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已經抓住公爹伸過來的手，右手劈下纏住他手臂。

「南南，我爸他年紀大了，你……」林亦揚喊。

「年紀大了就能打人不挨打？」我肩上用力往前。

醉酒的人下盤虛浮，我不過稍微用了些技巧，就把他壓在膝蓋下，讓他動彈不得。

公爹幾經掙扎發現毫無用處，殺豬一般叫起來。

「殺人了啊！」

「兒媳婦殺人了啊！」

婆婆也撲過來抓我：「這是個報應女啊，你要害死我，要害我們全家！

「我家娶了你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林亦揚倒還好，沒有站隊，左右為難：「南南，你松開我爸！媽，你別添亂了好不好。」

真是好一出狗血場景。

我直接抓了公爹就往她身上掼：「你們一家人發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管不著，別惹我！」

林亦柔躲在門外斜著眼看我，看不出情緒。

我拍拍身上的褶子要往外走。

林亦揚攔我，臉上青紅白交錯，情緒復雜：「那麼晚了去哪裡？這個家現在你最厲害，以後都是你說了算，你還想怎麼樣？」

「今天晚上我回單位宿舍住。明天你要是再不把搬家的事情弄好，我可就自己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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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以為，鬧到這個份上，公爹再瘋，也應該偃旗息鼓了。

可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剛從宿舍進辦公樓，就被科長帶著去看熱鬧。

「大門口來了個老頭子，一身酒氣，說是你公爹，被你打了，要我們單位給說法。」

說實話，我沒想到公爹會那麼勇，那麼沒臉沒皮。

以前聽林亦揚說，他爸性格老實，待人友善，看樣子那多半是裝的，平時壓抑多了，這一喝了酒，就釋放了本性。

真是可憐又可恨。

我跟著科長來到大門口。

公爹一見我就指著我：「就是她，我兒媳婦就是她！

「昨天晚上她在家，把我按在地上好一頓打，你們這是國家單位，怎麼可以要這樣的人工作！

「我要你們現在就把她開除了，讓她給我道歉、賠償。要不然，我就去告，說你們單位搞暗箱操作，包庇罪犯！」

他橫在地上，完全就不像是正常人。

我打電話給林亦揚：「林亦揚，你爸來我單位門口鬧，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林亦揚有些抱怨：「我早就說過不要管他，不要刺激他，你現在知道了吧。

「你要是能少說兩句，他也不會受刺激變成今天這樣。

「本來忍一忍就過了的事情，非得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聽到他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也是震驚。

「那是家暴，是忍一忍的事嗎？而且，就算你能忍不代表別人必須忍，你爸家暴沒打在你身上你是不覺得疼，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和你妹。要是他以後也打我呢？」

「他能打到你嗎？我先前求你不要管他，你要是聽我的，就不會有今天這個事，你就是自討苦吃。」林亦揚擺出一副「早告訴你了」的坐山觀虎鬥的調調。

自討苦吃。

那他媽挨打也是自討苦吃咯？

我覺得我弄不懂林亦揚這個人了。

要不是眼前他爸嗷嗚嗷嗚惹人嫌，我一定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別說那麼多有的沒的，你趕緊過來把他帶回去。」我直言。

林亦揚語氣裡有些不樂意：「我才剛到單位。他要鬧你就隨他去。發酒瘋的人，你隨他去，忍一忍就過了。」

又是忍一忍。

以前聽別人說，看人啊，一定要多和他一起經歷幾件事才能看出真人品。

我和林亦揚在一起時間不短，但我們兩個的工作生活都很平常，我自己也不是愛找事的人。沒想到，這一碰到事，果就現出真章來了。

我調整了一下語氣：「林亦揚，現在鬧事的是你爸，影響的是你老婆的聲譽，你確定不來接他？」

林亦揚不做聲。

我懂了。

「那行吧，那我給你送回去。」

我也語氣不善地掛了電話。

我猜，林亦揚多半是不想來跟著丟這個臉。

想到以前覺得林亦揚人好，現在才明白那多半是怕麻煩想省事才做的好好先生。

那種好，本質上就是一種得過且過、隻顧自己的懦弱的自私。

7

公爹還在地上嚷著我打他，讓單位處罰我。

「要不是有你們這個工作，她也不會那樣趾高氣揚！

「今天你們必須給她開除了！」

科長指著公爹問我：「你打他了嗎？」

我笑：「想，怕丟工作，沒敢。」

我解釋了一下昨天的經歷：「他昨天喝了酒在家裡砸東西，又要打我，我就用了點技巧制住他。你放心，我沒打他。而且，我全程都有用手機偷偷錄著呢。」

科長點頭：「我就知道你心裡有譜。

「雖然酒瘋子討厭，但保護自己更重要。」

公爹見他在大門口哭了半天也沒人理他，憤憤不平，爬起來走幾步趴到了科長腳底下。

「領導啊，你可要給我做主，娶了這樣的兒媳婦回家，我往後怕是吃口飯都要看她臉色！」

他又指著我：「她不僅不孝順公婆，還在家裡打人。你看看我身上這傷，就是她打的。

「這樣的人要是以後做領導幹部，老百姓可怎麼搞。」

說罷，撸起袖子露出一塊青紫。

傷是真傷，隻不過時間有點新，估計是我昨天離開之後，他為了今天這出弄的。

我們科長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問題，根本懶得理他。

科長低聲對我說：「我跟你說過，我們都是你娘家人，隻要不是你的錯，我們都幫你撐腰。目前這個事呢，處理起來兩個方向。第一是考慮他畢竟是你公爹，第二呢，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吧。」昨天是公爹，明天是不是還兩說呢。

