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帝化身為女子,下凡歷劫。


我用水鏡在天界直播。


眾神與我打賭,隻要天帝能夠順利歸位,我便將神力分給他們。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因為他們根本不懂。


凡間的女子想要平安順遂,有多不容易。


天帝他啊,回不來了。


1


我是天地間第一個誕生的神——宿倉,專掌女子的姻緣與生育。


也是這天地間最後一個女神。


我掌管因果輪回數萬年,卻突然被天帝問罪。


他說,我給予女子的優待太多。


我便與他打賭,讓他投身為女子下凡。


這期間,天帝將會失去記憶和法力,完全是一個普通女子。


天帝豪爽地同意了,周邊的仙君也紛紛為他喝彩。


「天帝好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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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宿倉是天地間第一個神,到底也是個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說來也奇怪。


隨著眾多遠古神祇隕落,新生的女神竟然越來越少。


天界的新神多是從凡人飛升而來,其中竟然沒有一個女子。


我被困在高山之上,隻能通過觀星來推演,無法親眼窺探人間。


天帝下凡,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時機。


2


天帝名叫伏啟。


第一世,他誕生於一個偏遠山村之中。


眾神擠在一起,探頭探腦,言語間有些興奮。


其中尤以昴日星君為盛。


昴日星君是由山林間的錦雞化形而成,聽說他最初便是在鄉村之中誕生。


昴日星君意氣風發地對眾人說:


「山村中的居民最為熱情好客。


「猶記得當時,我剛一破殼,便被家中的老婦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入稻草堆中。


「村中的孩子活潑可愛,兄友弟恭,最為團結。


「還記得,飢荒那年,老婦寧可把自己餓死,也要把最後一碗糙米粥給孫子吃。」


我聽著,沉默不言,隻是死死盯著水鏡。


水鏡靈光一閃,顯示出了伏啟出生的畫面。


昴日星君爽朗大笑,興奮地對周邊人說:「伏啟真是好福氣,這戶人家是當年那老婦的後人,想必他這輩子很快就能飛升!」


他轉過頭,對我虛偽地笑:


「宿倉,看來你運氣不是很好,不如稍後把生育的權柄轉讓給我?」


欺人太甚。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星君,若你輸了,便把掌管日升日落的權柄給我如何?」


昴日星君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好像已經預想到,該如何使用生育的權柄,臉上是控制不住的揚揚得意。


「一隻母雞可帶一群幼崽。宿倉,你卻提議一個女性最多同時孕育一個,這樣下去,人間該如何發展?


「真是婦人之仁!」


他將水鏡的畫面調大,懟到眾神的臉上。


「看吧,山村……」


說著說著,昴日星君突然變了臉色。


我也變了臉色。


畫面中的嬰孩緊握拳頭,面部青紫,在冰冷的河水中浮浮沉沉。


不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伏啟死了。


從出生,到死亡,他隻活了短短一刻鍾。


剛一打娘胎裡出來,屋內的老婦便急急忙忙上前查看他的身體。


發現是個女嬰後,就毫不猶豫地將伏啟溺斃在河水裡。


昴日星君的臉紅紅白白。


他咬牙切齒地問我:


「宿倉,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今日你故意引我出醜,是因為你早就覬覦我的權柄了!」


可我的臉上卻突兀地流出一滴眼淚。


女神是不能流淚的。


一旦流淚,便會有一份仙力消散。


我怎麼會早就算好呢?


我伸手,想要觸碰水鏡裡的山村。


「一個被溺死的女嬰背後,是千千萬萬永無出頭之日的女嬰。


「你隻在乎權柄的交替,哪裡知道,我的心裡是如何煎熬?


「眾生苦,我亦苦。」


一旁的昴日星君突然痛苦地低吼起來。


一道閃亮的光從他的身體中逸出,轉瞬之間衝進我的身體裡。


我握了握手,感覺有些怪異。


因眼淚而消散的仙力,此時此刻卻被昴日星君的神力重新填滿。


但這神力對我竟然沒有一絲排斥,一瞬間就與我融為一體。


我看著在地上痛苦扭曲的昴日星君,問他:


「你說這個山村的人兄友弟恭,我想問你,村子裡的女孩呢?


「消失的她們,去哪了?」


昴日星君沒有說話。


失去了神力的他逐漸退化,最後變回了原形。


周圍的仙君們突然臉色大變,紛紛後退一步。


地上哪有什麼美麗的錦雞。


隻有一隻,掉光了毛的禿毛烏鴉。


3


昴日星君的原形現出,眾仙君愣怔了一會兒,立馬開始撇清關系。


「昴日星君……不,這烏鴉精竟然敢隱瞞身份,位列仙班,實在是可惡!」


「和他相處幾百年,我早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不像個錦雞的樣子!」


一旁的小仙娥好奇地問:「錦雞是什麼樣子?」


那位仙君漲紅了臉,吞吞吐吐說不清楚。


「錦雞……就是錦雞的樣子。」


眼見其他同僚的眼神裡充滿了戲謔,他惱羞成怒,揮手朝仙娥釋放了一道仙術。


天上的仙娥是由凡間冤死的動物幻化而來,哪有什麼法力。


她嚇得跌落在地,忍不住朝著四周求救:「各位仙君,救救我……」


但他們隻是熱鬧地看著,無動於衷。


話語聲中隱約還帶著些興奮。


「這小仙娥天真活潑,瞧著有幾分意思,若是能讓她掉幾滴眼淚,想必更是貌美。」


我轉身,站在了仙娥面前,輕輕松松地擋住那道仙術。


我抬眸望去,那個仙君有些心虛,撇開頭不看我,隻是小聲地嘟囔著:


