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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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舟和賣茶女的風月佳話傳出來時,我還在繡嫁衣。


 


嫁衣剛繡好,他便向我提了退婚。


 


他說,他愛上了那位見多識廣的平民女子。


 


「青嫵,我一直拿你當妹妹看待,如今我既心有所屬,履行婚約便是耽誤你了。」


 


秦安舟稱天下多有奇觀,我總該多出去看看才算不負此生。


 


我便如他所言,遊歷山河,覽遍人間。


 


可再次啟程之際,他卻拉住了我離開的衣袖。


 


「我們自幼青梅竹馬,你當真這麼快便放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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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秦安舟約我去京郊踏春時,我內心是很歡喜的,忙喚來小瑞為我梳妝。


 


她看著比我還高興,笑臉一點都藏不住。


 


「我就知道姑爺心裡最惦記小姐,那些傳聞定是好事之人胡謅的。」


 


我撫發的動作頓住,唇角微翹的弧度也慢慢凝結。


 


小瑞口中傳聞,是我的未婚夫秦安舟與清風茶鋪老板娘夏玉茶的風月事。


 


王侯公子、平民佳人。


 


無非是英雄救美那一套。


 


夏玉茶生得貌美卻無權無勢,孤身在京城開店自然會遇到些地痞無賴。


 


聽說那日她被穿著喜服的惡棍當街強娶,幸得秦安舟路過搭救。


 


秦安舟是誰?永安侯府的小侯爺!


 


那惡棍雖有靠山,但遠遠不及秦家勢大。


 


秦安舟順勢將人扭送到官府查辦,為民除害,引得百姓叫好。


 


夏玉茶為表感激,親自煎茶請他品嘗。


 


一來二去,兩人來往日漸密切,這才傳成一段佳話。


 


坊間皆傳,秦安舟對她一見傾心……


 


「要我看就是那賣茶女想勾引姑爺,沒準闲話也是她為了嫁入侯府散布的。」


 


我回過神,當即板起臉訓斥小瑞。


 


「不可胡言!人家也是清白姑娘,怎能如此揣測?」


 


「是,奴婢知錯了。」


 


我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並無多少底氣。


 


畢竟,秦安舟從未與別的女子親近過,也從未傳出過這般流言。


 


內心雖有諸多不安,但在見到他後便全都煙消雲散了。


 


秦安舟身姿俊逸,等我時唇角含笑,沒有半分不耐。


 


他手裡還提著滿芳齋的糕點,應當是我愛吃的荷花酥。


 


這樣好的安舟哥哥,從上到下都是我自幼喜歡的模樣,我不該疑他的。


 


但我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退婚。


 


2


 


秦安舟臉上笑容依舊和暖,可我此刻看著卻覺得冷極了。


 


他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我聽不太清。


 


耳邊回響的都是他方才那句:「抱歉青嫵,我不能娶你了。」


 


漫山遍野的春花,突然就失了好顏色。


 


早鶯爭鳴中,我聽到了自己微微顫抖的質問聲。


 


「你想同我退婚,是因為夏玉茶嗎?」


 


「此事是我一人主意,與她無關,你莫要遷怒於她。」


 


秦安舟不加掩飾的維護,激動得幾乎脫口而出。


 


我苦笑一聲:「看來那便是了。」


 


他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微微收斂了神色。


 


「青嫵,你我自幼交好,我不瞞你。


 


「我對玉茶,確有情意。」


 


我僵硬地微微偏頭,仍不S心。


 


「你不是說,隻是看她可憐才施以援手嗎?」


 


「一開始是這樣,但……」


 


秦安舟說起兩人的相遇,說起兩人的相識相知。


 


在他口中,夏玉茶是個見多識廣的傳奇女子。


 


她曾走南闖北在許多地方開過茶鋪,見過的景色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各地那些民間軼事,從她嘴裡講出來有趣極了。


 


