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7

返校後，方銘非要拉著我問當時的情況。

我簡單描述了一下。

「池堯，還沒見過顧凜對誰這麼上心過呢。」

他豎起拇指：「果然夠義氣，真是京大好室友，給顧哥點個贊！」

我沒吭聲，把晾在陽臺的床單鋪好，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才發現桌面上一點灰塵都沒有。

「林延每天都給你擦桌子，眼巴巴地等你回來。」

方銘指了指桌上「那一大包藥，就是那天晚上聯系不到你，林延半夜跑出去買的，學校附近的藥店都沒有 24 小時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兒買的。」

我一時愣住，和推門進來的顧凜對視。

他微笑著把飯放在我桌面上：「夜宵，吃點再睡。」

方銘還趴在椅背上念叨。

「池堯，怎麼生病了待遇這麼好，我也想生病，那樣就能得到兩位大神的關愛。」

「真是完美和諧的舍友情啊！」

我們專業入校高考成績排名，顧凜第一，林延第二。

我大概就在第七名，方銘說他是踩線進的，純屬報志願踩狗屎運。

「是我忘了，阿堯你也是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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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生病可不好受。」

方銘這才呸呸呸三聲，摸了把木頭衣櫃。

我打開飯盒，發現是做得比較清淡的小餛飩，燉得濃香乳白的骨湯裡餛飩看起來很誘人，湯面飄了一層翠綠的蔥花。

外面賣的才不會用料如此良心。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顧凜親手做的。

顧凜拉了凳子坐在我身邊。

我吃飯的速度慢，他也不著急，倒水遞紙。

「你，我自己可以的，腰都好了。」

回學校前，顧凜硬是拉著我去了一趟醫院，說不放心直接讓我回宿舍。

醫生確認沒事後他才送我回學校。

短短一周，胃口就已經被他喂刁了。

「味道怎麼樣？」

顧凜熾熱的眼神燙得我不敢看他，隻能一個勁兒埋頭吃東西。

「好，好吃。」

方銘卻有點小心翼翼地開口。

「池堯，平時沒感覺，你是偶爾說話會口吃嗎？」

我點了點頭。

「偶爾，緊張的話會。」

「那這是什麼原因，你有去過醫院嗎？」

其實去過，不過醫生說是心理問題，還是得自己調節。

「沒，沒去過。」

顧凜看著我桌面上的桃子糖若有所思，緩緩開口。

「去什麼醫院。」

「這不挺可愛的嗎。」

18

時間過得很快，宿舍四個人基本上都變得熟悉。

大家好像都很照顧我。

自從顧凜說讓我假扮男友以後，好像我也沒怎麼被他拉出來擋過桃花。

追他的人不少，可他每次都直接拒絕。

我也就漸漸默認了假扮男友這件事不存在。

雖說四個人關系都不錯，可顧凜幾乎和我形影不離。

也讓我對富家公子哥的刻板印象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觀，小說裡那些風流陰暗瘋批，完全和顧凜不搭邊。

