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眼底盛滿了驚恐,大呼不可以。
我不再多言,拉著蘇荷離開。
讓蘇荷過繼到我名下,不僅是為了給她出氣,更重要的是,皇後娘娘哪怕再喜歡蘇荷,也不會讓一個庶女當太子妃。
現在蘇荷過繼到我名下,順理成章,再無阻礙。
11
今日之事很快在京都傳開。
人人都知道了蘇府的嫡小姐現在是蘇荷。
蘇绾明面上裝作不在意,可聽到大家對她的談論時,她的笑容卻凝固不再。
她故意去找了老爺,裝作不經意間吐露我的荒謬之舉:「爹爹,雖說我不在意這身份,可母親這般作為不僅聞所未聞,反而將我推給了別人,難道我不是母親的孩子嗎?」
她甚至還挑撥我和老爺之間的關系。
可她沒想到,平日裡疼愛她的爹爹,此刻卻嘟嘴反問:「你這樣的想法換做別人是想都不敢想的,況且你不是提倡人人平等嗎?難道你母親做錯了,還是說你先前說的都是假的。」
蘇绾一時接不上話茬,再反應過來時老爺已大步流星離開。
她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至於我和蘇荷。
想要成為太子妃,光靠一支舞是不夠的,她從小缺的那些詩書禮儀都得補上。
蘇荷也非常爭氣,她常常夜半才眠,睡到第二日天微白便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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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看不下去想讓她歇息幾日,她卻搖頭:「母親給我這樣的機會,我定會爭氣,不讓您失望。」
每當這時,我會欣慰地拍拍她的頭。
蘇荷多日苦練終於發揮了效果。
在陛下準備的宮宴上,她談吐進退有度,一襲琴音如流水潺潺,更別提她擅長的舞蹈更是婀娜多姿。
陛下大喜,親自詢問了蘇荷的名字。
皇後娘娘笑了笑,適時進言:「皇上,臣妾看這孩子越看越親,越看越喜歡,上次她跳的那支《步步生蓮》當真是好看。」
「稷兒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他們兩個人倒是越看越登對。」
陛下把著酒杯,思慮片刻後放聲大笑:「的確,的確,ṱũ̂³稷兒,蘇荷當你的太子妃你可樂意?」
太子殿下拱手:「一切但憑父皇母後做主。」
蘇荷朝我眨了眨眼睛,那裡面是無盡的笑意。Ŧű₆
天子金口玉言。
很快太子妃的消息散播全城。
「陛下和皇後娘娘都特別喜歡蘇家小姐,給他們賜婚了,蘇家小姐是太子妃!」
「哪個蘇家小姐,是一向人淡如菊,不爭不搶的那個嗎?」
「她?她現在不過是庶女身份,不爭不搶有什麼好的,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這世上大權盡歸於野心家,還得要爭一爭。」
我以為蘇荷會開心。
可當晚,她卻抱著聖旨喝得酩酊大醉。
12
蘇荷滿臉通紅地跑到我的房間,她捧寶貝般捧著聖旨,小心翼翼地給我看:「母親,你看我爭氣了。」
片刻後,神情又變得失落:「為什麼我爭氣了,你還是不高興啊。」
匆匆趕來的侍女惶恐般朝我行禮解釋:「夫人,我一個沒看住小姐就喝多了,求您不要怪罪小姐,她實在太傷心了。」
我走上前去將蘇荷扶好,她依偎在我懷裡,我這才詢問道:「怎麼回事?」
侍女嘆了口氣,面容多了幾分怒氣:「還不是因為柳姨娘,今日小姐終於得到了太子妃的親事,想讓柳姨娘高興一下以她為傲,能不能不要一直打壓她,誰承想柳姨娘居然罵小姐——」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說。」
她這才繼續:「說小姐永遠比不上蘇绾大小姐,說小姐搶了別人的東西是要遭報應的,還說小姐不......不得好死。」
她尾音越來越低,生出幾分憎恨和悲憫。
「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啊,一直以打壓自己的孩子為樂趣,永遠看不起她。」