我猛然驚覺,秦安舟此刻神色與他等我時的笑意如出一轍。


 


或許是心有所感。


 


視線下移,我看清了他手中油紙包上的印記。


 


不是荷花酥,是蜜錦海棠果子。


 


這是飲茶時最得宜的茶點,如才子佳人般登對。


 


而我,向來不愛品茶。


 


「總之,玉茶與我平生所見女子都不同,我實難不動心。


 


「青嫵,我一直拿你當妹妹看待。


 


「如今我既心有所屬,倘若履行婚約,那便是耽誤你了。」


 


秦安舟話音落下,我幾欲破碎。


 


我很想問他一句,那我該怎麼辦呢?


 


秦陸兩家的婚約不是一朝一夕定下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陸青嫵是秦安舟的未婚妻。


 


今天,我原本打算告訴他嫁衣繡好了。


 


嫁衣畢,婚事近,但眼下……


 


不被期待的事,自是不必再提。


 


我終究咽下想說的話,滿腹委屈隻化作強裝平靜的一句。


 


「好,我們解除婚約。」


 


3


 


回家的馬車晃晃悠悠,晃得人魂兒都要丟了。


 


小瑞氣得哭了一路。


 


我咬牙瞪著發酸的眼眶,一滴淚也不願在人前流,想為自己保有一份體面。


 


爹娘震怒不已,要去永安侯府為我討個公道,被我攔下。


 


「女兒不願糾纏,已經答應他了,還要勞煩父親為我走一趟。


 


「是嫵兒無用,連累陸家蒙羞。」


 


他們知我傷心,隻是搖著頭勸我想開些,並未多言。


 


我將自己關在閨房閉門不出,整日看著大紅的嫁衣出神。


 


這身嫁衣,傾注了我對未來婚後生活的所有美好期盼。


 


一朝退婚,讓我喜歡秦安舟的五年時光,頃刻間就變成了笑話。


 


我從小性子沉穩內斂,在書院中永遠是最安靜的學子。


 


同窗中不乏顯貴,爹爹的四品官階算不得什麼,故而我更加沒有存在感。


 


十三歲那年,我在課業考試中拔得頭籌,得了夫子的一根紫毫毛筆。


 


慶月郡主不服,散學後帶人將我圍住。


 


我不想惹上事端,便想著交出毛筆早早回家。


 


誰知秦安舟會突然出現,替我解了圍。


 


「陸家妹妹憑本事贏了彩頭,沒道理讓予旁人。


 


「郡主若想要筆,來我永安侯府,我送你一支如何?」


 


慶月心有憤憤,卻也不得不給他這個面子。


 


「一支破毛筆而已,我才不缺這種東西!」


 


看到郡主帶人離開,我愣愣地向秦安舟道謝。


 


他隨性地擺擺手,讓我不必放在心上,臨走時還打趣了我一句。


 


「平日總見你默默不語,原來是將心思全都用在了做學問上。」


 


我就是從那時候,對他動了心。


 


少女懷春,總想離心上人近一點。


 


我不再那麼沉默寡言,頻頻在人前展露才華。


 


隻為換來秦安舟驚嘆的一句「原來你還會這個呀」。


 


4


 


我及笄那年,父親官至三品。


 


永安侯府看中陸家的家風清正,想為我和秦安舟定下婚約。


 


我自是歡喜瘋了。


 


可我又擔心秦安舟抗拒這門親事,便去尋他。


 


「若你不願,我可以讓父親拒了。」


 


他笑我傻,將傳家玉镯輕柔地套在我腕上。


 


「你嫻靜溫婉,我怎會不願?


 


「望娶卿為妻,相守一生。」


 


我當時沉溺在他深情專注的眉眼中,信以為真。


 


畢竟我們佳偶天成門當戶對,是很般配的一對。


 


現在想來,我隻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罷了。


 


按秦安舟找我退婚那日所言,與夏玉茶相比,我實在寡淡無趣。


 


「青嫵,整日悶在書房寫寫畫畫有何滋味?


