜吃。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啊。

雖說我加快了速度，可盤空後還是沒吃多少。

婆婆問我飽沒，要不再給我做點。

我還沒開口，公公就打著飽嗝反對：

「不用做了，我吃飽了。」

「我沒問你。」

可公公就跟沒聽見一樣，又說一遍他已經飽了。

見婆婆仍有要做的意思，爺爺奶奶不悅地制止：

「沒聽見嗎？不用再做了。

「大過年的再做多不吉利，預示來年家裡沒飯吃！真是的。」

我趕緊勸婆婆：

「沒事，林山他給我碗裡夾了不少菜，我吃得差不多了，餓不著的。」

喝了不少茶，夜裡躺在床上睡不著。

想起飯桌上的事，我問老公，婆婆真的海鮮過敏嗎？

這話卻好似打開了老公的話匣子，他開始大倒苦水。

我一聽，好嘛，全是吐槽他爸的。

7

原來公公這人從他記事起就一直說一不二。

非常自私，眼裡隻有他自己。

其次是他的爸媽和兄弟姐妹。

至於老婆孩子……

靠邊站著去吧，誰也別想跟他搶。

飯桌上，好菜貴菜稀罕菜，他都拼了命地往自己嘴裡扒拉。

吃到愛吃的，就一把抄起盤子放到自己面前。

根本不知道讓。

甚至直接端著盤子拿勺子往嘴裡劃拉，半點不給人留。

就跟不懂事的三歲小孩一樣。

可他又不是真的三歲小孩，這就很氣人了。

老公說，他小時候有次生病，婆婆給他做了雞蛋掛面。

婆婆手藝很好，做得味道很香。

本來沒什麼食欲的他一聞到那味就精神了。

可從床上爬起來正準備吃，公公下班回來。

一見那碗雞蛋肉絲青菜掛面，登時兩眼放光，就像餓虎撲食。

包一扔就衝過來。

一把奪過碗和筷子，端到一邊的沙發一坐。

稀裡呼嚕地吃起來，二分鍾不到就把面幹掉了，真是比狗吃得都快。

狗還會嫌熱要等著涼一會兒，他都不用等。

當時就把老公委屈哭了，婆婆也氣哭了，撲過去，對著他又捶又罵。

「孩子病了，兩頓沒吃東西，也不見你關心他給買點好吃的。

「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食欲，想吃這一口。

「你倒好，連孩子的病號飯也搶！

「你還是人嗎？有你這麼當爹的嗎？你咋不去死！」

可公公毫無愧色，還埋怨婆婆咒他。

不耐煩地一把將婆婆推倒在地。

8

還有一次，他考試考了個好成績，婆婆給了他十塊錢。

他買了兩個小賣部裡最貴的冰淇淋，拿回去準備和媽媽分享。

卻不料半道又被提前下班的公公截和。

好家伙，他一手一個冰淇淋，左右開弓地大吃起來。

老公氣壞了，那是他孝敬婆婆的，卻被這不要臉的東西吃了。

哭叫著撲過去打他爸。

他爸二話不說，大口一張，把手中剩的冰淇淋都塞嘴裡。

騰出手來對著老公就是一頓揍，罵他不孝順，護食的白眼狼。

這事讓老公的爺爺奶奶知道後，不隻他，連婆婆也被他們罵了一通。

罵他們上不得臺面，連個冰淇淋都看得那麼重。

廢話，天天都能吃到的話，怎麼會放在眼裡？

那可是老公記事以來第一次吃冰淇淋。

尤其還是第一次請媽媽吃。

卻沒吃到，還挨罵挨揍的，怎麼能不氣？

公公這眼裡無人的毛病純粹就是他爸媽慣的。

公公是家中的小兒子，自幼深受父母寵愛。

凡事都要哥姐讓著他，家裡的零食玩具都是為他買的。

隻有他有零用錢和新衣服，而哥姐們隻有在過年時才有新衣穿。

平常的飯桌上，也是緊著他先吃，好菜、稀罕吃食都先由他享用。

他不喜歡的、吃剩的，才會輪到哥姐。

結婚後，他很自然地把這套習慣在小家裡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