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一下反應過來,這可能就是江思雨所說的「系統」。


江思雨著急道:「什麼意思?」


系統說:【之前穿越我們用的都是剛死之人的身體,但是這次出了 bug,把你投放到未死之人身上,構成違規操作,主系統那邊已經斷開和我的聯系了。】


江思雨這才反應過來,出大問題。


可是她剛剛選擇脫離這個世界,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排斥她的靈魂。


她馬上就要變成真正的孤魂野鬼。


她又哭又鬧:「你說怎麼辦!這下全完了!」


【宿主你別急,我檢測到西邊十五裡有一具落水的屍首,不如我們先暫住在她身上,然後我再想辦法和主系統聯系。】


江思雨不滿,「你就不能把顧雲棲趕出去嗎?這個身體我都用習慣了。」


我心下一驚。


趕緊主動迎合身體對我靈魂的吸力。


【不可以,本來滯留這個世界就是主系統給我們違規操作的懲罰,如果再待在顧雲棲身上,我們真的永遠回不去了。】


江思雨這才不情不願同意。


我回到自己身體,睜開眼的第一秒,就招人去西邊去打聽,有沒有人起死回生,或是落水救起後性格大變的人。


還真讓我打聽到了。


隻不過這個人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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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城西七巷賣油郎的姑娘,李夢璋。


賣油郎懶漢一個,還給李夢璋這個苦命的姑娘添了個黑心眼的後娘。


小小年紀要走街串巷賣油不說,回家後隻能睡柴房,平日裡飯都不給吃飽。


這樣的日子挨到及笄,後娘嫌她礙眼,給她應了一門親事。


三十五歲的坡腳老漢,比賣油郎還大兩歲。


李夢璋想不開就投了井。


賣油郎夫妻倆正為無緣坡腳老漢的彩禮捶胸頓足之時,李夢璋睜開了眼睛。


據湊熱鬧的人說,這李家丫頭一坐起來眼珠子就滴溜溜四處亂看。


待看清周遭情況後,又哭又鬧。


嘴裡還嚷著什麼——


「把我送回去!」


江思雨擅長舞弄風花雪月,從沒體驗過平頭百姓的日子。


想到這裡,我隻覺萬分有趣。


情愛於李夢璋的處境來說就是一道催命符。


這位來自後世的人該如何取舍呢?


我很好奇。


馬車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拉車的老馬不願前行,我們隻能尋了一處屋檐避雨。


春杏放下簾子,小臉皺成一團:


「小姐,瞧這勢頭,今天怕是趕不到青山庵了……」


「誰告訴你我要去青山庵。」


聽我這麼說,春杏瞪大眼睛。


顧家這麼對我,我若還是聽他們的,那我之前受的罪全是活該。


如今,我有了新的打算。


「去公主府。」


9


「雲棲姑娘請回吧,公主今日不便見客。」


朱紅的大門外,桂嬤嬤喂我吃了一嘴閉門羹。


春杏急得直跺腳,「嬤嬤,我們小姐曾是殿下閨中密友,您還未稟報怎知殿下不願見小姐?」


嬤嬤斜眼看過來,眼睛黑洞洞的,似要把我看穿。


「不是老奴怠職,此間道理,想必雲棲小姐最是清楚。」


是了。


這事我自然清楚。


自從江思雨佔住我身體,對公主和其他貴女遞來的帖子視而不見,反而流連於紈绔公子常出沒的青樓酒坊。


有一次,公主前來尋「我」。


江思雨穿著男裝窩在美人懷中,對著公主打起酒嗝。


「哪裡來的小美人,來讓小爺我親一個!」


天家顏面豈容如此踐踏?


