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身上全是傷痕,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在她天天的打罵聲中,我也潛移默化地覺得,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我爸就不會死,我媽就不會過得這麼苦。
然後每次她在打罵我的時候,我就不哭了。
她看我沒哭,覺得不解氣,便把我關在家裡的儲物間。
那個儲物間特別小,沒有窗戶,沒有燈。
唯一能透氣的地方,就是門底下的那條小縫隙。
我的幽閉恐懼症就是那時候得的。
抑鬱症大概也是吧。
反正確診的時候,我媽說這些都是矯情病,主要還是她打罵我少了,關我少了。
於是她變本加厲地關著我,打我。
7
後來,林友聲搬到了我們家對門。
他的家庭與我有相似之處。
不同的是,他的媽媽很愛他,對他總是笑呵呵的。
我每次在路上遇見他們時,都能看到他們母子倆手牽手一起走的幸福模樣。
我好羨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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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爸死後,我媽就再也沒牽過我的手。
有天晚上下了大暴雨,他突然到我們家敲門。
我媽把門打開,看到是他後,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
「是友聲啊,你來找阿姨有什麼事呀?」
他仰著臉,一臉認真地回答:「阿姨,我媽今天晚上要上夜班,可是我怕打雷,我可以在你們家待著,等我媽回來了再回家嗎?」
我以為我媽會拒絕他的。
她卻意料之外地拉起他的手,帶他走進了我們家。
他進家門的時候,我還被我媽罰站在牆角。
我注意到他看過來的視線,自卑地低垂下了眼眉。
我媽好像很喜歡他。
她竟然牽他的手了。
所以我不喜歡他。
「阿姨,妹妹這是在幹嘛呢?」他突然指著我問。
我覺得他在明知故問。
我媽摸著他的腦袋,溫柔地告訴他:「她啊,總愛說謊,阿姨這是在懲罰她呢。」
「原來是這樣。」他恍然大悟地說了句,「說謊的小孩就是應該受到懲罰的。」
他的認同讓我媽很高興。
她給他做了我許久都沒吃過的意面,又貼心地哄他睡覺。
那刻我特別嫉妒。
明明這是我的媽媽,為什麼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她的關愛。
為什麼呢?
8
後來,林友聲經常會到我們家裡來。
他的學習成績好,在我媽面前又永遠是一副乖巧的模樣,我媽就特別歡迎他過來。
我媽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會親切地喚他【友聲】,然後讓他多點過來我們家,給我輔導功課。
我不願意。
我媽當著他的面扇了我一巴掌,還指著我的鼻子罵:
「人家友聲學習好,還願意免費教你,你應該知足,別給臉不要臉!」
我堅決不要。
她就把我關到了小黑屋裡頭。
之後林友聲也繼續過來我們家給我輔導功課。
但他並沒有真的輔導我,而是趁我媽到廚房裡給我們做吃的時候,在房裡欺負我。
我給我媽說過很多次。
我說林友聲親我,還亂摸我。
她不信我,隻覺得我這是為了不讓林友聲給我輔導功課而說的謊。
「我沒有,媽媽,我真的沒有說謊。」我紅著眼,梗著脖子衝她喊。
她卻再次把我塞進小黑屋裡頭。
她說我不知悔改。
說我害死了我爸不算,現在還想說這樣的謊言來陷害林友聲。
說我這樣的女孩子,就是惡心。
「大家都是女人,媽能不知道你心裡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嗎?」她在鎖上門前,滿臉嫌惡地盯著我說了這句話。
我忍不住反問她:「媽媽,你說我心裡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不就是想通過說謊來吸引男人的注意嗎?媽是過來人,都懂。」她看著我的眼神更嫌棄了,隨即毫不猶豫地關門、上鎖。
讓我獨自一人在黑暗裡,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9
林友聲知道我跟我媽告狀後,趁我媽不在家那天,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摁在了床上。
看著他猩紅的雙眼,我嚇得渾身發抖。
「你要做什麼?!」
他呵呵地冷笑:「你放心,在你成年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但是你如果再敢在你媽面前亂說,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在他的威脅下,我再也沒對我媽告狀過。
不僅僅是因為我怕他。
還是因為我心裡很清楚,即使我滿身傷痕地站在我媽面前狀告林友聲,我媽也會選擇相信她眼裡品學兼優的林友聲,而不是我。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告訴她呢。
10
直到我 18 歲成年,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我媽邀請了林友聲跟他媽媽過來我們家吃飯。
林友聲給我送了一份禮物,還偷偷湊到我耳邊對我說:
「這份禮物,待會等我媽跟你媽出去的時候,你再拆開哦。」
他說完,還在我耳邊吐了一口熱氣。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就把禮物扔到了地下。
他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我媽跟他媽媽聽到動靜後,連忙看了過來,問我們咋了?
