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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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她,她們三從四德,卑躬屈膝。」


「你們這些喝我們血的爛蟲。」


 


「我陸婉容憑什麼要為你們的罪而S?」


 


「今日,天王老子來了,我的命也不準取!」


 


陸婉容話音未落,娘肉眼可見地松弛了身體。


 


她抬頭看著矗立在前,老得斑駁的三座牌坊。


 


「臭老太太的裹腳布,千年如一日的臭氣燻天。」


 


「哼,一塊破石頭,裝什麼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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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超,大邺如今有多少座貞節牌坊?」


 


「二百六十七座。」


 


我娘嫌惡的語氣漸漸沒了,她低喃道:「葬送了二百六十七條鮮活的命。」


 


……


 


「今天,先從這三座開始。」


 


「夷平它。」


 


我發射了信號彈,跟著娘進去。


 


陸婉容渾身髒汙,頭上頂滿了爛葉子、雞蛋液。


 


可她的眼神很亮。


 


看著我們的到來,她咧嘴傻笑:「程絮風,你來了。」


 


我娘點頭:「不隻我。」


 


11


 


我側過身,讓她看清楚我身後的人。


 


這次來了五千娘子軍。


 


李氏族長指著我們問:「你們想造反嗎?」


 


我娘譏諷:「造反?」


 


「原來,大邺姓李嗎?我怎麼不知道?」


 


「還是說,因為你們李家出的皇後,所以把大邺都姓李了嗎?!」


 


那個老頭氣急敗壞地大叫:「程絮風,你汙蔑。」


 


「汙蔑?這兩個字你會寫嗎?」


 


「汙蔑你們殘害女性,汙蔑你們虐S女嬰,還是說,汙蔑你們強闖民宅,擄我家人?」


 


「到底是什麼讓你們認為我程絮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計較?」


 


娘揚起手,一聲令下。


 


三座牌坊在薄霧籠罩,晨光熹微之時轟然倒塌。


 


陸婉容朝李氏女性吶喊:「你們看清楚,你們要不要走出去,要不要……去看看更精彩的人間?」


 


全場S寂。


 


男人驚懼,女人握緊了拳頭。


 


首先動的是李氏三叔母,一個將近五十歲的阿婆。


 


她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又跌倒,再站起,繼續跌倒。


 


「阿婆,腳疼嗎?」


 


我娘湿潤了眼眶,忙接住了她。


 


她用模糊的雙眼虛虛看著我們,緩緩吐出:「疼。」


 


「姑娘,你是第一個問我疼不疼的人。」


 


「他們從不會問。」


 


「這叫三寸金蓮。」


 


「你說這個金蓮好看嗎?」


 


「不好看,對吧。」


 


「我也覺得。」


 


她癟著嘴,嗚咽著:「姑娘,你要是早來四十年就好了。」


 


「我就不會疼了,我敢反抗了。」


 


渾濁的雙目掉出晶瑩剔透的淚,順著她的溝壑滑落。


 


她在逼仄的佛堂誦經了二十年,可她耳朵很靈。


 


「我老婆子活夠了,S了就是一抔黃土,我管他後代有沒有香火,有沒有人祭奠。」


 


「上天或入地獄,我都要闖。」


 


我娘說:「阿婆,我攙著你去外面看看吧。」


 


「我來時看到門口的棗子樹結果了,您用拐杖打幾個給我們吃。」


 


「棗樹上爬滿了刺,可果子看起來實在美味。」


 


娘說,玫瑰也長刺,可很多人怕摘它,隻敢欣賞。


 


人們總是在摘它的時候會擔憂被它的荊棘刺傷。


 


我們總是會注意美麗的生命而忽略堅韌的靈魂。


 


你看棗樹上結滿了果子,人為了口腹之欲,依舊願意徒手去摘、去搶。


 


所以,荊棘不可怕。


 


可怕的是沒有陷入絕境。


 


而現在她們的絕境需要我們撕開一個口子。


 


娘說,這個口子一旦撕開,我們就前進了一步。


 


縱使前方萬步又如何?