我有時候感覺，他那些聰明冷漠都是裝出來的。

其實他就是一隻好奇笨狗。

「阿堯，你在看什麼書，為什麼不理我？」

「阿堯，你今天想吃什麼？」

「我做了桂花糕，你說的桂花香是這種香味嗎？」

「你這件衣服還有沒有別的顏色，我覺得挺好看，也想買一件穿。」

「你桌面上的桃子糖我想吃，你在哪兒買的？」

「你的襪子也很好看，我也想要同款，還有水杯。」

……

我不厭其煩地給他說明，這些生活物品，真的都是我隨便買的地攤貨，並不是什麼質量很好的東西。

可他堅持要同款。

我隻好在心裡嘀咕，這富少爺的審美都如此獨特嗎？

最後還是給他買了同款，開始還怕他不習慣，後來發現顧凜每天傻呵呵地用得挺開心。

怕不是真是個傻子。

顧凜回家處理事情，我一整天都在圖書館。

總感覺大家似有似無地，會偷偷打量我。

剛進宿舍，林延就從位置上蹭一下站了起來。

「池堯，你，你和顧凜，不會真……」

方銘一臉欲言又止，林延才把手機給我，學校的論壇我沒關注，可現在掛在最頂端，瀏覽量還在不斷增加的帖子，醒目的題目闖進我的視線。

【爆！京大太子爺顧某和貧窮小白花室友戀情曝光！！】

19

跟帖人數不斷增加，評論區也越來越多人曬照。

有我和顧凜一起在食堂吃飯的照片，還有用同款水杯、穿同款衣服，甚至還有我生病他扶我出校門的照片。

我還以為沒人看到的。

「顧凜家在京市的地位，我不說你們都懂，可他竟然願意穿便宜貨。」

「真不知道是談戀愛還是扶貧！」

「太子爺不清醒，也有可能是室友太難纏……」

「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想找個小蔥拌豆腐解解膩，也沒什麼奇怪的。」

「反倒是這個舍友，是叫什麼池堯還是什麼的，可能沒安好心，另有所圖。」

「就算人家有所圖，也能理解，各取所需嘛。」

林延表情很難看，方銘也一臉尷尬。

我什麼都沒解釋，眼淚已經有些忍不住，心裡酸澀得不像話。

「不是，不是這樣的。」

說完我就回到了床鋪上，拉起了床簾，默默流淚。

明明不是這樣的。

就算顧凜隻當我的室友，我是真心喜歡他的，不是什麼……各取所需。

我沒要過他一分錢，也沒有讓他扶貧。

被子很厚，我哭著哭著睡了過去。

夢裡，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高三，杭市的冬天下了一層薄雪，很清淡靜雅。

付白隔著校服捏了捏我的手指，把溫熱的豆漿放在桌面上。

我們從初中以來就是同桌。

很巧的是，高中文理分科後，又在一個班，他就換座位，坐到了我身邊。

家裡不給我錢，我在書店打工的零花錢，買完教輔資料就不剩什麼，中午放學以後也無處可去，隻能在教室啃面包。

付白發現以後，就開始帶飯到學校。

經常說吃不完，分給我一半。

我和別的男生說話他會生氣鬧別扭，放學不讓他送，他也會生氣。

隻有他願意做我的朋友。

我沒想過隔壁班的女生會來和我告白，畢竟我平時就是透明人，也沒什麼存在感。

戰戰兢兢地拒絕後，我就陷入了巨大的自責裡。

可付白放學後，把我堵在樓道，拽著我到無人的天臺。

顫抖著向我告白。

他說喜歡我，讓我不要看別的人。

我可能在長久的陪伴裡，對他也有依賴和好感。

就答應了告白。

可他是教導主任的兒子，被寄予眾望。

不知道是誰透露到了他爸爸那裡，引起了一陣轟動。

當時在同學群裡，也流傳一張我趴在桌子上午睡，付白偷親我臉的照片。

愛就是愛，我從沒覺得喜歡男生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直到我被所有的同學指指點點，教導主任叫來我爸，他一巴掌扇醒了我。

「早知道就該讓你初中畢業出去打工，好過在這裡勾引別人，惡心，丟老子的人。」

付白消失了，我等在他答應要帶我去的遊樂場。

見了他最後一面。

「阿堯，這條路太難，我不想走了。」

「我感覺自己還是喜歡女生，你，好自為之。」

那天寒風刺骨，我踩在雪地裡，腳步帶著嘎吱嘎吱的聲音，我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

隻隱約記得那天抬腿回家的時候，遊樂場的燈都關了。

家裡的門也反鎖了。

我在書店將就了一夜。

發了半個月燒，回到學校，隻顧著埋頭學習。

在那樣嫌惡我的環境裡，度過了最後一百天，迎來了解放。

夢境一變，站在我眼前的人又變成了顧凜。

「阿堯，我喜歡女生，你好惡心。」

20

「阿堯，阿堯。」

「乖，起來喝藥。」

我睜開眼，看見顧凜半個身子都鑽進我床簾裡，他手背放在我額頭上，我下意識推開，卻被他牽住手，被迫十指相扣。

「你發燒了，喝點藥。」

「不喝藥就跟我去醫院。」

我靠著顧凜手裡的杯子喝了藥，頭沉得厲害，迷迷糊糊的。

我緊緊揪著顧凜的袖子不放，他俯身吻了吻我的手背。

「我不走，就在這陪你，你睡。」

一覺醒來，顧凜就趴在我床邊，枕在我胳膊上，我看了一眼手表，距離我睡著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他就這麼一直站著？

「醒了, 哪裡還難受？」

我搖了搖頭，身上黏著汗, 我把顧凜趕出床簾，換了一身衣服起身下床。

宿舍裡的人都在。

方銘也是一臉關心地問：「池堯，你剛才燒到 39 度, 嚇死我了，這會兒怎麼樣了？」

顧凜把體溫計給我，我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沒事了。」

隻有林延背對著我，一言不發。

「還得是顧哥, 兩下就平了風波。」

我拿過手機, 那個帖子已經消失。

轉眼新的帖子上了熱榜第一。

【顧凜公開示愛, 好甜好好嗑。】

打開第一條就是顧凜朋友圈截圖，清晰的幾個大字「還在追。」

配圖是十指相扣的圖。

是剛才我睡著時他拍的。

評論區一下子改了風向。

「救命，大佬好寵，直接出來公開發聲！」

「loveislove, 我支持，祝幸福。」

「你們是不知道, 今天我路過看到顧凜一路衝到藥店，差點給藥店包圓, 真是疼得緊。」

我看著宿舍那一大包感冒藥, 心裡卻甜甜的。

真是傻子。

「我和阿堯出去一趟。」

他給我包得嚴嚴實實, 拉著我就要出門。

方銘焦急大喊「你們今天晚上還回來嗎？」

「不回。」

21

顧凜一路上牽著我。

引來很多好奇的目光，他卻眉毛上揚, 嘴角噙著笑。

我實在是頭暈腦脹，但是潛意識還是覺得不應該這樣, 慢慢把手往外掙脫了一點。

「怎麼了？」

「不，不太習慣。」

到了淺月灣，顧凜打開房門，我走進去才看到, 一地的鮮花。

我轉過身看他，他又從身後的櫃子上拿出來一束白玫瑰。

「阿堯，和我在一起。」

「我喜歡你，好愛你，好想每一刻都在你身邊看著你。」

白玫瑰，我以前聽說過, 純潔，浪漫, 求愛之花。

花語是, 我足以與你相配。

我眼眶酸澀。

低頭答應。

「我也喜歡你。」

22

她轉身離開，顧凜朝我慢悠悠走過來。

「□-」他發來很長的消息。

說他叫冬瓜, 在杭市的另一所高中，一直盼著和我見面，看到我和顧凜之間異常的氛圍，他很早就想提醒我。

作為朋友, 他的關心我表達了感謝。

和小時候的玩伴重逢, 也是意外之喜。

可那夜，顧凜的醋壇子卻翻了一地。

「阿堯，你不許和他關系好。」

「你隻能和我好。」

「而且什麼大魚大肉我也沒吃過，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淪陷了。」

輕輕地吻落在我眉心。

「我還想娶你。」

「保護你一輩子。」

我好笑地看著他：「怎麼可能結婚, 法律不允許的，你是不傻？」

「阿堯。」

「可是我愛你是合法的。」

「當兩個相愛的人因為法律不能終成眷屬，那法律應該被修改。」

相愛能抵歲月長。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