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鄰家大哥哥欺負後，我媽沒有報警。

她把我鎖在房裡，還發朋友圈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我哭著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難道我喜歡穿漂亮的衣服，扎好看的發型是我的錯嗎？

她翻了個白眼，用我終身難忘的眼神打量了我幾遍後，說：

「那他為什麼不欺負別人，偏偏欺負你？」

「大家都是女人，你這點心思我還不懂嗎？」

我終於絕望，從 38 樓一躍而下。

1

可消防員哥哥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底下，烏泱泱的圍觀群眾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抓緊我，萱萱。」消防員哥哥溫柔地對我說。

我沒想過會有人用生命來守護我。

那刻，我承認我被感動了。

「程萱萱！你趕緊給我上去，不就是被男人上了嗎？就給我演這出？你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你？」

這時，我聽見了媽媽的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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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往下看。

38 樓太高了，我看不清她的臉。

但她拿著小喇叭吶喊的聲音，我聽得一清二楚。

我都要以死明志了，她還在罵我。

剛剛被溫暖起來的心，又一點點地冷下去。

「別聽她的！你先抓緊我的手！」

似乎是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抓著我手的消防員哥哥聲音帶著一些不安。

他在懇求我活下去。

我也想活下去。

可我累了。

樓下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了上來。

「你還不上去？！信不信待會我小黑屋伺候！」

自從我出事後，她已經把我關進小黑屋數十次了。

她明明知道的，我有幽閉恐懼症。

哦也對，她說這個病是矯情病。

「什麼幽閉恐懼症？這就是矯情，怕黑就多待在黑暗處，待久了就不怕了。」這是她說的原話，我記得無比清楚。

2

「你女兒都跳樓了！你咋還隻想著打罵她？你到底想不想救她的？」

「就是！沒看到消防員在拼命救人嗎？」

「有你這樣當媽媽的嗎？」

「……」

我又聽到了人群中的責罵聲。

不大不小，我剛剛好能聽見。

「你們知道什麼！她從小到大就是矯情！」

「你們以為她真敢跳樓嗎？她就是演戲！想博取大眾的同情！」

媽媽氣憤的聲音再次傳來。

心痛莫大於死。

她總是這樣的。

每次都說我在演戲，說我矯情。

她總說大家都是女人，她能不懂我藏了些啥心思嗎？

可是媽媽，我才 18 歲。

我從未想過要招惹男人，也沒藏啥壞心思。

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別聽！萱萱，你別聽你媽媽的話！來，抓緊我的手！」

消防員哥哥的聲音又一次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從臉頰兩旁飛走。

「謝謝你，哥哥。」我衝他笑了笑。

他松了口氣，又一次喊我抓緊他的手，他要把我拉上去。

「對不起啦，哥哥～」我張了張嘴，輕輕地說著。

然後在他錯愕和震驚的眼神中，一點一點掙脫他抓緊我的手。

「啊！啊！！！」

身體飛速往下墜落時，我聽到了他崩潰絕望的吼叫聲。

「我抓住了她的！我抓住了她的！」

對不起啊。

活著太累了。

人間太苦，下輩子我就不來了。

3

伴隨著一聲巨響，我的身體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

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現場一陣恐慌，但還是有不少人舉起手機對著我的屍體拍攝。

我的魂體離開了肉體，停留在旁邊。

媽媽被嚇著了。

她舉著喇叭，呆愣在原地，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天啊，她真的跳下來了。」

「造孽啊，還這麼年輕，好像才剛上大學吧……」

「她是被她媽媽逼成這樣的吧？」

「肯定是啊！沒看到她媽媽剛剛說啥了嗎？我要有這樣的媽媽我都得抑鬱！」

「聽說她是被欺負了，她媽媽還罵她，她才想不開的啊……」

「唉，可憐……」

……

周圍群眾的議論聲聲聲入耳後，媽媽才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發瘋似的跑到我的屍體旁，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聽著她的哭聲，有那麼一瞬間感到恍惚。

她不是很討厭我的嗎？

為什麼現在哭得這麼傷心？

我又抬頭看向那個抓住我手的消防員哥哥。

他被隊友拉了上去，可他的哭聲我還能聽見。

我好像做錯了。

我不該跳樓的，我應該躲起來死。

這樣我的屍體就不會嚇著人，也不會浪費警力，更不會讓那個拼了命想拉我上去的消防員哥哥自責。

4

現場很快圍起了警戒線。

我看著媽媽被警察帶走，也連忙追隨了過去。

她是被帶過去例行問話的。

審問的女警問她：「你此前有發現過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

她呆滯地搖頭。

「沒有，她總是要死要活的，醫生說她有抑鬱症，但我不信。」

「為什麼？」女警皺眉。

她又回答：「我辛辛苦苦工作，看人臉色，被客戶刁難，就為了賺錢養她供她讀書。」

「她每天吃好喝好，啥也不用幹，就隻需要學習，有啥想不開的？」

「我看她就是矯情，想以此博同情，我就想治治她。」

女警抓住了關鍵詞，震驚地反問她：「你怎麼治的？」

「我就把她關在小黑屋裡頭，讓她自我反省，直到她承認自己沒病，再讓她出來。」

「真的，這招很有效。」

「可我沒想到她今天竟然趁我不在家，翻出了窗外跳樓……」

她說著說著流下了兩行淚。

「明明都是她的錯啊，她咋還想不開跳樓了呢？」

「她的錯？！」女警終於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罵她。

「她是你女兒啊！她有抑鬱症你說她矯情還把她關小黑屋，她跳樓你還說要收拾她，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5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媽媽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面對女警的質問，媽媽罕見地沉默了。