「若不是昴日星君的神力,你哪裡能擋得住我?牝雞司晨,倒顯得你威風。」


看起來十分不服氣的樣子。


我好脾氣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那仙君嚇了一跳,強自鎮定地回答:「我乃掌管百花的春神——敖仲。」


我伸手指向他。


「隻觀看天帝歷劫似乎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還是打賭——誰輸了,便將手中所有權柄拱手相讓。」


或許是我的神力太過誘人,他沒思考多久就同意了。


我們一起抬頭,朝著水鏡望去。


天帝很快就進入了新的輪回。


這一次,他的運氣好了許多,成了皇城中一位二品大官的女兒。


一直長到十六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敖仲松了口氣,得意地問我:「這次,想必天帝可以平安一生,早日歸位。」


但我卻緊鎖眉頭。


因為她正迎來了人生的第一道劫難——嫁為人妻。


況且,她那新婚夫君,早已在府外養了一名外室。


4


伏啟這輩子名叫扶桑,比上輩子好一些,起碼有了姓名。


二品大官的女兒當然不會隨隨便便成親。


府中挑挑揀揀,選了又選,最終選了年少有為的大將軍。


剛成親的那段時間,二人琴瑟和鳴,一時之間被京城內的眾人羨慕。


但很快,將軍就將養的外室接進了將軍府。


敖仲看著水鏡卻絲毫不著急。


他無所謂地說:「世間男子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常事罷了,不會阻礙天帝的歸位。」


眾仙君紛紛附和。


第一年,將軍接回了溫婉外室。


第二年,將軍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個柔弱女子。


第三年,活潑青梅……


第四年,嬌縱姐妹花……


敖仲拍手叫好:「這將軍委實會享福,不如賜他神格,接他飛升吧。」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年輕氣盛的扶桑難以忍受夫君的花心,鬧著要和離。


趁著將軍外出,偷偷跑回了二品大官的家中。


但家裡待她再好,也沒有越過夫君收留她的道理。


她僅在家中過了一個時辰,就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五花大綁的,仿佛一個規整的禮物。


她不懂這是為什麼。


朝堂之上功高蓋主的聲浪吹不到她的身旁,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命運為什麼就與這個濫情的男人息息相關。


家中親人認為她不夠賢良淑德。


夫君認為她不識好歹。


城中的議論聲一波又一波地掩埋了她。


從那天起,扶桑就變成了一個不願開口的啞巴。


她閉門不出,活像她的母親一樣,成了一個規整的良家婦女。


這是扶桑的人生。


也是這個時代的,千千萬萬的高門貴女的人生。


哪有什麼一呼百應,哪有什麼千嬌萬寵。


她們就好像一個個擺設,象徵著家族的榮光、強強的聯合。


如果有一天,不再被需要了,便被棄如敝屣了。


扶桑死的那天,將軍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


不是正妻所生,所以隻落了個庶女的名號。


扶桑聽到下人們在偷偷談論。


「將軍似乎想要把這個孩子過繼到夫人名下。」


「多好!夫人這樣賢惠的女子,一定會成為一個好母親!」


「有了孩子,想必夫人不會再想著和將軍分開了。」


「為母則剛,夫人一定會是個合格的母親。」


這太可怕了。


扶桑過往那十幾年的生活中,沒有人告誡過她該如何對待庶女。


也沒人告訴她,怎樣當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


她怕她永遠都不及格,將那個孩子養成第二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她。


極端的恐懼之下,扶桑跳進了府裡那個深深的池塘。


5


敖仲仙君將桌子都快拍爛了。


他目眦欲裂,不相信往日崇尚的天帝,竟然會是被挫折打敗的膽小鬼。


他衝過來,憤怒的鼻息幾乎噴到我的臉上。


「一定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我微笑著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我什麼都沒做,隻是你這種狂妄自大的人,無法共情別人罷了。」


我伸手,輕而易舉地從他身上抽出了掌管百花的仙力。


這股仙力柔和、嬌嫩,我毫不費力地就把它收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奇怪的是,它和昴日星君的仙力一樣,絲毫不排斥我,反而顯得十分親近。