「那好，你回避一下。畢竟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得避一下嫌。」科長把我推進辦公樓。

後來，聽同事們說，科長先是給出了我是正規招錄的說明打消看熱鬧的人的疑慮，再請公爹進接待處喝茶。

可公爹非要鬧著讓單位處分我，撒潑耍賴把科長給推倒了，科長就讓人以妨礙公共秩序把公爹叉進了局子。

根據現場反饋，公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連三十年前偷豆子的事都抖了出來，生怕自己真的被關起來。

等公家派人打電話給林亦揚讓他接人，林亦揚再得空過去，公爹已經老老實實，酒氣沒了，脾氣也沒了。

8

林亦揚接回公爹後，打電話給我，我沒接，發信息給我我也沒回。

一下了班，我就帶著科裡的同事去林亦揚家裡收拾東西。

他爸和他媽耷拉著頭坐在沙發上，難得平靜。

「你收拾東西做什麼？」林亦揚看到我帶了同事，問。

「我要回單位宿舍住。還有，你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去辦離婚吧。」我手上動作不停。

本來也沒帶多少東西來，加上同事給力，隨便裝裝就好了。

「我不同意！」林亦揚扯著我的箱子，「我們剛結婚沒幾天，你有什麼意見你可以提。」

公爹和婆婆也衝進房間：「不可以離婚！好不容易結了婚，你們都是單位裡的，要面子不要？這個婚不可以離！」

「叔叔，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我要是不聽你的，你就讓林亦揚把我休了。我告訴你，我是一點都不準備聽你的，所以，我還是趕緊和他離婚，免得你操心得好。」

「你是外地人，離了婚在我們這兒就別想有好日子過！」公爹威脅。

同事先忍不了：「叔，我姐隻不過是外地人，又不是沒人疼，用不著你操心。再說了，我們，國家單位，咱姐也厲害著呢，誰想找我姐麻煩，也要看我們答應不答應！」

公爹估計是想起了在我們單位門口被叉著走的經歷，臉皮寡白。

婆婆連忙拍著公爹的背：「你快道歉！兒子離了婚，單位領導怎麼看他。」

公爹臉漲成豬肝色：「南南啊，前幾天都是我喝酒說胡話，讓你不高興。我保證，我以後不喝酒了成不成？」

「你要是真不喝酒了，我恭喜你。不過，與我無關, 我不關心。」我已經出了房門。

婆婆見攔我不住，又去推林亦揚：「亦揚, 你快去攔一下！」

林亦揚紅著眼：「你們兩個能不能別說話！我現在要離婚了，滿意了吧！

「我讓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就是不聽！

「還有媽, 我讓你平時多看著點我爸，你怎麼看的！」

我懶得聽。

第一回還覺得他有那麼點氣性，第二回就覺得他不過是折不過面子。

他用了家庭 KTV 的音響，聽那聲音，比先前更興奮。

「幸隻」他爸媽為他向我道歉時, 他也沒有站出來。

難得有那麼一兩回氣性, 也隻有在維護自己的時候。

這一家人, 窩裡橫的爸爸，沒勇氣的媽媽，事不關己的哥哥，弱小的妹妹, 除非有人破釜沉舟，要不然, 酒瘋子的瘋狂日子必將卷土重來。

9

離婚有同事們出謀劃策，很順利。

離婚後, 我並沒有換工作換環境, 有時候, 會在街上碰到林亦揚他爸。

他爸還是愛喝酒，一看到我就罵罵咧咧, 不過，隻要我瞪他一眼, 他就會悻悻躲開。

也是好笑。

有一回我在街上碰到林亦柔，她臉上有些紅腫，用手捂著，默默跟了我好一段路。

「南南姐, 我想去學校辦寄宿，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深呼吸，笑著看她：「你需要怎麼幫？」

「我……」她抿著嘴不說話了。

也許是需要錢，也許是想要我幫她撐腰。

不過我不是她的親人，隻是有幸得見她家的真容，她也不好說出口。

我主動開口：「如果你真的想改變, 我可以幫你找一份勤工儉學的工作，給你找法律援助, 也可以教你一些防身術之類的。

「不過, 這一切都得是，你願意並且你去做。明白嗎？」

林亦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周後, 林亦柔搬進了學校。

她爸為此被氣得不行，喝酒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半身不遂。

她媽每天守著她爸伺候，可她爸不滿意, 以前隻是喝了酒打人, 現在，前婆婆喂飯慢了點，都要被前公爹用一隻手拄著棍子打。

林亦揚還住在他家裡，已經重新找了個女朋友來。

他女朋友人很好, 每天都早早回家幫他照顧他爸媽。

人人都說林亦揚孝順。

隻有我慶幸。

幸好我及時止損，要不然，代兒盡孝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