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用過午膳,藺泊舟沒有任何事情做,便跟著孟歡來聽他的識字課。

現在,藺泊舟穿了身素白綢緞的長衫,雙眼覆著白紗,垂頭沉靜地坐在椅子裡,背後有侍女緩緩打扇。他闔攏眼皮,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百家姓,千字文,童子開蒙時讀的東西,藺泊舟三歲倒背如流,可他二十六了,卻不得不聽他的老婆背。

山樞:鹹。

孟歡:不會。

山樞眉頭皺緊,把戒尺拍得啪啪!響。

孟歡:QAQ。

他頭皮發麻,緊張思索時。

耳畔,藺泊舟似乎笑了一聲。

他一笑,孟歡就知道他並沒有睡著,而是在聽。

很像那種上學時坐教室後排看你的爸爸媽媽,無論你怎麼犯笨他都不會怪你,隻會為你取得的進步而愉快,哪怕隻有一點點。

藺泊舟,真的很爹系。

孟歡嘀咕嘀咕,埋頭,繼續寫。

不過得賴於這日復一日,他現在熟悉了繁體字的筆畫結構,學寫字也比以前快,還沒到時間便提前完成了學習任務。

坐著乘涼,山行沿著回廊繞彎進來,先給藺泊舟作揖,這才問起山樞。

爹,他們讓我來問,最近燈會,何時有空約個時間,一起去錦河畔飲酒,看看火樹銀花夏夜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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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清客,文人雅士,最喜歡去最熱鬧的地方遊歷,飲酒和歌拍板酬唱。

山樞捻了捻胡須,似在考慮。

孟歡抬眼,想起了王府外的燈會。

大宗雖有宵禁,但在燈會期間會稍微放寬,延遲到三更開禁。

這一段時間,全城放寬,熱鬧異常,是充滿了燈火和煙花的良辰,大宗繁華至極的盛景。

一定很漂亮吧?

孟歡想了一會兒轉向藺泊舟。

他彎著的眼中星光點點,笑出雪白的小虎牙。

聲音滿懷期待:王爺,咱們要不要出府去看看?

第43章

山行喃喃:這

山樞眉頭也蹙起, 表情有些古怪。

並沒有人為他的提議而欣喜,孟歡不解:怎麼了?

山行:就是怎麼說呢這個

戀耽美

穿成攝政王的侍愛逃妻免費全文閱讀(35)

藺泊舟眼疾雖是滿朝文武人盡皆知的事,但外人從未見過他失明時的模樣。藺泊舟自認失明醜惡,犯病時從不在人前出現,偶爾出行,下人都要回避。

他的高傲,讓他不肯在外人面前露怯和示弱。

而孟歡讓他出門看燈會, 那可是燈會!燈會!!人擠人!!!藺泊舟眼睛失明, 會被多少人看見!

孟歡反應過來:我我

他頓時跟蔫了的小白菜一樣,無比的沮喪,唇瓣情不自禁往下撇:我,就是想,王爺平日隻在王府和皇城兩頭打轉,好不容易休息,可以出門多看看,就沒有那麼悶了。

藺泊舟一個007鐵血打工人,一個人養活王府,撐著朝廷,孟歡看著心疼。隻想帶他去玩玩兒,沒考慮這些,孟歡難受極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聽到這句話,藺泊舟放在袖中的手垂在身側,本來攥緊,此時細長的手指微微松開。

少年聲音裡是對他的柔軟和善意, 不是孟歡想去看燈會

而是, 孟歡想和他一起去看燈會。

是這個人, 認為自己過於沉悶勞累,想給他黑暗的世界增添更多色彩。

藺泊舟的心裡有一層厚繭,層層包裹,將他保護起來,但同時又讓他沉悶和厚重。現在有個人站在外面,探指輕輕敲著,問:你能跟我出去玩兒嗎?

那雙手,柔軟無比,好像能把自己牽出去。

靜默。

亭子裡暫時沒有人說話。

山行知道藺泊舟不可能出府,但他直接拒絕老婆一定很尷尬,連忙開始轉動腦筋:啊,其實,王府裡也可以點燈籠。再說,太醫也囑咐王爺靜養,不能到處走動,王爺倒是想出府,但也沒法子

他身旁,響起藺泊舟的聲音:嗯。

山行:嗯?!

嗯什麼嗯?

孟歡也轉目:看燈會嗎?

藺泊舟微仰起頭,如果他的眼睛沒有被白紗覆蓋,孟歡一定能察覺到那雙狹長微眯的眼中,眸仁斂著的沉靜微光。

他說:嗯,看燈會。

藺泊舟說去以後,下人們連忙準備出行,攝政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不過豪華車輦、數百侍從,卻被他淡淡一句話打了回來。

見過攝政王面容的人極少,藺泊舟走入百姓中,未必有人能認出,可若是帶著王府護衛出行,鬧出的動靜就很大了。

要清場,清散街道的人員,十分擾民,燈會也隻會變成他一個人的燈會。

這就沒意思了。

偶爾,他也想放下攝政王這個身份,出門隻是走走。

於是,下令讓王府護士穿便衣,隱匿在他背後的人群中,就此出遊。

先吃晚飯出門,還是出門吃晚飯?藺泊舟說,歡歡來王府這麼長時間,也就外出兩次,要是喜歡,為夫可以陪歡歡到處走走。

隔著兩步遠的孟歡望著他,悄悄抿了抿唇。

藺泊舟願意出府,是為什麼?

