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方裝飾精致的庭院和當初困住我的陽臺小隔間也沒什麼差別。

 

所幸我現在飛出來了，

 

用S亡的代價。

「放心吧，有本系統在，你可S不了。」

 

黑暗中，一道藍光映照在我的臉上，

 

我看見系統的數字面板重新在我臉上亮起。

 

「別再幫我了，系統。」我的聲音有些發苦，我說，「你這樣，主神不會懲罰你嗎？」

 

「那有什麼關系？我可是最受主神寵愛的系統呢，用你們的話來說，本系統可是關系戶，後臺硬著呢，你跟我真是跟對人了。」

 

它笑了兩聲，電子光屏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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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隻是一道智能程序，我卻能從它臉上看見狡黠的表情。

 

它說：「先前算我對不住你，這給你找的都是些什麼狗屎攻略對象，一個比一個挫，你等著，秦似玉，我這就給你換一個牛逼點的身份，你等著，到時候我們把許輕澤那個狗叫過來抽。」

 

我想拒絕，可已經來不及了。

 

12

 

其實，我並不想做那些任務了，

 

在陌生的世界裡，去攻略討好不相熟的男性，

 

或是被他們踐踏尊嚴，或是被他們踐踏真心。

 

可冥冥之中的那道聲音響起。

 

他說：「去吧，有人為你而來了。」

 

為我而來嗎？

 

心口鼓噪跳動聲響漸大，有什麼似要從那渾渾噩噩的地方破土發芽。

 

......

 

再度睜開眼，

 

我準備著面對又一個陌生的男人，

 

準備迎向他打量或嫌惡的目光。

 

可這些都沒有，

 

我先看見了一隻手，手掌寬厚，帶著常年做活的厚繭，

 

像媽媽的手。

 

而後，那隻手落在我的頭上，輕輕撫過我的額頭。

 

恍恍惚惚間，我聽見他哽咽的聲音：「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緋羅官袍袖擺輕輕掃過地面，我被他輕輕擁住，忽遠忽近的聲音聽不真切，可我卻能感覺到他的傷心。

 

「不怕了，不怕了，■■來了，我來了……」

 

「沒事了，乖乖，■■找到你了，以後都沒事了。」

 

……

 

我聽不真切，人好像還泡在水裡，

 

到許久之後，意識才從那冰冷的長河中復生。

 

眼前的林雪塵也整理好了心緒，

 

他端坐在我跟前，笑容和煦，彬彬有禮。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隻是我的幻覺，

 

可他再提起時，依舊忍不住眼眶發紅。

 

「怎麼就難過得去投水了呢，那河裡那麼冷，再大的委屈也不能這樣傷害自己。」

 

也是到了此刻，我才知道，我這次的身份竟是當朝唯一的公主，

 

還是，新科狀元林雪塵的舊識。

 

那名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此刻就坐在我對面，嘴裡還在絮絮念叨：「你這麼年輕，年輕人更該珍惜性命，有什麼難過的事同我講，我有辦法替你解決的。」

 

「快多用燻爐烘烘，命是撿回來了，可要是染了風寒落了病根，老了同樣遭罪。」

 

「唉，怎麼又走神了？手怎麼這麼涼？」

 

說完，他竟自然而然牽過我的手捂了會，而後放在了暖爐旁。

 

林雪塵……原來同曦樂公主，竟是這樣的關系。

 

雖是肢體觸碰，可我並不排斥，

 

和從前其他人的觸碰不同，林雪塵待我，沒有曖昧，沒有旖念，他隻是單純地怕我著涼，想要替我將手捂熱。

 

四肢逐漸回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系統回來了，興奮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怎麼樣宿主，我把主神老頭的道具扣過來了，這次專門讓你復蘇在這個世界對你好感度最高的人身邊，讓我康康捏…诶怎麼又是他？」

 