 


「天下之大多有奇觀,你也該出去看看,不然豈非浪費光陰?」


 


喜歡時是恬靜乖巧,不喜歡就是性子溫暾太悶了。


 


彩雲易散琉璃脆,到底不是真心對我。


 


我終於忍不住,抱著錦被委屈地嗚咽起來。


 


許是大哭能讓人排出濁氣,從而心中舒暢。


 


傷心消沉了段時日後,我想開不少。


 


昔日見之便心生甜蜜的嫁衣,如今隻覺刺眼。


 


我索性將其從衣架扯下,一把丟進了炭盆中。


 


火舌舔舐著華美精致的嫁衣,任其是用再好的綢緞和絲線繡制,不過須臾也化成了灰燼。


 


我毫不留戀地抬腳跨過火盆。


 


與秦安舟的種種過往,便停在這一刻吧。


 


5


 


娘親看著我不再失魂落魄的樣子,欣慰極了。


 


「你能想明白最好,世間好兒郎多的是。


 


「秦安舟那混球竟敢如此欺我嫵兒,活該他受那一頓家法。」


 


我微訝道:「家法?」


 


娘親告訴我,父親登門退婚,永安侯府卻不願。


 


侯夫人說隻認我陸青嫵一個兒媳,再三挽留父親。


 


秦安舟正好撞見這場景,當即說此生非夏玉茶不娶。


 


父親不悅,態度強硬地退了婚。


 


他走後,秦安舟便因為忤逆尊長受了家法。


 


我思緒紛飛,還好退婚了。


 


若是執意成親,以後夾在這對被我拆散的愛侶中,我倒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說話間,下人稟報夏玉茶正在陸府門外求見我。


 


娘親讓我找個理由打發了她。


 


我沒有這樣做。


 


我想見見這位夏姑娘。


 


霧靄春深,楊柳堆煙,美人佇立其中。


 


我行至門前,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夏玉茶花容月貌,的確有令人為之一見傾心的本事。


 


我想請她入府。


 


「不必,我今日來是告訴你。」


 


夏玉茶聲音琅琅,全然不在乎周遭百姓探究的視線。


 


「此前我並不知秦安舟有未婚妻,如今知曉了,我把他還給你。」


 


我猛地捏緊手帕,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是在羞辱秦安舟,還是在羞辱我?


 


回過神後,我的臉上已染一層薄怒。


 


「人豈是能隨便讓來讓去的物件?


 


「更何況,陸秦兩家已然退婚,我和秦安舟再無瓜葛,還請夏姑娘慎言。


 


「既然夏姑娘不願進府,那便恕青嫵待客不周了。」


 


說罷,我不理會她驚訝的神色,轉身回府。


 


此事傳開後,引來不少圈中友人好奇打聽。


 


偏偏永安侯夫人恰逢生辰,她點名邀我赴宴。


 


我本不想再與秦安舟有任何牽扯,可夫人一向待我不薄。


 


而且,我有一物需親手還她。


 


無奈隻好應下邀約。


 


6


 


侯夫人生辰那日,晴空澄澈。


 


縱目四望,隻見雲淡天藍,綠意盎然。


 


這樣好的天氣,把我即將要見到秦安舟的煩悶衝淡不少。


 


秦陸兩家的婚約,因著一個賣茶女吹燈拔蠟。


 


當真是讓與我不和的貴女看了笑話。


 


尤其是自幼便愛與我作對的慶月郡主,總算抓住了嘲笑我的機會。


 


「你汲汲營營方得到的好姻緣,到頭來不還是落了個鏡花水月一場空。」


 


我不氣,笑眯眯地在她發間簪了一朵芍藥。


 


「若說鏡花水月,郡主前些日子剛與丞相之子和離,不也是與我同病相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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