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沈亦洲結婚的第四十年，我突發重病進入 ICU。

 

他動用一切人脈去給我找特效藥。

 

但在醫生問他藥在哪裡時。

 

沈亦洲說，藥給了趙清月。

 

而趙清月，是他年少時愛而不得的人。

 

01

 

昏過去的時候，我的手裡還拿著沈亦洲愛吃的涼拌菜。

 

這家涼拌菜在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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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車花了三個小時才堪堪到達。

 

是以，到醫院好長時間，我的丈夫沈亦洲才匆匆趕到。

 

彼時的我正躺在重症監護室裡，不省人事。

 

沈亦洲罕見地慌了神。

 

他拉著主治醫生的手，不停地問著關於我的情況。

 

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有些不理解。

 

「看你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有錢人，不至於連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怎麼現在才發現她得了乳腺癌？這種癌症雖然都是積年累月的，但不至於一點發現都沒有吧？你這丈夫是怎麼當的？」

 

沈亦洲被醫生的話刺激到。

 

他從小到大，除了年輕時受過挫，一直高高在上，自詡是個體面人，哪裡被這麼說教過。

 

沈亦洲紅著臉低下頭。

 

到底是年紀大了，沒有年輕時的暴脾氣，強忍著情緒問醫生怎麼辦。

 

醫生嘆了口氣。

 

「實在不是我多嘴，你妻子已經六十多歲了，得了乳腺癌，對她對你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但現在也不是全無辦法。她的乳腺癌是中期，隻要做個手術，後續好好照顧，痊愈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沈亦洲皺起眉，並不如醫生想象中那般高興。

 

他緊緊地拉著醫生的手。

 

「做手術是要把乳房切除嗎？」

 

醫生點點頭。

 

「她年紀大Ţŭ̀¹了，手術切除雖然會對身體有些傷害，但比化療好多了。命可比好看重要。」

 

02

 

身為醫生，見過多少大風大浪。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沈亦洲在想什麼？

 

沈亦洲事事追求完美，容忍不了一個有瑕疵的妻子。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沈亦洲十分不情願。

 

醫生無奈至極。

 

「那就隻能化療了，不過醫院的特效藥不夠，你得去別的地方找找。」

 

沈亦洲聽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我妻子愛美，我一定不能讓她的人生有遺憾，您放心，我馬上去找特效藥。」

 

沈亦洲來去匆匆。

 

甚至不想隔著玻璃看我一眼。

 

以上這些都是照顧我的小護士告訴我的。

 

按道理來說。

 

她並沒有資格說這些。

 

可偏偏，這個小護士是我年輕時我資助過的人。

 

她覺得選擇化療還是手術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這麼草率地作決定。

 

我看著小護士憤憤不平的樣子。

 

蒼白無力地解釋。

 

「確實是我愛美，他說得沒錯，再說了，化療和手術一樣，隻要能把病治好就行了。」

 

我說完，不敢看小護士一眼。

 

我並不傻，知道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手術才是最好的。

 

可和沈亦洲結婚四十年，我一心一意撲在他和女兒身上。

 

事事以他們為主，早就沒有自己的主見了。

 

因此，即便我從內心深處反感化療的方法，在外面，我也下意識地順著沈亦洲的話說。

 

小護士唉聲嘆氣地離開。

 

病房裡隻剩下一個人。

 

03

 

我想要睡下，夢裡卻都是曾經看過的新聞。

 

那些因為化療而掉了的頭發，衰敗的身體深深纏繞著我。

 

我大喘著氣醒來。

 

或許，我可以跟沈亦洲商量一下。

 

我已經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身體的完整與我並不是那麼重要。

 

我還沒來得及跟沈亦洲說。

 

沈亦洲就去了隔壁市。

 

我在手機上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也沒有回復。

 

正巧女兒沈瑜來看我。

 

她聽見我這麼說。

 

動作微不可見地僵了一下。

 

「爸去給你找藥了，你知道，這個藥不太好找。」

 

是嗎？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可是一線，沈亦洲又是赫赫有名的企業家。

 

怎麼連個特效藥都找不到了？

 

我心有疑惑。

 

扭頭看見女兒的面色不對，便沒有問出來。

 

算了，和沈亦洲在一起這麼多年，我不是早就習慣了他的突然失蹤嗎？

 

年輕時還想著離婚。

 

現在孩子都這麼大了，湊合著過吧。

 

我轉身就要躺下，肚子突然一陣疼。

 

我剛準備叫沈瑜，發現沈瑜不知道去哪。

 

我強撐著起來，自己去了廁所。

 

還沒走到。

 

就看見消失的沈瑜正在樓梯口跟誰打電話。

 

禮貌告訴我這是女兒的隱私我不應該偷聽。

 

但迷糊之間我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向前疾步，想要聽得更加清楚。

 

「爸，你去看趙阿姨也應該跟我說一聲，剛剛媽問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幸好她沒有多問，不然我看你怎麼解釋。

 

「是，媽不會生疑，可她現在病了，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的藥找得怎麼樣？」

 

