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時不知道誰才是孫子。


我抿了口飲料,坐等她表演。


媽媽看我不接她話茬,一秒轉變狀態哭出了聲。


我示意她暫停:「這是公共場所,你這樣會被趕出去的。」


「咱們在外面聊,東西涼了,小寶吃了要肚子疼。」


媽媽瞬間收勢,擦了擦沒流出的眼淚:「萌萌啊,你這一直不回家,像什麼樣子?」


我點點頭:「好,那我今天回去住」


媽媽哽住了,在我搬走的第二天,哪裡就變成了吳鍾寶的房間,她以為我不知道呢。


媽媽扯起笑:「不用不用,你工作最重要。就是小寶老生病,你是他姑姑,血濃於水啊。」


哦,要錢啊。


我拿起桌上紙巾,捂住眼。


這些年我拼了命的工作、掙錢,眼睛長時間盯著電腦屏幕,早患上了幹眼症,被紙巾自帶的香味兒一燻,眼淚立馬就流下來了。


我決定先發制人。


「媽,我沒用啊。」


「我被人騙了。小寶老生病,我都心疼死了。」


「託人四處打問了一個師傅,他說小寶命格貴重,但有一劫,辦場法事就能解決,往後小寶的人生就是一片坦途,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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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人呢?」


「早跑了。後來聽說小寶還是生病,我就知道,我被騙了。嗚嗚嗚嗚。」


我哭得泣不成聲,媽媽半信半疑。


我擦了把眼淚,掏出手機:「媽媽你看,這是我的銀行卡餘額,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手機上顯示銀行卡餘額隻剩四毛七。


「錢不夠我還找公司老板借了點,還都還不上。現在連工資都不給我發,直接被老板扣去抵債了。嗚嗚嗚……」


媽媽著急地噴了我一臉口水:「你不是有公積金嗎?取出來給小寶應應急。」


我雙手遮臉掩住眼中的恨,媽媽,你算盤打得真精啊。


「我的公積金給同學拿去貸款買房了,我現在就靠她的接濟過日子呢。不然隻能回家啃老了。」


媽媽畢竟人到中年,看到我的 p 圖就信了十之八九,又聽我說不止沒錢還欠債,生怕我說想回去住,連忙打包了快餐說怕小寶吃了涼的拉肚子。


我望著母親急匆匆的背影,心寒得要命。


媽媽,你願意為兒孫付出一切,卻連一眼都不願意看你窮途末路的女兒嗎?


5.


晚上我躺在床上反復查看我的銀行卡餘額和合同。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這世上沒有人愛我,這串冰冷的數字就是我的安全感。


還有這份合同,我入職的是一家房地產公司。


多年來的貢獻、拼命,換來了一套內購房的購買資格。


房價劃算、利率低、還能用公積金貸款。


除了不能買賣,與正常商品房沒什麼區別。


不能寫我的名字,反正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名下沒有房,公積金也處於凍結狀態,他們可能隨意去查,但實際我早給自己準備了一處容身之所。


吳鍾寶又住院了,這次差點要了命。


我到醫院的時候,吳鍾寶正在手術室做手術。


媽和嫂子呆愣愣地坐在門外長椅上,吳明脫力般蹲在地上。


吳鍾寶前世及時入院消了血塊,這世硬生生地熬了十年,才確定病灶,結果自然是天壤之別。


醫生滿手血走出手術室搖了搖頭:「太晚了,現在病人幾乎發育完全,腦神經與腫塊交錯復雜,我們需要時間。」


「你們怎麼不早帶孩子來看啊。」


說完嘆了口氣走了。


這次算吳鍾寶命大,在學校暈倒後直接被 120 拉走,秉承著人命關天的優先級,在監護人未到場的情況下給他做了檢查。


否則,吳鍾寶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嫂子怎麼都想不通,好好的兒子養了十來年,腦子裡哪來的血塊。


不止嫂子想不明白,全家人都想不明白。


我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吞吞吐吐道:「也許……你們還記得小寶小時候頭上磕了個大包嗎?」


嫂子一蹦三尺高:「不可能。」


無論嫂子如何詭辯,都抵不過醫生拿著吳鍾寶的腦部 CT 診斷血塊為陳舊傷。


獨苗吳鍾寶是全家人的命根子,摔跤都有限,更別說摔頭了,最嚴重的也是唯一一次摔頭,就是在嫂子娘家。


當時不到半個月,吳鍾寶的包就平了下去,全家人都不以為意,嫂子抱著孩子笑得張狂:「我早說過了我們小寶命中帶福,是天賜的狀元命。狀元磕一下頭而已,就你們大驚小怪。」


其實隻是表面水腫消了,深層出血時間一長變成血塊,壓迫了神經,所以吳鍾寶總是叫喚頭暈,還不愛吃飯。


這次,任嫂子如何哭嚎都無濟於事,哥鐵了心要離婚,還跑去嫂子娘家大鬧一場。


他在家當慣了霸王,還以為全天下都怕他,剛踢了嫂子娘家的門就挨了大舅子一拳。


嫂子娘家哥哥是開拳擊館的,哪怕哥哥這種紙老虎?


哥哥上門找事,反挨了頓揍,窩了滿肚子的氣回家把怒火全撒在了嫂子頭上。


屋漏偏逢連夜雨,嫂子生完吳鍾寶十來年都沒消息,哥哥這一揍把自己的二胎揍沒了,還打沒了嫂子的生育能力。


我看著嫂子身下流出的血水,想到上一世可憐的寶寶,恨不得拍手叫好。


嫂子躺在病床上哭得要死要活,非讓我哥給她的孩子賠命。娘家大哥也氣勢洶洶找上門,這下風水輪流轉。


6.