系統圍著林雪塵將他掃描了整整兩圈，才驚訝開口：「又是滿格愛意值，他怎麼對誰都是滿格愛意值，這個林雪塵……好博愛啊！」

 

忽然系統在空中一頓，隨即發出迷惑的聲音：「 他居然不是這次的攻略對象，無法定位，為什麼？」

 

系統這次是真的炸了，它覺得是它偷用道具的懲罰。

 

本意想要給我放水，找個對我好感度最高的人成為我這次的攻略對象。

 

好讓我快點完成攻略任務回家，

 

可天道拒絕將林雪塵定位成任務目標。

 

任務目標被定位給了另一人。

 

「怎麼是他，完了，這次的任務目標已經黑化一半了，難搞啊難搞。」

 

系統在空中哀號，

 

我的目光慢慢飄遠，定定看著不遠處那輛馬車，車窗處懸掛著一串藍風鈴，是用瑪瑙串起來的，懸於頂上，風一過，清脆叮當的響聲好聽得不行。

 

從前，在家中窗前就有過這樣一串，不過不是用金貴的瑪瑙做的，

 

而是喝完果汁剩下的玻璃瓶，那些碎片在媽媽手中變廢為寶，成了好看的風鈴串。

 

那時候的我無憂無慮，放學後就撐著腮守在窗前，倒數著天上的飛鳥，悠悠的闲雲。

 

太陽落山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回家，

 

我可以第一時間撲進他們懷抱中。

 

原來，這個世界也有風鈴。

 

林雪塵說，這是他親手系上去的，

 

這樣的話，隻要他來時，車馬上便會傳來風鈴聲響，聽見了風鈴聲響，他在意的人便不會迷路，可以早日回家。

 

我聽著他的話，隻覺得心頭鼓鼓的，有什麼東西揪緊了一般，喧鬧著，叫囂著，酸澀著。

 

再回過神時，隻覺得滿面湿涼。

 

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林雪塵的目光瞧了過來，我忙別過頭去。

 

我以為他會安慰我，會給我擦淚，

 

可下一秒卻是手腕上一緊，

 

是林雪塵低頭整著我手腕上的袖子，嘴裡還在絮絮叨叨：「這麼長一截露在外面，可是要著涼的，別看現在是春天，染上風寒也不過是吹陣風的事。」

 

我心頭一動，再也繃不住淚意。

 

放聲號啕起來，

 

盡管林雪塵的關心不是為著我，

 

可我依舊動容。

 

我承認，在這一刻，我真的很羨慕曦樂公主。

 

我大哭著，

 

想要告訴林雪塵，我不是曦樂公主。

 

曦樂公主已經在投水的時候便S去了，

 

我隻是個佔據了他在意之人身軀的卑劣小人。

 

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徒然張著嘴，那關鍵自爆的信息被天道扼於喉中。

 

「公主？」林雪塵被嚇了一跳，趕緊松開手，「是我冒犯唐突了，你別哭。」

 

嘴上說著別哭，可他的眼中也漸漸有了淚花。

 

他抬起袖子，給我擦淚。

 

一旁闖入的人影卻忽然衝了過來，

 

下一秒，我被人SS扼住了喉嚨。

 

「好得很啊，公主殿下。」那人看著我，雙目之中，似要噴出火來，「微臣聽聞你因為微臣投水自盡了，心懷愧疚，便馬不停蹄趕來，卻不想見你和狀元郎正是親熱。」

 

他手中的力道一點點收緊，眼中的是淬了毒般的恨意：「怎麼，你看不上我，便看得上他了？」

 

面對著他時，這副身體下意識地恐懼戰慄，那是曦樂公主靈魂的餘燼在下意識悲鳴。

 

「他就是你這次的攻略對象。」系統聲音有些在旁響起，介紹著眼前這位攻略對象，「曾經與曦樂公主有過一段感情被拋棄後黑化掉的攝政王。」

 

不，不可能是他。

 