「我們調查過了，她死前曾被男人欺負過，這事是不是真的？」女警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又一臉嚴肅地問她。

她情緒激動地否認：「那不是真的！」

「哦？」女警挑眉。

「是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招惹我們鄰家的林友聲，人家才滿足她的。」

「被我發現後，她就汙蔑人家，你們警察可不能冤枉好人。」

又來了。

我都死了，她還是不信我。

「你憑什麼一口咬定是她招惹林友聲？而不是林友聲威脅她？」女警抬手敲了敲桌面，讓媽媽回答。

媽媽理直氣壯地解釋：「肯定不能是林友聲威脅她啊！人家林友聲品學兼優，人又有禮貌，還是重本的學生，能說謊？」

「那你自己女兒就能說謊？？」女警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媽媽低垂著腦袋，沒說話。

過了一會，才自言自語說：「我不相信她，當初如果不是她騙我，說她爸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我就不會跟她爸爸鬧，她爸爸就不會死。」

「她爸爸要是還活著，我現在又怎麼會過得這麼累？」

我記得這件事。

可我真的沒說謊。

那時候我才 5 歲，在小區附近上幼兒園。

班上有個叫琪琪的女孩，性格很孤僻，老師便讓開朗活潑的我和她做朋友。

當時，負責接送我上下學的人是我爸。

他來接我的時候，琪琪的媽媽也正好來接她。

我就和我爸說，琪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周末約琪琪出去玩。

琪琪的媽媽很高興，連忙拿出手機要添加我爸的微信好友，說到時候約起。

後來，哪怕我沒提要約琪琪玩，我爸也會和琪琪的媽媽約好帶我倆出去。

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去的地方是一些公園和商場。

慢慢地，就突然變成了酒店，有時候還會到琪琪家裡去。

在酒店的時候，他們兩個大人會讓我帶琪琪到酒店大堂玩，他們則留在房間裡睡覺。

在琪琪家裡時，他倆也總躲在琪琪的媽媽房間裡，讓我和琪琪在客廳看電視。

但我和琪琪總能聽到他們兩個發出的嗯嗯聲，我那時候不懂，以為我爸在欺負琪琪的媽媽，就特別著急地去拍門。

我爸特別暴躁地讓我別打擾他們深入交流育兒心得，我就灰溜溜地回來琪琪身邊。

直到不久後，我在家裡無意中聽到爸爸和媽媽睡一起時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我問媽媽她和爸爸在做什麼，她說他們在做夫妻倆才能做的喜歡做的事情。

第二天我又去園裡問我在班上的其他同學，有個爸爸出軌了的男同學和我說，我爸這是和琪琪的媽媽出軌了，琪琪的媽媽是狐狸精。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琪琪也聽到了。

她特別生氣，過來推他，嘴裡還一直罵：「我媽媽才不是狐狸精。」

然後這事就驚動了我們雙方的父母。

我撲到了我媽的懷裡一直哭，問她：「爸爸出軌了琪琪的媽媽，那他以後是不是就不要我們，要去給琪琪當爸爸了啊？」

我媽被我這番話震驚得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問我為什麼這樣說。

我又說了：「東東的爸爸就是出軌後不要他跟他媽媽了的！我不想爸爸給琪琪當爸爸，他隻能是我的爸爸！」

琪琪媽媽連忙解釋：「哎呀，你們別聽這孩子胡說八道，我在家經常聽琪琪說她很喜歡撒謊，但再怎麼撒謊，也不能說這種話呀。」

我爸也跟著附和。

他說他管我太嚴了，所以我才汙蔑他跟琪琪的媽媽的。

媽媽那時候對我的話半信半疑。

礙於現場都是園裡的老師，她當時也沒說什麼。

晚上回到家後，她才跟我爸鬧，要我爸給她一個說法。

我爸氣得扇了我一巴掌後，並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質問我為什麼要冤枉他？

我哭著說我沒有，他更煩躁了，直接拿著手機就開車出門了。

結果他出門一小時後，我媽接到了警方的電話，說是我爸出了車禍，人當場死亡，讓她去收屍。

她顫抖著掛斷電話後，扭頭惡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謊話精！都是你！是你害死了爸！」

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6

我爸死後，我媽總是打我，在我身上發泄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