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鍾杳你怎麼不去祁昱他們班,要選老古板的九班啊?”


  從走出初二九班的門那刻,陌生的新同學們便將鍾杳簇擁起來,通往校門口的路突然變得好長好長。


  北方的小孩似乎都發育得很好,高個子的學生特別多,昔日在南方小鎮鶴立雞群的鍾杳不再是那個“特殊”,然而——


  她立在嘰嘰喳喳的人群中,卻發現自己想要不被關注,想要做最普普通通那個學生的願望似乎又破滅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祁昱所賜。


  佘芮望見鍾杳被同學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走出校門時,她坐在車上心中一緊。


  她擔心小孩沉不住氣,剛到學校就暴露了靳川,穩妥起見她還是叫司機把車往前開了一條街,然後叫小孩打車過來會和。


  當鍾杳收到短信,她幾乎是立刻就猜透了佘芮的顧慮。


  電視上演得沒有錯,私生女都是見不得光的。


  她想了想回復:


  【我直接打車回家吧,以後都這樣,今天麻煩佘芮阿姨了。】


  等鍾杳坐上了出租車,她給佘芮發去車牌號,又補充說:


  【佘芮阿姨不用擔心,我在學校什麼也不會和別人說的。】


  鍾杳發送短信後,便再沒有心思去糾結這件事,因為——


  此時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出租車的計費表上,表上的價格一下子就二十多了。


  鍾杳都感覺還沒離開學校太遠,而且,她發現,堵車停留太久計費表也會往上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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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計費表的數字超過50,她緊張又無措地攪動起手指。


  鍾杳的錢都在行李箱裡,今天出門匆忙,書包裡隻有二十幾塊零錢。


  她沒想到北京的出租車比縣城貴那麼多,她以前在縣城坐車都隻要5塊8塊的!


  呲——


  出租車終於停在別墅門口。


  司機大叔回頭提醒:“小姑娘,到站了。”


  鍾杳倉皇抬頭,對上司機狐疑的目光。


  “怎麼了?”大叔問她,“地址不對嗎?”


  她搖頭,沉默好半晌才說:“對不起叔叔,我的錢沒帶夠,麻煩你等一等,我進去拿給你可以嗎?”


  小姑娘看起來非常緊張,奇奇怪怪的。


  司機一口拒絕:“那不行,你跑了怎麼辦?你家長呢,叫他們誰給你送出來。”


  女孩兒看著很小,如果真住在這麼高檔的地方,家裡怎麼也該有個保姆。


  叫靳川給她送車費?


  也太丟臉了,她怎麼能接二連三的在他面前丟人?


  不行,她不能。


  “司機叔叔,我家裡的人都出去了,沒人。”她說著把學生證摸出來,“我把學生證先押給你行不行,這裡就這一棟房子,我不會跑的,真的。”


  桃李中學,初二九班,鍾杳。


  霍,還是北京排名前幾的中學。


  “行吧,”司機把學生證接過來,“叔叔就信你一回。”


  鍾杳心中一喜,立刻開門下車。


  然而——


  還沒走兩步就發現,靳川抄兜迎面走來。


  他散漫看她,嘴角噙著抹笑意:“這麼厲害,自己打車回來的?”


  夕陽西下,將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而鍾杳就站在這影子中。


  她眼神躲閃,悶悶地點頭:“嗯。”


  靳川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大門外的出租車:“那個車怎麼還停著?你先上二樓看看房間,就在書房旁邊。”


  他說完,就要出去看那輛出租車。


  旁邊,一隻小手拉住他衣角。


  小姑娘咬咬唇,聲音細若蚊絲:“那,你帶我去。”


  靳川垂目看這小蘿卜頭倔強的樣子,差點笑出來。


  他頓了頓,似調侃地說:“我得先把你學生證贖回來不是?下次想爭氣,記得先看看兜裡的錢,知道了嗎?”


  鍾杳一僵,猛地抬頭。


  原來他剛才都看見了,他什麼都知道。


  她的臉在一瞬間爆紅,咬住唇,喉嚨卻在發酸。


  “才不稀罕你的錢,我自己會贖!”她松開衣角,氣急敗壞地跑進家裡。


  目送小孩的背影,靳川扶了扶額。


  他不明白,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小姑娘怎麼就又生氣了?