我心下了然,忍著翻江倒海的怒氣,揮退了侍女。
月光如銀,拓出一片柔白。
我看著懷裡的蘇荷,她似乎睡著了,可眼角還有淚滑過,嘴裡不住喃喃:「母親,我究竟該怎麼做?」
心裡的念頭愈發強盛。
我將蘇荷安置好之後,拿起房間裡的鞭子就衝了出去。
直到到柳姨娘的偏院,我心裡的怒氣還是難已消減半分。
剛要進去的時候,卻看見微弱燭光倒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一陣熟悉的聲音在夜晚被無限放大。
13
「母親,你說現在該如何是好,那是屬於我的太子妃之位。」
聽到這個稱呼,我瞬間明白,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蘇绾果真是柳姨娘的女兒,而蘇荷是我的女兒,所以柳姨娘才會對蘇荷萬般打壓。
柳姨娘聲音多了幾分狠辣:「誰也不能阻擋我們绾兒的路,蘇荷是陛下欽定的又怎麼樣,隻要把她毀了,讓皇室蒙羞,依沈芙那個老女人的性格,一定會讓她瞞著,到時候我舉報,不僅蘇荷做不了太子妃,就連沈芙都會因為欺君之罪被處罰,到時候你出來扮個苦肉計,你說太子妃會不會是你的?」
好狠的心,柳氏撫養蘇荷多年,竟要把她毀了。
我聽完她們的密謀後,悄悄離開。
14
是日,蘇荷一起來就和我請罪。
白日她又換上那副無堅不摧的樣子,仿佛昨晚見到那般柔軟受傷的她是我的錯覺。
看到蘇荷這樣懂事的模樣,又想到她這麼多年來所受的苦楚,我不禁紅了眼眶。
我沒忍住,問了她一個問題:「蘇荷,你不怕我害你嗎?」
蘇荷先是一愣,隨即搖頭:「不怕的。」
「為什麼?」
她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母親就很親切。」
聽到這個回答,我鼻頭一酸,這大概就是血緣的奇妙之處吧。
15
最近一段時間,我和蘇荷都忙著她大婚的事情,另一邊我也知道,柳氏要開始行動了。
直到一個夜晚,月色隱退,墨一般的黑色無邊無際蔓延。
我和蘇荷以及幾個小斯在房間裡靜靜等待著。
我一直派人盯著柳氏,今天他們來報說她行動了,不僅外出,而且還去了廚房,偷偷將一包粉末加到了蘇荷今晚的飯菜裡。
忽然,嘎吱一聲,門被輕輕推開。
接著我聽到男人粗壯的喘息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走到了床邊Ŧũⁱ。
「來吧,小美人。」
在他撲空的瞬間,一旁準備好的小斯將他打暈。
半個時辰後,醒來的大漢發現自己被死死捆住,嘴巴也被堵住,而他面前的我正拿著一把尖刀在火上烘烤。
烘烤完畢後,我漸漸朝著他逼近:「是這裡呢,還是這裡呢?」
刀從他胸膛一路下移到兩腿之間。
「我看這不錯。」
他表情變得無比驚恐,渾身不住顫慄。
下一秒,一陣騷臭味傳來,我下意識捂住口鼻。
他尿褲子了。
看來柳氏找來的人真是不堪一擊。
「你如果老實交代,我就不殺你,一會我會拿掉你嘴裡的東西,如果你敢叫,刀一定會毫不猶豫切掉你的那裡。」
他搗蒜般點頭。
我將他嘴巴裡的抹布拿走,他將一切都招了。
他是一個懶漢,沒有人願意和他結婚,有人找到他說願意白給他一個媳婦,那個媳婦有錢貌美,長得國色天香,隻要他今晚毀了那個女人清白,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我冷哼一聲:「那你可知,你要毀清白的人是誰,是未來的太子妃,你以為你有幾個腦子可以掉?」
他神情大變,瞪圓的眼睛裡全是後怕。
「今夜我們人贓俱獲,倘若我現在將你告到官府,你的狗頭不出一刻鍾便能摘下,倘若你幫我個忙,我可以把保你不死。」
「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16
第二日,我故意讓蘇荷裝出一副神情恹恹,反常的模樣。
蘇荷大發雷霆將侍女通通趕走,又將衣服撕爛,最後在我身旁痛哭的模樣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日子這樣持續幾天後,蘇荷又恢復到原來模樣。
我們都靜靜等待著大婚。
