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徐三做的新刑具抬上來!」
聽到這裡,徐三才略略睜開雙眼。
新刑具「四君子」是他畫的圖紙,找鐵匠鑄的模型,熟稔如自己的孩兒。
第一件抬上來的刑具皮厚中空,外皮是精鐵材質,中間留著空隙放燒得緋紅的滾炭,底下十幾個熟鐵制成的乳頭傳熱極快,烙在皮肉上瞬間能起一股青煙。
這東西在創新上有限,但相比傳統烙鐵更加方便幹淨,升溫也更久一些。
徐三給它取名梅花烙,是「四君子」之首。
真到了身上,那傷痕點點焦紅,排布如梅花,雖囚犯痛不可言,卻俱燙在五髒六腑,不見血腥,隻覺美觀。
徐三首次嘗試這新刑具的威力,那熨鬥喂飽了滾炭,貼到大腿上當即白煙滾滾,激得他一陣慘叫,周身皮膚通紅,每個毛孔都抖出熱汗,如同血水淅瀝淌下。
他被綁在天平架上,掙扎無能,隻能啊啊慘喚。
知縣聽得耳瘆,抬手止住了刑。
「徐三,你還有什麼話說?」
「小人,小人無話……可說,小人冤枉。」
知縣氣得牙痒痒。
「看來,不給你顏色瞧瞧是不行了。」
他再一招手,幾個衙役又從角落裡搬出三臺新嶄嶄的刑具。
徐三看得分明,這就是剩下的「三君子」——美人樁、吊吃金錢餅、餓鬼吹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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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美人樁」。都說蘭花如美人。徐三想,美人被綁在樁上,也應如蘭花一般優雅。
雖然名字帶「樁」,此法的主要工具卻是一根細繩加一根高杆。因為繩索纖細柔韌,深入皮肉也不得見,勒進骨頭都有可能。
沒有高杆的情況下,就將犯人單懸掛在梁上,不消片刻,便會頭昏眼花,惡心欲嘔。
再加上這細繩的威力,用在人身上如百針絞心、群蛇纏體,一天一夜,就能斃命。
第三件「吊吃金錢餅」,刑具材質依舊是鐵,尖刺卻做成了菊花樣式,幾乎有五尺之長,因底座外圓內方形似金錢,喚作金錢餅。
囚犯一般被吊縛在上面,離尖刺不過寸許,腳背隻能緊繃,但凡松懈就要被扎透腳心,繼而扎破軀幹、頭顱,慘不可言。
第四件「餓鬼吹簫」,是少有的用竹子制成的刑具,用蜜油、羊肉浸熬了三天三夜,拔盡毛刺,圓潤光酥。
令其插入犯人身上孔洞,不見阻塞,然後擠壓內腑、穿破隔膜,從頭頂生生破出,人才算死透。
「餓鬼吹簫」耗時最長久,雖外觀不如前面三種刑具奪目,一上身卻是最殘忍最折磨人的酷刑。
徐三心知,這「四君子」上一輪身,便是鐵打的人,也逃不出必死結局。
他不禁自苦,不想這潦草一生,最後竟要喪命在自己做的刑具之下。
門外卻傳來一陣鳥叫似的吆喝。
「知縣,這麼好的刑具,用在劊子手身上,不浪費了嗎?」
來的正是這起人命官司的「苦主」,公使館的洋人。
他的中文還不夠利索,拖腔怪調的,仿佛嘴裡含了一隻癩蛤蟆。
「你們朝廷,有一項重罪,叫株連九族。主犯既然死了,他的妻子兒女,也不能放過。」
知縣畏畏縮縮:「犯人隻有一個唱戲的妹妹……」
洋人一聽,眼睛都亮了。
「漂亮女人,更好!我聽說清朝百姓都喜歡看漂亮女人受刑,你們這次可以好好看個夠。」
徐三聽明白了意思,這洋人是打算害鍾馗爺爺的親眷吶!