04

 

我怔愣在原地，連肚子疼都忘了。

 

沈瑜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楚，怎麼組合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

 

就在這時，沈瑜的聲音突然大起來。

 

「什麼？趙阿姨也是得了乳腺癌，那這怎麼辦？你找到藥了嗎？先給趙阿姨用吧，她身體一向不好。

 

「哦， 已經用了，那就好。那媽這邊，你就再找找吧，要是有就先用著，要是沒有就先進行別的治療，反正已經中期了，趙阿姨才早期，還有治愈的可能。你放心吧，我弄好這邊就過去看看。正好，我給趙阿姨設計了一套裙子，她穿上一定好看。」

 

沈瑜的話音裡帶著我不曾感受到的親昵與維護。

 

我的心好似被扔進油鍋裡煎炸。

 

烈火灼燒，讓我幾乎呼吸不上來。

 

原來我以為失蹤的沈亦洲此刻正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我的親生女兒也精心給她設計了一套衣服。

 

而我，與他們生活這麼多年。

 

都沒在生病時得到一次丈夫的照料，也沒穿過身為服裝設計師的女兒設計的衣服。

 

我Ṱŭ̀ₙ突然覺得我的人生很失敗。

 

這些年，我為了他們付出心血，他們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把本該給我的愛給了其他人。

 

現在還要把我給我的救命藥給其他人。

 

而我，被蒙騙了四十年。

 

甚至於，我連這個女人是誰我都不知道。

 

05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

 

過了好久，沈瑜才慢悠悠地回來。

 

她看著我因為下床不方便而弄亂的被子，和旁邊桌子上花花綠綠的塑料袋。

 

厭惡地捏住鼻子。

 

「媽，你年輕的時候沒錢就算了，活得邋遢點也沒什麼，現在這麼大年紀了，家裡有保姆，我每個月都給你打錢，你怎麼就不找個地方提升自己？做事還是這麼小家子氣。這麼髒的塑料袋還放在床頭，丟S人了。」

 

我看著她嫌棄萬分的樣子，失望至極地開口。

 

「被子亂是因為我剛剛想去廁所，手上有針不方便，塑料袋裡是我跑城東給你爸買的涼拌菜。很香，你沒必要捂住鼻子。畢竟以前，我在城西上班，你還一直纏著我要吃。現在大了，就開始嫌棄了。」

 

我垂著眼，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

 

這些話在我心裡憋了好久。

 

每次沈瑜和沈亦洲嫌棄我邋遢的時候，我都想這麼回懟他們。

 

但作為母親的本能和妻子的責任，讓我不得不硬生生忍下來。

 

久而久之，我就變得沉默寡言。

 

現在突然說出來了，也沒我想象中那麼暢快。

 

沈瑜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她的手一下子就不知道該往哪放。

 

最後隻能狼狽地收拾東西。 Ṫű⁻

 

我看著她的背影，問她要去幹什麼。

 

其實我知道，她要去看她口中的趙阿姨。

 

我不S心。

 

我的女兒，應該留下來照顧我。

 

沈瑜頭也沒回。

 

「公司突然有事，我要出差。家裡的李姨在來的路上，她會照顧好你的。」

 

沈瑜說完，大步離開。

 

06

 

我眼眶一陣酸澀。

 

這些年我的淚早就在這場婚姻中流完了。

 

以至於我現在哭都哭不出來。

 

我的心一陣陣抽疼。

 

我倒在床上，像一個嬰孩一樣把自己保護起來。

 

如同曾經在媽媽懷裡一樣。

 

但我，已經沒有媽媽了。

 

李姨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昏過去好長時間。

 

她著急忙慌地把醫生叫過來。

 

我再次被推向手術室。

 

醫生在外面不停地踱步。

 

他擦擦額頭的汗。

 

「電話打通了嗎？病人現在情況很不好，要是特效藥再不來，後果不堪設想！」

 

打電話的小護士都快急哭了！

 

她捧著手機來回打給沈亦洲和沈瑜，一個接的都沒有。

 

剛剛清醒過來的我聽到這句話，滿臉譏諷。

 

這個時候的他們估計正守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哪裡顧得上我。

 

我努力伸出手，引起醫生的注意。

 

他靠近我。

 

滿眼的關心。

 

我的心頭一暖。

 

我的丈夫和女兒，在此刻竟然比不上一個有責任心的醫生。

 

「手術，我要切除乳房！」

 

我嘶啞著嗓音。

 

昏迷一遭，我突然醒悟了。

 

任何時候都是自己重要，是手術還是化療是我的權利，不應該讓別人來做決定。

 

沈亦洲想給我找特效藥，是因為病的隻有我一個。

 

現在他深愛的女人也得了這個病，他便毫不猶豫地把我拋之腦後。

 

我如果還看不清，還要傻傻地等下去，那才是蠢笨如豬，白活一生。

 

醫生本就傾向於切除手術。

 

有了我這句話，趕忙去準備相關的東西。

 

07

 

我剛剛突然昏厥是因為我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時反應不過來，跟我的病沒有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