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在吳家已經幾乎放棄給吳鍾寶做開顱手術了，一是承擔不了高昂的手術費，二是手術難度大，醫生沒有十足的把握，還不如定期復查。

也就是說，吳鍾寶腦子裡的定時炸彈隨時會把他炸成碎片。

從小吳鍾寶就知道自己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他不能上體育課、放學後不允許在小區裡玩耍、不能跑不能跳，還總得去住院扎針、喝苦藥。

在這方面他很聽話，他知道任性的話就會死。

他也知道是他無知的親媽害了他的一生，如果當初及時檢查、及時處理，他也能跟正常的小朋友一樣奔跑跳躍。

我扯起笑容，心疼地將他抱緊：「是啊，我們小寶，本來可以健健康康的。」

所以啊，吳鍾寶，是你愚昧、自大的親媽害了你。

9.

日子眨眼飛逝，在我前世死的那天，我照舊訂了前世那家飯店，電話預定了相同的包間。

吳鍾寶剛升初一，正好在學法律與道德，內容很基礎，也足夠用了。

「喲，原來 14 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用承擔法律責任啊。姑姑都不知道，我們小寶真有學問，懂得真多。」

我拿著他單科滿分的試卷，滿意地將吳鍾寶好好誇獎了一遍，又掏出五十元作為獎勵，讓他自行支配。

這麼多年，欠的債再也裝不下去了，但無論媽媽如何撒潑打滾，我都沒松嘴把錢交給她，隻是偶爾添置一些家裡的物件，偶爾給吳鍾寶花些小錢。

這場壽宴是媽媽要求的，就算她不說我也會如她的意。

10.

我們一家人早早來到了包間，連我哥吳明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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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又在作妖，挺起贅肉，一臉嬌羞地說她又有孕了。

有個鬼孕，我哥連家都不回。

全家沒人把她的話當真，隻有小侄子聽在了耳朵裡。

後面的事情像命中注定一樣，吳鍾寶將孕婦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這一世，倒霉的是假扮孕婦的嫂子。

與前世結局一樣，嫂子滾落樓梯，頭重重撞在了樓梯拐角處的尖端，當下就咽了氣。

滿地都是刺目的紅，周圍食客都在指指點點。

吳鍾寶反而有些怪怪的，沒看血泊裡的親媽一眼，反而渾身顫抖著哭著向我道歉。

「姑姑對不起，姑姑我錯了。姑姑我錯了。」

我沒多想，輕輕幫他拍背順氣，隻當他是嚇到了。

吳明當場扇了吳鍾寶五六個耳光，又一腳把他踹飛到包間門上，連門把手都被撞斷了。

我媽發了瘋，拼命拍打吳明，照著吳明的頭狠狠給了他好幾下：「你忘了小寶頭上有傷？怎麼敢這麼打他，我看你不是打孩子，是打我臉，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畜牲！」