我們身處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等待著巨浪拍來,活下來的必然是掌舵手。
大婚時,十裡紅妝,轟動京城。
蘇绾今日卻打扮得尤為素淨。
舉行完儀式後,陛下清了清嗓子正欲說話。
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柳氏卻跪地言辭鑿鑿:「陛下,臣婦要告發,告發太子妃私通!」
看向蘇荷時,她又換上一副哀哀切切的模樣:「蘇荷,你不要怪母親,太子殿下高風亮節勤政為民,你的姐姐蘇绾本該是他的太子妃,可你半路橫刀奪愛就算了,居然還不珍惜,大婚前尋求刺激!」
「至於蘇家大夫人也是知情的,但她們為了榮寵卻要欺君!」
蘇绾也跪地,她穿著樸素,弱柳扶風般掩面而泣:「陛下,臣女要告發沈芙她不愧為人母,為了蘇荷當太子妃,她百般陷害臣女。」
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我勾了勾唇。
好戲終於要上演了。
我一副慌張卻又強詞奪理的模樣:「柳氏你信口雌黃!你是想讓蘇家跟你一起毀了嗎?」
陛下拍案大怒:「你有何證據?倘若是真的,朕絕不允許這種人出現毒害朕的兒子!」
柳氏咽了咽口水:「證據自然是有的,陛下可以讓人驗明太子妃之身,而且臣婦找到了與太子妃私通的人, 隻是臣婦想求一件事情。」
「臣婦今日拼死上報, 就是不願小人得逞皇室蒙羞,如若證明所言非虛,希望陛下能嚴懲蘇家,但請放過蘇家小姐蘇绾,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冷笑一聲, 不置一詞。
陛下思慮片刻,點頭稱可。
那個大漢在眾目睽睽下走了上來,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鼓勵著他,語氣難掩興奮:「你如實說,那天晚上和太子妃做了什麼, 不要怕陛下會為你做主。」
可是——
「草民叩見陛下,那晚太子妃和草民什麼都沒做,草民甚至都沒有見到太子妃。」
此話一出,柳氏笑容凝結, 她當場發瘋:「你胡說!你是不是被沈芙收買了?!」
接著大漢將那晚本打算玷汙蘇荷卻被綁, 以及柳氏收買他的事情完完整整說了出來。
眾人皆驚。
就在此時, 我適時開口:「陛下,雙方各執一詞, 不如讓宮裡有資歷的嬤嬤再為太子妃驗一次身,這樣一來, 不僅可以消除大家的疑惑還太子妃的清白, 也可以粉碎陰謀小人的詭計。」
「可。」
17
嬤嬤驗過之後, 將太子妃的事情如實告訴大家, 柳氏癱坐在地, 不住搖頭:「不可能, 這不可能,我明明看見......」
她恍然大悟,死死盯著我脫口而出:「是你, 你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所以那晚故意——」
話沒說完她意識到什麼後死死捂著嘴巴。
真相分明。
而在此刻,我也宣布了一個消息, 蘇荷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看到柳氏不可思議般瞪大眼睛。
「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我幾經周轉終於在一個村裡找到了當年給你接生的婆子,你明明生下的是蘇绾,你卻為了那嫡女之位, 將兩個孩子調換,此後多年,你更是對蘇荷百般打壓。」
穿著大紅色喜服的蘇荷怔愣, 她一直看著我。
最後釋懷般輕笑:「原來,原來。」
陛下大怒:「沒想到竟有如此毒婦!真是該死!」
事情的最後, 柳氏被處死, 蘇绾被逐出蘇府,成了乞丐。
而我看著蘇荷大婚完成,真正成了太子妃, 受萬人敬仰叩拜。
後來我也曾聽說過蘇绾, 聽說她嫁給了一個乞丐。
也對, 她一向倡導人人平等,想來乞丐比起太子也是隻好不差。
太子登基後大赦天下,蘇荷也成了皇後, 母儀天下。
看著重生後與原來截然不同的路徑,我仿佛悟出了生命的真諦。
或許生命的意義,在於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