洋人打了個響指。
幾個衙役紛紛上前把徐三從天平架上解下來,託到一邊的椅子上癱著。
「梅花烙,我很滿意。七日後,你在西街菜市口行刑,把剩下三樣一一試了,給我看。」
徐三隻得受命。
接下來,他整整休息了三天。
第四日,方才拄著拐杖到鐵匠鋪看完了刑具的進度,回來時到茶坊略坐片刻。
就聽到那小戲臺上的說書人,正唾沫橫飛地講「鍾馗殺鬼」的故事。
眾人正聽得義憤填膺。
「可嘆啊,鍾馗撞柱成了千古佳話!可鍾馗那妹子面臨官府威勢、邪鬼垂涎,一入女監生死難料,幾日之後就要香魂歸天。鄉親們,這該如何是好哇!」
「當然得救!」
「戚家妹子若死,豈不是寒了烈士的心!」
幾個漢子拍案而起,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正是這個道理哩!大家不知,那劊子手徐三的手段,能把活人熬成幹屍。犯人多在大牢待一天,至少折十年命數!」
「呸,徐三算什麼鳥貨,一個為虎作伥的小人,倘若他敢動戚家妹子分毫,早晚將他一起砍了。」
眼見眾人越說越激動,徐三不覺心慌手抖。
匆忙喚了伙計結賬,掩著臉沿著牆根兒一瘸一拐地跑了。
半夜,徐三灌了幾碗黃酒,跟小徒弟長籲短嘆一番,入寢後仍是輾轉難眠。
隻覺得脖子涼津津的。
他揉了揉醉眼,恍惚看見,那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個重疊的身影。
一個沒了腦袋的女人,腔子鮮紅,骨碴生白,身上滿是剜口和「梅花印」……正騎在他脖子上!
徐三脖子一僵,不敢繼續翻身的動作。
都說人身上三盞燈,這些山精鬼魅就是特意恐嚇人回頭來瞧,用鼻息吹滅了陽燈,才好索命。
這一嚇非同小可,襯褲都跟著湿潤了。
「徐三,你害得我好苦。」
一個冷幽幽的聲音搔進他的耳朵裡。
徐三感覺身後一陣重力襲來,將他推到床下,連忙哐啷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嚇得不敢回頭。
「姑奶奶!姑奶奶!不是小人害了你,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那洋鬼子申冤吧!」
「你知道我是誰,為何還敢剐我!」
「非是小人剐,是太後要剐,洋人要剐,這世道要剐你!小人知道您兄妹倆大義,心存敬佩。隻是力微言輕,小人也是不得已啊……」
那女鬼冷笑。
「既如此,你回頭朝我叩拜三個響頭,我便饒你一命。」
徐三咽了口唾沫,擺轉身子恭敬磕了三個響頭。
半晌沒有動靜。
徐三鬥膽仰頭一瞧,床上、鏡子裡、房梁上,都沒了女鬼的影子。
剛剛那一幕,仿佛清明夢。
徐三脫力般原地躺下,冷津津的。
他捫心自問。
自從剐了嶽丈和發妻之後,他為千夫所指,無法回頭。
隻是人活下去,總得有個念想。
十三年前進刑部北監那天,徐三為自己樹立了一個理想,當新一代獄神。
獄神,是國法的代表,是囚犯的信仰,是陰間的神。
可如今,這夢境儼然明示了——他對「同僚」的親眷下手,屬於破壞大義、自斷後路。
可刑期逼近,刑具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徐三又能如何轉圜呢?
行刑當日,徐三天不亮就起了床,穿上皂衣、長靴,懷裡揣著《獄具圖》,拎起牆角那把磨得锃亮的大刀,在門口的板凳坐著,翹首以盼。
眼瞅著門外白霧漸散,囚車隊伍從巷尾漸漸拐過來。
不一時,街巷兩側便冒出了許多看熱鬧的人頭。
徐三舔了舔嘴唇,不免有些緊張。
隊伍前頭是官兵開道,中間才是重點監護的囚犯。
女犯被押出來時,臉色慘如金紙。
脖子上戴著一隻沉重木枷,手腳都戴了镣銬,整個人佝偻成了一隻病蝦。
徐三一眼就認出,這是庫房裡那隻 25 斤的沉鐵木枷,非重犯不能上身。
「請刑官上轎!」
幾個衙役抬著一頂藍布小轎,從隊伍裡脫出來,停在徐三面前。
徐三卻之不恭,提著器具上了轎,隻是胸中一顆心髒七上八下,總不安寧。
隊伍冗長,走到法場時,已到日中。
法場被設立在西街的菜市口,四面都有木梯可上,外圍區烏泱烏泱已聚集了不少人。
洋人公使單獨帶了一支小兵,騎著高頭大馬到了看臺。
知縣對徐三招招手。
「開始吧。」
法場上早已布置好了刑具。
一件一丈多的高杆,一臺铡刀,一隻墊頭的木砧,一隻炭盆以及一臺正燃燒的油鍋。
幾個衙役把戚莫伶從牢籠裡解出來,系在美人樁上。
底下地板凹陷了一塊,是為了放置金錢餅。
油鍋裡的餓鬼簫載浮載沉。
兩個衙役戴著厚棉布手套,把著梅花烙,遞給徐三。
「三爺,請吧!」
徐三硬著頭皮上場,法場外圍人頭攢動,不少憤怒的視線利箭一般射向他。
他輕嘆一聲:「戚姑娘,得罪了。」
將囚衣解開,露出犯人白鳝一樣的身軀。
梅花烙緊接著上身,炸出陣陣沸騰白煙和一陣緊似一陣的痛苦哀號。
隻見紅,不見血,當真是酷刑的手段。
一時間,空氣都沉了一瞬。
「還等著幹什麼!」
「救人啊!」
幾聲細碎呼喊鑽進徐三耳朵裡,幾乎令他疑心自己生了錯覺。
直到唰唰幾道竹箭襲來,割開了他的臉頰,洞穿了他的虎口。
徐三下意識一個滾地,捂著鮮血淋漓的手,似驚乍喜地奔向看臺。
有人劫法場了!