他向我媽告狀說:「阿姨,我給萱萱送了份禮物,可是她好像不是很喜歡呢。」
我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又把那份禮物撿起來塞到我手裡。
我抱著禮物不知所措。
我始終記得他之前說過的,等我 18 歲之後再對做些什麼。
我已經 18 歲了。
我害怕和他獨處,害怕他對我做更過分的事情。
11
我媽和林友聲媽媽要出去的時候,我下意識拉住了我媽的手,幾乎是哭著懇求她:
「媽,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出去,你帶上我好不好?」
我媽甩開了我的手,不高興地呵斥我。
「人家友聲特地回來給你祝賀的,你應該多點陪一下他。」
說完,不等我繼續開口,就拉著林友聲的媽媽走了。
當門被關上的那刻,我絕望了。
我回頭看著林友聲,他就像是一頭餓狼,在狠狠地盯著我。
我縮在沙發上,不敢看他。
他卻把禮物拆開塞到我手裡,讓我穿給他看。
那是一件很短很短的小裙子,幾乎是全透明的。
我把它扔到了他腳下,朝他怒吼:「我不要穿!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報警抓你!」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震懾到他的。
可是沒有。
他撿起了小裙子後走過來,把我拎進了我的房間。
房門被反鎖後,我被迫穿上他的裙子,他狠狠地欺負了我。
12
我媽和林阿姨回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碎。
我哭著跟我媽說:「他欺負我!他就是禽獸!我要報警抓他!」
我媽錯愕地看向林友聲。
林友聲卻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
「阿姨,萱萱就是記恨我以前給她當家教的時候,管她管太嚴了,故意陷害我的。」
林阿姨也跟著指責我:「哎呀,萱萱你這孩子咋能恩將仇報啊!友聲他是名牌大學的學生,哪能對你做這樣的事?」
「才不是這樣的!他那是演的!」我激動地大喊。
可我媽卻走過來,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她討好地向林友聲和林阿姨道歉後,又轉頭過來,失望地瞪著我。
「你用這種謊話害死了你爸還不夠,現在又要害友聲嗎?」
她嘴裡蹦出來的這句話語,讓我徹底心死了。
果然,她不同意報警。
就連我提出要到醫院驗傷,她也直接拒絕。
她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為什麼會被欺負自個心裡有數!」
我心裡沒數。
我平時穿衣打扮很正常。
我不過是扎了個丸子頭,不過是穿了一條粉色連衣裙,這就成了我的錯嗎?
我歇斯底裡地據理力爭,卻隻能得到我媽的一句:「那他為什麼不去欺負別人,偏偏隻欺負你?」
而這句話,也正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我死了,媽媽依然覺得那是我的錯。
13
女警顯然是沒料到我的死亡背後還有另一個故事。
因我確實是自殺,而非他殺,她也沒再細問我媽關於我的謊言害死了我爸這件事。
我媽籤了個字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局的大門。
坐上出租車前,我媽接了通電話。
警方通知她明天到警局領取我的遺體。
她面色冷漠地回應著:「哦,她一個謊話精的遺體我可沒空去處理,實在嫌礙地方的話,你們就替我把她的遺體丟水溝裡吧。」
「生前就是個累贅,死了還是隻會給我帶來麻煩。」
對方顯然是沒料到我媽麼會這樣回答,連忙給她解釋。
「抱歉,我們沒有權利這樣做。還請你盡快過來將你女兒的遺體領走。」
我飄在我媽的身旁,期待地看著她。
隻希望她能稍微愛我一次,將我的遺體領回去,讓我能夠早日投胎。
可她眉頭緊蹙不到兩秒,便語氣堅定地開了口:「我不會去領她的遺體,掛了。」
看著掛斷電話的她,我的雙眼竟不受控制地流下兩行淚。
媽媽已經恨我恨到這種程度了嗎?
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
14
我媽回到小區樓下時,發現外面圍了很多人。
有人認出了她,朝她扔垃圾,還對她破口大罵。
「沒見過你這樣當媽媽的,女兒在上面要跳樓,你卻在樓下面說風涼話!」
「你就是害死你女兒的兇手!」
「該不會那個欺負你女兒的男生才是你兒子,你女兒是撿來的吧?」
我媽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那些對著自己口吐芬芳的人們。
「看我們做什麼?」
「你看看你自己幹的是人事?」
罵得最狠的那個女孩兒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對上了我媽的眼神。
她身旁有個瞧著挺自卑的女孩,也忍不住抬起頭看著我媽說:
「阿姨,你根本不配當一位母親,你和我的母親一樣。」
「我被同校的學長欺負過,我母親卻不信,還說是我穿衣暴露,招惹了我學長,因為她,我退了學,現在還重度抑鬱。」
「可我沒想到現實中還有和我一樣的女孩,她沒挺過來,選擇了自我了斷,卻沒想到你這個當母親的,女兒都死了,卻毫無悔過之心!」
我震驚地看著她。
她竟然為了讓我媽醒悟過來,而選擇在眾人的面前剝開傷口。
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我的靈魂感到暖暖的。
我媽隻是短暫地沉默了會,最後還是冷漠地開口:
「你被欺負過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關系,我不是你媽,我不會覺得難過。」
「至於我女兒,她從小就是個謊話精,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親爸,她這樣的人,不過是為了冤枉林友聲才選擇跳樓的。」
在場的人們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