因為自己的提議?

孟歡並不想看見藺泊舟出府以後,不適應,或者被人看見,受到嘲笑。

孟歡希望他可以盡量舒適,想了想,說:王爺要是不願意就不去,不用因為我有什麼負擔,燈會,什麼時候都可以看

也不是,

藺泊舟開口音截斷了他的話,換做以前,他失明時躁鬱厭世,幾乎很難從他繃緊的唇角窺見一絲笑容,有的隻有不耐,陰鬱和森寒。

現在,他語氣卻像是釋去了什麼,也平鋪直敘:我想和你一起去。

涼風吹起他耳畔的白紗,伴隨著發絲,向後輕輕飄揚,他肩頭壓著的許多東西,此時似乎短暫地卸了下來。

孟歡心口安靜了一會兒。

但接著,有什麼東西怦怦亂跳起來,不斷擴大回響,混著夏季的燥熱感,成為耳朵裡無法忽視的聲音。

他啟了啟唇,說:喔。

走近,輕輕牽著他的手,柔軟的五指,和他修長分明的五指抵攏,蹭了蹭。

那我們走叭。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璀璨的燈火隨著日薄西山,亮色逐漸升起,形成一條綿延的燈火長河,沿著城池流動,而燈籠的形狀各異,爭奇鬥豔,晃得人眼前升起微微的眩暈感。

孟歡走在街道,輕輕牽著藺泊舟,時不時東張西望。

哇,這個糕點看起來好不錯!

嗯。

哇,這塊玉石看起來很漂亮!

嗯。

哇,這隻瓷瓶摸起來也太滑溜了。

嗯。

孟歡邊走邊碎碎念,藺泊舟跟在他身側,手指微微攥緊,有一瞬間對周圍突然湧入的紛亂嘈雜的動靜感覺攪擾,蹙眉,難以抑制地升起煩躁。

可掌心牽著他的小手,十分柔軟,與其說是牽他,不如說是被牽,但又盡力用小心勾巴勾巴他,好像抓的很緊。

路邊有許多賣熟食的攤子,還有糕點和糖酥的,孟歡買了一塊,回頭,見藺泊舟雙眼被白紗覆蓋,眉頭卻微微鎖著,似乎有點兒無所適從。

他生的俊美,孟歡也是不賴,一對璧人站在街道,而藺泊舟又覆著白紗,旁人多看幾眼,不覺有些議論。

怎麼回事?

他看不見嗎?

白瞎了,生的這麼俊美的郎君哎。

藺泊舟聞言,牽著孟歡的手微微合攏。

一股壓緊感攏上手指,社恐人孟歡知道他夫君有些介意了,鼓起勇氣瞪嚼舌頭的人,示意不許看!

然後,將咬過一口的肉油餅送到他唇邊,王爺,嘗嘗,這個好吃。

藺泊舟聞到了油猩味。

除了在膳所,藺泊舟平日過午不食,從來不在人前吃東西,抵著他手:歡歡自己吃。

孟歡聲音一下子就委屈了,破大防了,鬱大悶了,生大氣了:怎麼我給你東西都不吃啊。

我願意把我愛吃的東西分享給你,這是多麼深沉的感情!多麼真摯的熱愛!多麼體貼的關懷!

可藺泊舟居然不吃!

離譜!

見孟歡氣得都要跺腳了,藺泊舟本來有些端著的心態放松,唇角莫名牽出一點兒弧度:歡歡

孟歡靠在他耳畔,輕聲說:吃吧,沒人能認出你的,不用擔心啦,再說現在天黑,就更加看不清了。

藺泊舟眼前一片黑暗。

但同時能察覺到孟歡在耳畔的氣息,輕輕的,暖暖的。

他斂眉,下一刻,肉餅的香味再次到了鼻尖:咬一口,咬一口,小小咬一口也行,嗚嗚。

他老婆撒嬌了。

藺泊舟垂眸,端正斯文地抬起袖子,擋住其他人的視線,然後咬了一口肉餅。

孟歡期待的聲音在耳畔: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藺泊舟嗯聲:很好。

耶斯!孟歡稀裡糊塗忙著把肉餅往嘴裡塞了,那你不吃,我就吃了。

好像生怕藺泊舟跟他搶一樣。

周圍是喧囂愉快的人群,嘈雜的聲音在耳畔,百姓摩肩接踵,一如當年的辜州。

時空流轉,好像把藺泊舟帶回了那座風雪中的城池。

也是同樣的出街遊歷,也是熱鬧無匹,可當他一片黑暗地置身於街道的人群中,隻聽到質疑和低聲。

世子居然是個瞎子啊?

辜州要是交在一個眼盲世子的手中,肯定要完蛋吧!

既然瞎了,就不要做世子咯。

後來得知這一切,是那個妖豔側妃為兒子藺成煦更替為世子做輿論,但藺泊舟從此以後便很厭惡身旁繁雜的聲音,變成了旁人眼中的專橫獨行,高傲冷漠,專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再走進人群裡。

這次孟歡帶他走出來,沒遇到記憶中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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