我掙扎著，感受著體內痛苦翻湧著的情緒。

 

無邊的壓抑、恐懼、憎惡和窒息，從前在面臨欺凌我的那些同學時，我也是同樣的心情。

 

可系統的介紹還在繼續，

 

又愛又恨，且權勢滔天。

 

宋徵是南陽王的私生子，在被認回之前，被南陽王寄養在自己部下家中。

 

那部下也算是對他盡心，宋徵少時便替他在宮中謀得近衛差事。

 

他負責保護的，正是當初尚且年幼的曦樂公主。

 

少男少女的故事總是差不多，

 

少年堅毅勇敢，公主天真明媚，

 

不知宋徵是何時喜歡上曦樂公主的，公主又是何時予他回應的。

 

隻是那是一段美夢，但醒得格外快。

 

當今皇帝對子嗣並不熱衷，

 

是育有一兒一女，

 

公主生母早逝，雲朝百年規矩是二十年遣一位公主前往蠻族和親。

 

若是想要逃脫和親的悲慘命運，

 

曦樂公主便必須時限到來前覓得良婿。

 

隻是一個小小侍衛的他自然不在名單之中。

 

少年人總是將愛恨看得比天高，世間最痛苦的事也莫過於同深愛之人分別。

 

那一次，宋徵想帶曦樂公主走。

 

可公主拒絕了她，

 

她本就要朝著更高處攀登，同宋徵那段，不過鏡花水月的情緣。

 

過了便過了。

 

可宋徵心裡不能過，

 

哪怕後來他被南陽王認回，又通過一系列狠辣手段使得南陽王隻能傳位於他。

 

而後更是在皇帝沉迷求仙問道時，主動搜尋天下方士為其煉丹，成功得其倚重。

 

如今帝王病倒，

 

不去籌謀國家的未來，

 

反而忌憚起在朝堂和民間皆得人心的太子，

 

偏信宋徵，命他代政。

 

而宋徵得到權力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皇帝求娶了曦樂公主。

 

皇帝沒有立刻答應，隻說讓曦樂自己考慮。

 

和親的時間又將要到來，

 

上一個二十年前去蠻族的，是曦樂的姑姑。

 

二十年，是那些前去和親的公主們僅能活夠的壽數。

 

皇帝讓曦樂選，實際上她並沒有選擇的權力，

 

隻能在這個陽光清冷的午後，選擇在此節點投湖自盡。

 

然後這副身體就由我接管了。

 

不是這樣的，體內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事情並非如此。

 

曦樂的痛苦，曦樂的委屈，都是那麼的真實。

 

這個故事一定還有其他旁人不知曉的地方。

 

眼下，宋徵看著我，神色癲狂，形如惡鬼。

 

那眼神，竟真似要在此刻置我於S地。

 

胸腔裡的空氣被抽幹，眼前的世界開始重影，可身體裡得恨意無法平息。

 

下一秒，雪白的劍光閃過，

 

殷紅的血液濺在了我的臉上。

 

宋徵松開了手，他的手背上豁開一道見骨的窗口。

 

林雪塵執劍，眼神陰鸷看向他：「若是再有冒犯，我要你的命。」

 

在這一刻，他完全變了，

 

先前那令人感覺和煦親切的狀元郎在此刻消失無蹤，

 

他一身寒涼S氣，便是讓宋徵也愣住了兩秒，

 

隨即狠戾之色攀上他的眉眼：「林雪塵，你竟敢！」

 

我朝後仰倒兩步，努力平復著這具因恐懼而逐漸感覺到麻痺的身軀，

 

隨即衝上前去，

 

拔出金釵，不管不顧朝著宋徵刺去。

 

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想要一個人的命。

 

我的，曦樂的，陰暗的情緒疊加在一起，

 

我已經猜到了，曦樂公主生前遭遇了什麼，

 

是什麼讓她一代公主之尊，選擇舍去性命。

 

我看著宋徵，恨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