吳明吃驚得說不出話，吳鍾寶都殺人了，他連打都沒資格打嗎？

「對，你沒資格。你管過他幾天？現在想起來你是他爹，你配嗎？」

吳明被老媽懟的說不出話，吳鍾寶這麼多年他沒管過一天，現在反而想起他還有個兒子了。

很快警察到達現場，先帶走了吳鍾寶。

但我知道，他很快就會出來。

這次情況似乎更復雜了，嫂子娘家請了律師，高低要問吳明要個說法，而吳明跟外面的姘頭正打得火熱，早不把吳鍾寶當親生子了，哪兒還記得吳鍾寶是誰。

我媽隻能幹著急，發動了身邊一切人脈救吳鍾寶。

「這孩子可憐啊，他媽作孽，好好的孩子讓她毀了。你哥更不是個玩意兒，悅悅啊，媽求你了，籤了吧！」

我媽抓著我的手哭得稀裡哗啦，桌上擺著一份房屋出售書，因為這套房買時我是出資人，要想出售，必須有我親筆籤字。

都走到賣房這一步，看來這次真的山窮水盡了。

我拿起筆：「媽，您有點太偏心了。這房子我出錢買給哥哥住，賣房的錢又要救孫子。我是您親生的孩子嗎？」

我媽還等著我籤字，隻哭著說對不起我。

「悅悅啊，媽想好了。兒子都是前世的債，我就當沒生過你哥哥，往後咱帶著小寶好好過日子。」

我深吸口氣，罷了，本來我也沒對她抱有什麼希望。

「我們有言在先，這個房子買時我出了大頭，就當我孝敬您，不枉您生養我一場。這字我可以籤，但籤了，您這後半輩子，論情論理都不能再找我了吧？」

我媽哭聲停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提及她的養老。

我太了解她了，無非覺得我心軟，哄我賣了房子，後半輩子直接讓我養她老，再養她孫子小。

沒這麼好的事。

我媽隨意應付哼了幾聲，表示同意了。

我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贈予協議，讓她先籤字。

協議上明確表示她已成功收到由我本人支付的四十萬養老費用。

我媽狠狠地啐了我一口：「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我是你親媽！」

「我生了你你就得養我一輩子，直到我死。」

「這字你愛籤不籤！不籤我也照樣賣！」

說完抓起她的房屋出售書就要走，我好心多了句嘴：「您可想好，這套房子的出資人是我。沒我籤字您賣不了房，如果你敢偽造我的筆跡替我籤字，我發誓，我一定會告你。」

「到時候，你和吳鍾寶都進去了，我看誰還會救你的寶貝乖孫。」

「你敢！」

「您試試看我敢不敢！」

不知是我眼神堅定嚇到了她，還是投鼠忌器怕真的害了她的寶貝大孫子。

最終她還是在贈予協議上籤了字，這輩子，再想要我給她養老，除非拿出她在自己身上花費八十萬以上的證據。

不然，我一毛錢都不會花在她和吳家身上。

11.

鍾家撤訴了，看來我媽的房沒白賣。

吳鍾寶被釋放的第一天，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姑姑，對不起。」

當時吳鍾寶把他媽推下去後向我道歉，我以為他是嚇懵了，對不起我對他的教養之恩。

這次道歉，我全都明白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天我媽流了好多血，我全想起來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這一世的吳鍾寶除了幼年頑劣，一直都還算乖，尤其對我言聽計從。

但要我原諒他, 死都不可能！

「姑姑，我給你郵了封信, 求您看看吧。」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給你和小弟弟賠命。」

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吳鍾寶寄的同城快遞，是一封手寫信。

他說前世他推我下去是出於嫉妒，嫉妒這麼好的姑姑要給別的孩子當媽媽了。

他說他和他媽媽都是罪人,

他說對不起我。

他說希望我生活幸福, 早點有自己的小孩。

……

我看不下去了, 壞小孩就是壞小孩。

但他這世壞得又不夠徹底, 不然我怎麼會哭呢？

吳鍾寶死了。

在我收到信之前就跳樓自殺了, 從他長大的那棟樓上。

我媽沒了房又沒了孫子, 抱著吳鍾寶的屍體悲傷過度, 哭了兩聲也斷了氣。

吳明連兒子和親媽的葬禮都沒出席, 聽說被那姘頭的老公打斷了腿, 丟了工作，半夜喝多了酒被撞死了。

12.

前世欺負過我的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吳鍾寶頭七那天，我帶了一束白花去看他。

天陰沉沉的，飄著些許蒙蒙細雨。

我站在吳鍾寶墳前，為他攏了攏土，將帶來的白花放在墓碑前，略站了站。

這是我第一次來看他, 也是最後一次。

他也許隻是個被母親教歪的孩子, 本性並不壞，但人，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我抬腳往陵園更深處走去，那塊前世埋著我們母子的墓地仍未賣出。

我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隨手扯了兩根雜草：「出來吧！你還打算躲多久。」

樹蔭下的影子微微抖動, 沒人理我。

「宋世清！滾出來！」

嫂子邊說邊舉起吳鍾寶逗弄，可惜孩子昏昏欲睡，並沒給她什麼反應。

「幸幸」「你膽兒夠大的啊, 陵園叫人, 你也不怕真叫出什麼來。」

逆著陽光我看著宋世清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鼻頭酸了又酸。

「一直跟著我又不現身，膽小的早讓你嚇死了。怎麼？怕我這輩子還拖累你啊？」

我們相見在這個墓碑前, 很多話已不必多言。

被宋世清一把拉進懷裡時，我在心裡暗罵。

這個死莽夫幾輩子都學不會溫柔，鼻子都給我撞疼了。

借著鼻酸打掩護，我埋進宋世清的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前世這個傻子在我死後一直苦苦尋求真相，想為我報仇。

可惜勢單力薄, 被嫂子坑了全身積蓄, 還挨了吳明的揍。

上天垂憐, 我不敢想這一世的宋世清有沒有回來，我更沒臉去找他。

幸好, 我的愛人一直都在原地等我。

後來, 我還是和宋世清結為了夫婦, 做了前世沒做成的恩愛夫妻。

兩年後，我們的女兒宋頌出生了，對於這一世失而復得的寶貝, 我們倆在她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愛與心血。

如果上輩子沒有那些爛人從中作梗，我們一定會像現在一樣幸福。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幸好我愛的人他一直在。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