兩碗醒酒湯灌下去,江思雨清醒過來。


隻是她仍不覺得自己冒犯了別人,滿嘴:「你是皇家的女兒又怎麼樣?大不了你砍了我腦袋,讓大家看看你的威風!」


她用我的臉擺出桀骜之色,挑釁的盯著公主。


要不是顧寒舟趕來解圍,這件事怕是難以收場。


江思雨趁機窩在顧寒舟懷裡,裝起了可憐,像是公主怎麼欺負了她一般。


從那以後,公主便與我斷了聯系。


「顧雲棲」這個名字也成了坊間笑談。


思及此,我朝桂嬤嬤行了一禮。


「雲棲本該去往青山庵,行至此處想到五年前曾在公主府樹下埋了一壇秋露白,還請嬤嬤替我討一碗來喝。」


聽我提起「秋露白」,桂嬤嬤終於咧開嘴。


「公主雖不見客,卻缺一個酒友,老奴哪有攔著的道理。」


轉過九曲回廊,見到了熟悉的涼亭。


亭中臥著一尊美人,拎著書冊背對著我。


待我立於她身後,她回頭看我。


「你終於舍得來我這了?」


10


名畫師聽秋居士在消失三年後,突然重出江湖。


其筆下的美人花鳥圖千金難求。


公主朝著未幹的墨跡吹了口氣,「如今隻有你的美人圖能得父皇歡心,畫院那些畫師心不靜,畫出的東西實在媚俗。」


我捏著印章道:「他們的技巧在我之上,隻是看待美人的觀念不同罷了。」


公主不置可否。


見我馬不停蹄準備再畫一幅,公主伸出塗著赤色丹寇的手指按在宣紙中央。


她眼中透出狡黠。


「你託我留意的人有動靜了,想不想聽一聽?」


11


是江思雨的消息。


她雖佔據了李夢璋的身體,卻過不了李夢璋的苦日子。


可她忌憚我啊。


顧家怎麼折騰我,都是在高門大院裡,外頭的她哪裡曉得。


就算想回顧家,也要想想我會不會報復。


直到我被撵出來,許是被她的系統察覺到了。


我前腳剛離開顧家,她就迫不及待找上丞相府,將自己的身份全盤託出。


公主的線人是這樣說的——


「顧夫人聽說門外來人,跑的那是釵環盡亂,在大門口就抱著李家那姑娘嗷嗷大哭,更別說看到李家姑娘身上的深深淺淺的傷,恨不得當場派人斬了賣油郎夫婦。」


我坐在塌上聽著,面上不顯,但心裡還是微微緊了一下。


離開顧家這段時間,我把一切都想清楚了。


也明白了他們為什麼對我這個精心培育了十幾年的姑娘這般狠心。


當今聖上愛畫。


上行下效,我朝但凡識字的,都能畫上兩筆。


我從小就受教於畫院名師,父親一心希望我能靠一手妙筆丹青入皇家某位皇子的眼,他便有極大的把握扶持這位皇子上位。


好讓自己也搞個國丈當一當。


我雖是丞相之女,可我家是新貴,和有百年基業的世家大族是比不上的。


想當皇後,不是那麼容易的。


父親打算的很好,為此,在暗流湧動的朝堂之上,他誰的隊也不站。


隻等我釣來貴婿,他再做打算。


可我不爭氣啊。


整日和公主混在一起。


照父親的話說:「公主再尊貴,也隻是個女子,她能給顧家帶來什麼?」


江思雨不一樣。


她行事放肆,不懂禮儀,賭坊青樓酒肆沒有她不去的地方。


偏偏這樣的她,讓三皇子魂牽夢縈。


非卿不娶。


哪怕要和兵部尚書王家二姑娘悔婚。


這樣的女兒,對顧家來說才是有價值的,值得培養的。


至於真正的顧雲棲?


早死在他們一步登天的春秋大夢裡了。


12


日轉星移,到公主府的時間也有月餘。


公主見我整日窩在畫室,擔心我待出毛病,借口今日鴻鵠畫館在拍賣我的畫,讓春杏和桂嬤嬤扯著我就上了馬車。


你說巧不巧。


拍下我畫的正是三皇子。


他還說要將這畫送給自己的皇子妃。


沒錯,他成婚了,就在半月前。


娶的還是兵部尚書家的二姑娘。


當初我回到自己身體後,三皇子還找來一次。


見我對他退避三舍,他眼中隻迷茫了一瞬,便立刻離去,沒再糾纏。


後來,便聽說了他和王二姑娘順利完婚的消息。


你瞧。


江思雨佔據我身體的時候,性子合他心意,身世恰巧也不錯,悔婚另娶對他來說沒什麼損失。


所以我回來之後,他不喜歡,自然會回頭去找王二姑娘。


這些男人你以為自己能拿捏他?