鍾家大哥帶著媽一大早就堵在了樓門口:「哎喲可活不了了!」


來來往往的老鄰居不是上班就送孩子上學,把熱鬧看了個底朝天。


我媽要臉面,恨不得跪下求他們娘兒倆有話上去說。


我哥敢打老婆,可不敢動丈母娘一根毫毛,人家開拳擊館的兒子就在旁邊站著呢。


「你們吳家要臉嗎?我姑娘給你們生了孫子,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我的好女婿啊,活生生把我姑娘打流了產,再不能懷孩子了。」


「多狠的心啊!你是要打死她啊,你不如先把她媽打死吧!」


「你們吳家一窩子豺狼,我可憐的女兒啊,可憐的外孫子還沒出生就被親爹活活兒打死了啊!」


一邊哭嚎打滾,還不忘拿出幾張符紙燒成灰,嘴裡還念念有詞,詛咒我哥被車撞死。


我躲在一旁看著吳家三口急得火上房,惡人自有惡人磨。


鍾家母子在小區裡又哭又爬,能文能武,我媽和我哥在家屬院丟盡了臉,後半輩子都別想再挺直腰杆。


他們的目的當然是錢,大舅子當場亮出二維碼,吳明掃過去五萬塊後,丈母娘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腰不酸腿不疼了,也不尋死覓活了。


走之前一身腱子肉的大舅子威脅我哥,敢跟嫂子離婚,先打斷他腿,再打官司告我哥家暴。


我哥怕挨揍更怕坐牢,對嫂子娘家提的一切要求點頭如搗蒜。


這下愁壞了我媽,本來就窮,疼愛了十幾年的孫子生死未卜,還絕了再生孫子的路,老吳家怕是要斷了香火。


7.


我趁著熱鬧沒散場,趕緊閃人回醫院照顧侄子去了。


現在吳鍾寶已經十二三了,爹媽作妖顧不上他,都是我陪伴、照顧他。


他總說自己有全天下最好的姑姑。


能不好嗎?


他爸媽不給他買的奧特曼卡片我給他買。


不讓玩的遊戲,我給他充錢。


不讓吃的快餐,我帶他吃。


吳鍾寶總親密地拉著我的手,說這麼好的姑姑,金山都不換。


哪怕我媽從我身上一分錢都摳不出來,看小寶這麼親我,也沒再找我麻煩。


而嫂子流產後對吳鍾寶的心思更淡了,滿腦子都是流產的老二。


小寶一邊享受著我切的水果撈,一邊問我:「姑姑,我媽呢?」


我嘆了口氣:「你媽媽剛沒了小弟弟,哭得起不來床,小寶別怪她。」


吳鍾寶垮了臉:「什麼弟弟?我沒有弟弟。」


我溫柔地給他擦了擦臉:「淨瞎說。小寶這個弟弟沒有了,馬上會有新弟弟的,你爸媽都盼著呢。」


「以後啊,你媽媽照顧小弟弟,姑姑會好好照顧你的。」


「切,誰稀罕她。」


我偏過頭給吳鍾寶拆新的酸奶,假裝沒看到他攥緊的拳。


一個孩子,自然沒人跟他說什麼生育能力的事。


吳鍾寶作為吳家獨苗,除了他親爹誰都不怕。比起親人,全家更像他的僕人,連親奶奶閃了腰都得伺候他吃飯,何況親媽要多生一個弟弟奪他的寵愛。


嫂子流產後有些瘋瘋癲癲的,清醒的時候抱著吳鍾寶喊心肝肉,犯病的時候咒罵吳鍾寶為什麼不去死,都是因為他自己才會流產。


後來病得更重了,在小區裡袒胸露乳喂一隻抱枕吃砸砸,邊喂邊念念有詞:「寶貝乖乖長大個,別像你那個廢物哥哥一樣。」


小區裡的老鄰居生怕她犯病傷人,都繞著走,還是吳鍾寶把他媽媽像拖死狗一樣拖回家的。


8.


吳鍾寶越來越依賴我了,吳明很少回家,嫂子又精神失常。


奶奶足夠疼愛他,但孩子似乎還是喜歡跟年輕人待在一起,我成了吳鍾寶唯一的依靠。


對於這個現象我媽感到很欣慰,不止一次提出要把小寶過繼給我,我隨意嫁個二婚帶娃的男人,還能多收點彩禮,又不用我受生育之苦,一舉兩得。


「生孩子多危險啊,小寶是你親侄子,你還怕他以後不管你?」


要不是我媽把吳明、吳鍾寶看得比命都重要,我真信了她心疼我的鬼話。


吳鍾寶如往常一樣靠在我懷裡準備入睡:「姑姑,你說我是不是你的包袱啊。」


我拍著他的後背,心想:不,你是我的仇人。


「當然不是了,你別聽媽媽瞎說。小寶要不是得了病,肯定是全世界最聰明、最優秀的小孩子。」


吳鍾寶喃喃自語:「是啊,我的病本來能治好的。」


這一世沒有嫂子在他耳邊寵溺嬌慣,反而順順利利讀完了小學,甚至成績還不錯,對於醫生說的話他都能聽懂,而且有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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