那知縣一邊在衙役護衛下躲避竹箭,一邊喝令徐三。
「你回來做什麼!」
「法場箭多人雜,小人難以行刑!」
徐三捂著顫抖的傷手,撲通一聲跪下。
知縣嚇了一跳,下意識覷了一眼身旁洋人的臉色:「這等宵小,能成什麼氣候?你且繼續行刑,老爺自有方法保你平安。」
「小人非是不願,實是不能。」
徐三硬著頭皮繼續道。
洋人忽然發出一聲鳥叫,底下那支洋人隊伍仿佛得了命令的獵犬,奔到法場上,對著爬上木梯的眾人,掏出一管管黑黝黝的槍口。
「砰砰砰——」
炸雷似的槍聲,又驚了徐三一個哆嗦。
洋人隊伍衝著那群劫法場的漢子一人一顆子彈,屍身紛紛墜入沸水般的圍觀人群裡。
一開始,人群裡還有許多憤憤不平的斥罵聲音。
但緊接著槍口對準人群後。
眾人便恢復成了沉默的羔羊。
徐三看著這一幕,心膽俱裂。他想,哪怕是鍾馗爺爺也隻能剜掉一顆洋人的腦袋,這幾個洋人竟然能以一敵十?
洋人竟然要比神仙厲害?
「徐三,還不動手?!」
知縣回過神來,意識到洋人動了真怒,連忙催促他。
徐三咽了咽口水。
他握著刀柄的手越來越潮, 汗津津的,如同握著一條大泥鰍。
大泥鰍不聽使喚,顫巍巍地, 要往天上飛,往土裡鑽,往血裡撲。
可這四周哪裡還有退路哇!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滾燙液體澆在他面上, 又痛又麻又痒。
四下侍立的衙役都愣在原地。
連知縣都啞了聲音。
誰敢想啊, 劊子手徐三把洋人公使的腦袋砍了!
徐三砍這洋鬼子,想法來得簡單又荒謬。
上一個說書人成了鍾馗爺爺, 不就是因為砍洋鬼子嗎?
若自己也砍一個, 死後豈不是也能升為新一代的獄神。
他曾把這願望告訴給小徒弟。
9 歲的小徒弟笑著應和他:「師父, 你這麼快的刀, 砍洋鬼子還不是易如反掌。肯定能成!」
此時, 他當真做成了。
可升仙的願望沒有實現,劇痛卻隨之襲來。
隨著一連串「砰砰」悶響。
幾股滾燙猩紅的血,伴著濃煙,從徐三身上的洞窟裡汩汩流出。
萍鄉縣這些日子遭了大罪。
城門上掛著好一串頭顱, 跟掛蒜頭似的排成一排。
據說底下的黃土都染得鮮紅。
除了那首犯戚薄秋, 他的花旦妹子戚莫伶, 以及那一群來相救的好漢。
還有一顆最別致的人頭, 劊子手徐三。
他生前惡貫滿盈, 不知斬殺了多少無辜清官、英雄好漢,卻不知怎的,對戚莫伶行刑之時動了惻隱之心。
不止如此,還想舉著自己的大刀,殺那洋人公使。
那知縣本來在斥罵官媒,臉色漲得通紅。
「《《」整個刑臺,全是兩個人橫飛亂濺的血沫。
那次刑場上的動亂, 死了十七條人命,隨著時間變化, 不僅沒有忘卻, 反倒風幹成萍鄉縣民眾心口上的一塊傷疤。
消息傳到北京城, 朝野俱驚。
1906 年, 清廷痛定思痛,下令改良獄風。
將刑部改為法部, 刑部南北兩監改名「管守所」, 從北京城到各省城各縣衙門,開始仿建類似西方制式的新監獄,獄神廟漸漸空置, 再無祭祀人煙。
隻是工期未完, 清朝命數便已走到盡頭。
歲月更迭, 光陰蝕骨。
萍鄉縣那座新監獄,也由新變舊, 又在炮火中損毀, 再度建立時,已成了一座嶄新的小學校園。
半個世紀後的春風吹過河岸,又綠江南岸。
昔日哀叫悲啼,換作了琅琅書聲。
屍山血影, 覆上了蔭蔭綠樹。
然而那些凝固不滅的鮮血,卻還在凍雪之下,鮮豔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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