  靳川微微嘆氣,養女兒對他來說還是太難了,比他跨界學唱歌還要難。


  鍾杳卻並不覺得那是玩笑,她認為自己被教訓了。


  她不想總處於劣勢,急匆匆地掃視客廳,沒有找到行李箱。她想起靳川剛才的話,又蹬蹬跑上二樓書房旁。


  人到門口,她卻倏地定住了。


  房間入目是深深淺淺的紅與粉,櫃桌、沙發、床鋪、臺燈,連垃圾桶都是粉色。鐵架床和動畫片中公主的如出一轍,被單邊角嵌著蕾絲,床頭除了粉嫩的枕頭,還有幾隻星黛露。


  鍾杳走進去,發現連臺燈的燈罩上都有蕾絲,整個公主房甜得令人發膩。


  或許這是大多數少女夢寐的公主房,比如孫十五就曾說過,等長大有錢了,就要把她現在的房間改造成這樣。


  可鍾杳從來都不是大多數,她認為最適合自己,最喜歡的應該是媽媽布置的那樣,清清爽爽,有點小碎花點綴就很好。


  少女立在屋中央,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麼,心中莫名地湧出絲矛盾,一種無法言說,她想不通的矛盾情緒。


  她呆呆站著,甚至連拿錢都忘記了。


  “房間喜不喜歡?”


  身後,靳川已經拿著學生證走過來,“下次錢不夠就讓佘芮阿姨來接你。”


  鍾杳接過學生證,杵在原地一言不發。


  靳川估計她還在為剛才的話生氣,就幹脆又問了句:“房間喜不喜歡?”


  鍾杳終於抬頭,平靜地回:“很俗氣,但我知道你盡力了,所以就這樣吧。”


  ?


  靳川第一次被質疑品味,不過他覺得小孩肯定是故意撒氣。


  算了,他懶得計較,把手機摸出來,調出微信二維碼說:“掃一下。”


  鍾杳瞄一眼,幽幽地回:“我們00後都用QQ。”


  35歲的靳川勾勾唇,立刻又把QQ二維碼調出來,他輕笑:“小蘿卜頭,現在可以掃了嗎?”


  鍾杳一噎。


  再拒絕就會顯得她不懂事不聽話,所以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加了負心爸爸的好友。


  靳川隨意地將手機揣進兜裡,又交代她等會下樓吃飯,然後便出去了。


  但隻須臾,鍾杳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她QQ收到一筆轉賬。


  一萬元整,是剛加上好友的靳川轉的,他還留言說:


  【小蘿卜頭,我們80後也用QQ。】


  ——


  是夜,靳川說他有工作,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偌大的房子,又隻剩下鍾杳一個人,她摔進粉粉的公主床,心中空空的。


  鍾杳對著蕾絲蚊帳咔嚓拍了一張照片,想要發給孫十五,卻忽然想起十五還在生她的氣。


  這兩天他給十五發了好多信息,還打了好多個電話,可是對方都忽視掉了。


  如果現在給十五發公主房照片,或者讓十五知道靳川是自己的爸爸,她到底會高興還是生氣?


  鍾杳沒有勇氣去試探,她不想徹底失去這唯一的朋友。


  她感到非常沮喪,也非常寂寞。


  夜深人靜,鍾杳或許是睡慣了硬板床,突然睡在柔軟的床墊上久久無法入眠。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又開始反復地想,自己到底該不該留在北京。


  最後,鍾杳幹脆給朋友發消息:


  【十五,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北京其實一點都不好,我在這邊其實也總一個人,如果你要我回去才原諒我,那我就回去好不好?】


  片刻,手機居然真的有了響動。


  鍾杳眼睛一亮,立刻點開消息,然而——


  發來消息的人並非孫十五,而是她的新同桌賀伶俐:


  【鍾杳!學校貼吧裡全在討論你和祁昱,大家越說越過分了,你明天要不要澄清一下啊?】


  作者有話要說:靳川:我就是整條街最潮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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