周邊的眾仙君對我虎視眈眈,沒人願意再繼續和我打賭。


他們議論紛紛。


「凡間本來就有階級,沒有絕對的力量,難以逃出生天。」


「這對天帝本來就不公平!他是眾神之首,為何要和蝼蟻蒼生一樣苟且偷生?」


無聊的議論。


但我想了想,決定對他們網開一面。


「若你們認為,隻要有了力量就可以成功歸位,那不如下個世界我便賜予伏啟力量。」


眾仙君大喜,連連道:「好。」


我朝水鏡裡注入一絲神力。


「這個世界,我便賜予他絕世無雙的天賦吧。」


眾仙君像蒼蠅一樣圍過來,貪婪地注視著水鏡。


但我卻伸手,將鏡子遮擋起來。


「這次,誰來與我打賭?」


他們面面相覷,竟然都十分猶豫。


我十分有耐心,等待著他們竊竊私語。


不一會兒,戰神走了出來。


他身高兩米,身材魁梧,手中還拿著一對昊天錘。


走路時,地面都隨著他震動。


我仰頭看著他,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的壓迫。


戰神從上而下地俯視著我,試圖壓倒我的氣勢。


他冷笑:「戰爭是男人的浪漫,隻要有絕對的力量,就可以成為世界的主導。這次,我絕不可能輸。」


我很欽佩他的自信,卻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戰神目光虔誠地注視著自己的昊天錘。


「這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曾經,我懼怕父親深邃的眸光,他的眸光是所有男人這輩子最恐懼的東西,他的稱贊是所有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


「那天,我終於打倒了他,獲得了他的認可。從這一刻起,我和他才從仇敵、君臣、情敵,變成了父子和朋友。」


我面無表情地搓了搓手臂,稱贊道:「你們的關系可真復雜。」


戰神面露不屑。


他說:「你們這種女神隻是溫室中的花朵,哪裡懂我們這復雜的父子感情。」


我轉身,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說。


我實在是沒想到,都成神了,我居然還會有想吐的一天。


我飛快地催動水鏡,飛快地把鏡子擺到眾人面前,飛快地催促:


「趕緊看,別說話了,算我求你。」


戰神冷笑一聲。


他以為我是被他們的深厚父子情所震撼。


其實我隻是被他的肉麻所震撼。


這一世,伏啟踏入了修仙之路。


在宗門大檢之中,測出了極品天靈根。


所有仙君都面露欣喜。


「想必天帝的飛升之路指日可待!」


「快!準備接駕!」


我制止了蠢蠢欲動的仙君。


「你們隻看到了她是極品天靈根,難道沒注意她的門派嗎?」


仙君們揉了揉眼睛,逐漸張大了嘴巴。


「合……合歡宗?」


6


飛升之前,基本每個男人都做過關於合歡宗的美夢。


尤其戰神。


我了解過他,萬年難遇的天賦,催生出了如戰神一般的武學天才。


在凡間的時候,他被稱為「龍傲天」,無數的資源傾斜給他,幫助他百年飛升。


他的妻子曾經是合歡宗的長老。


但百年過去,他明明修為已經夠了,卻遲遲不能飛升。


天道給了他啟示:「是你的心不夠誠。」


戰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舉錘砸向自己的妻子。


全然不顧她腹中還有一個孩子。


妻子死後,世人為他辯解。


「聽說那腹中孩子不是戰神的,他才會這麼憤怒。」


「戰神那麼正義的人,怎麼可能濫殺無辜?蒼蠅不叮無縫蛋。」


殺妻證道後,天道開口:「可。」


那日,全天下都張燈結彩,慶祝這世間又誕生了一個強者。


唯獨合歡宗,全門上下,一片缟素。


自那日起,合歡宗便下了死令。


「凡合歡宗弟子,一律不與外界通婚。」


合歡宗的弟子還沒做出反應,外界卻急了。


「你憑什麼阻擋自由戀愛?」


「等到她們一千歲還沒男人要,就該急了!」


「之前就聽說,合歡宗的弟子要靠做那種事漲修為……」


「能開所有鎖的鑰匙叫萬能鑰匙,能被所有鑰匙打開的鎖,叫作壞鎖!」


娶不到老婆,男修們便急了,但還嘴硬地喊著:「雙修有什麼意思,哪有自己一個人修煉來的好?要不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我們更愛和男修雙修!」


合歡宗覺得言之有理,便閉門了。


沉寂了多年之後,合歡宗出了一個天才人物——叫作扶桑。


萬年難遇的天賦,百年難以飛升,幾乎是和戰神一樣的遭遇。


戰神看著水鏡,嘴角滿是笑意。


「這世間的人最愛強者,所有人都會認可她。」


我搖搖頭。


「他們認可你的前提,是因為你是一個男人。」


我們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我稍稍動了動手指。


剛剝奪過來的神力乖巧地纏繞在我的手指上。


我想,這些神力,一定是從其他地方搶來的。


7


多年無法飛升,扶桑思考許久,頓悟了。


閉門多年,合歡宗終於再次和外界產生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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