他們玩的是權力,情愛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味調料。


公主許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她勾唇冷笑:


「我這群兄弟,素來是會裝腔作勢的。」


看著樓下恭維三皇子的場景,我們也失了興致,幹脆打道回府。


沒想到,今天熱鬧還挺多。


回去路上,路過顧府門前的朱鹮街。


隻聽得一陣喧鬧。


公主剛用羅扇挑開馬車的窗口的帷子看看熱鬧,就聽一人高聲叫罵:


「老子看這顧家高門大戶體面的很,天知道怎麼幹出這樣不要臉的事!」


我記性好,一眼就認出此人是李夢璋的爹——


城西七巷賣油郎。


賣油郎見人圍了過去,眼睛一眯,聲音更加高亢:


「鄉親們快來看一看啊!顧丞相家大業大,搶了老漢我的閨女回去養,說是給我養閨女,誰知道是不是給顧大少爺養通房啊!


「二十兩銀子就要把我打發了,老漢我要見自己的姑娘,他們還差人把我打出來,老天爺!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賣油郎說的是聲淚俱下,活脫脫一副被欺壓的可憐老百姓的模樣。


可我知道,他不光是個懶漢,還是個賭鬼。


二十兩白銀對在京城的百姓來說,不是一筆小錢,可以豐衣足食過上許久。


但對賭鬼來說也就是一夜的歡暢。


想必是賣油郎看「李夢璋」不知怎的得了顧家的青眼,打算賴上顧家了。


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才讓人覺得痛快。


13


賣油郎在門口這樣鬧,雖沒把那幾個主子逼出來,卻還是逼得老管家出來收拾局面。


「你這個潑皮!前前後後來打了幾次秋風,搜羅了一百多兩銀子回去,這次張嘴要三百兩,給你二十兩就要鬧,把我顧家當冤大頭了不成!」


此話一出,人群齊聲聲傳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有眼紅的,直接高聲問道:


「我家也有個貌美的姑娘,你顧家還要不要啊?隻要你點頭,立刻給你送過來!別說當通房了,就算給顧大少爺當個洗腳婢也是她的福分!」


「去去去,你家那個我還不知道?貌若無鹽。還得我家這個,街裡沒有不誇她漂亮的!」


「要我說,老漢你可以了,賣個女兒能得一百兩,包一個花魁都沒你家姑娘貴。」


眼看街裡你一句我一嘴要把「李夢璋」——也就是江思雨的通房身份坐實,在門後觀察情況的顧寒舟穩不住了。


他直接跨出大門,一臉怒色。


「無知刁民!我顧家做事清清白白,從未做出強搶民女之事!」


他這話說的可不漂亮。


有膽大的,混在人群中故意下他面子。


「呦,顧大少爺不妨跟我們說說,那你們搶別人女兒做什麼?


「難不成顧夫人放著自己親女兒不養,看上別人姑娘了?這麼好心,能不能幫我養養女兒啊。」


顧寒舟漲紅了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承認母親真的收養了「李夢璋」,可人家親爹還活著呢,要你養?


如果不承認,難不成真要把她送回賣油郎手裡去?


那還不把顧家心疼壞了。


半晌,顧寒舟憋出一句:


「我家妹妹與這位李姑娘一見如故,我們這才邀她做我妹妹的伴讀,你們這群人,別聽風就是雨!」


丟下這一句,顧寒舟趕緊溜回府中。


背影看起來倒是沾了些狼狽。


湊熱鬧的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在顧家侍從的驅趕下不情不願的散去了。


我在馬車裡笑出聲來。


李夢璋是賣油郎的女兒,大字不識一個,給我當伴讀?


鬼才會信。


還不如不解釋。


三皇子那邊已經沒機會了,顧家還留著江思雨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顧寒舟真的喜歡她。


他像發了瘋一般對江思雨著迷。


當初江思雨在我的軀殼裡他必須忍住自己的感情,現在好了,江思雨換了個殼子,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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