 


「闖!」


 


為同胞而戰。


 


12


 


可李家的罪虐遠不止這些。


 


陸婉容帶著我們去了一個地方。


 


冗長的甬道盡頭,是一個威嚴的院落。


 


牌匾之上赫然是「節婦堂」。


 


她重重推開門。


 


裡面遍布雜草,令人作嘔的腐腥之物撲面而來。


 


娘的背影僵硬,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隻好探頭看過去。


 


這是我一生都無法揮之不去的噩夢。


 


十幾個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分散在四周。


 


懷裡抱著的不是骸骨就是剛剛S去僵硬的嬰兒。


 


陸婉容說,一旦女子反抗,一律被抓過來,日日毒打,甚至逼她們SS自己的孩子才罷手。


 


我頭皮發麻,SS攥住手心,才避免叫出聲。


 


這種寂靜之下,忽然覺得,我們的革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娘沒有出聲,而是退出門外。


 


李氏族人共計十九餘人均參與虐S嬰,皆被我娘命人綁了過來。


 


她持著火把,像個女戰士。


 


我拉住她,也是第一次阻止她。


 


「娘,不要。」


 


可她雙眼裡的火焰燃得更紅、更豔。


 


她說她要燒掉腐朽。


 


她要燒掉糟粕。


 


她要警醒世人。


 


她要為她們討一個公道。


 


哪怕這個公道會讓她失去生命。


 


可她說!


 


既然這麼難以實現,那就用她的命來打響第一槍。


 


她說革命必有犧牲,她的S亡不是消失匿跡,她會活在願意跳出牢籠中的她們心裡。


 


她的背影寬廣,像延綿不絕的山脈。


 


她的步履平穩,像泰山一樣堅定。


 


火光燃起,嘶鳴吼叫,詛咒謾罵響徹李家上空。


 


這第一仗打到整個京城哗然。


 


李世景帶著皇宮禁軍前來宣讀聖旨,判決絞刑,回京即刻執行。


 


他用我們的性命逼迫我娘主動鑽進囚車。


 


「程絮風,我知道你不怕S,可你願意她們為你而S嗎?」


 


他敢直呼我娘姓名!


 


我左右開弓,直接上手兩巴掌。


 


始料未及的掌風打得他眼冒金星。


 


「裴超超!」


 


「錯!我叫程超超。」


 


他陰鸷的眼刀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


 


可我不怕。


 


娘說,要革命必定有犧牲。


 


我們永遠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革命。


 


小風小雨是傳遍不了整個大邺的。


 


我娘擋住李世景朝我伸向我的手:「一人做事一人當,李世景,我進。」


 


「無能鼠輩。」


 


「惡心人倒是一套套的。」


 


囚車慢行兩個時辰來到了京城門口,所有李氏女人包括娘子軍在內,皆步行跟隨。


 


從城門走到法場其實隻需要一條街口即可,可李世景一定要繞城一周。


 


他說要讓全城的百姓看看,違逆天道的下場。


 


他自詡他們的規則為天道,女性必須服從。


 


一旦不從,下場就是我娘如今的樣子。


 


看來,他代表的即是當權者的態度。


 


果然,這狗屁皇權。


 


整個大街圍滿了人,男人自發靠邊,可女人不是。


 


她們自發圍成一個圈,擁著囚車。


 


李世景大喊:「刁民,給我退下。」


 


「不退!」


 


我們隻有進,沒有退,萬人對峙下。


 


我們的吶喊聲越來越大。


 


「不退!長公主帶著大軍御敵,而她的同胞卻被謀S。」


 


「不退!我們憑什麼相夫教子,為男人蹉跎一生,還要感恩戴德?」


 


「不退!如果想要程絮風的命,那麼讓我們全城的女人給她陪葬!」


 


「憑什麼?!」


 


「我們不退!」


 


「我們生而為人,我們同樣享有自主權。」


 


「憑什麼?!」


 


「我們堅決不退。」


 


13


 


可女人的力量終究弱小,我們被一柄柄長槍推撞在側。


 


不知誰人起了頭,嗚咽聲響起。


 


「哭什麼玩意?」


 


「你,你們,給我把眼淚收回去。」


 


我娘怒吼,大家集體安靜下來,偶有啜泣聲,也漸漸消失。


 


「我這輩子挺爽的。」


 


「離了我地球照樣轉,太陽照常升,可是超超你看。」


 


「看你身後的鎧甲,看你身後的同胞姊妹。」


 


「呵,連寧家小子也來了……」


 


「我這一生暢快,亦不後悔。」


 


「就算我S了,可我十八年後還是會回來的。」


 


「到時候,娘希望看到不一樣的大邺。」


 


「程超超女士,你能做到嗎?!」


 


她笑著面向大家,揮手朗聲告別。


 


「回去吧,姊妹們,回去丟掉裹腳布,丟掉女訓,丟掉枷鎖。」


 


「為以後千千萬萬個姊妹建立新的開始。」


 


「風必定揚帆,人間三萬天,赤腳走一遍。」


 


她的聲音越來越亮。


 


「不退!不退!不退!」


 


後方震聲動天,紅袍戰馬從光影中漸漸清晰。


 


「長公主回來了!」


 


「長公主回來了!」


 


一聲又比一聲高。


 


……


 


長公主騎高頭大馬,她的盔甲裂了縫,她的臉上留了疤。


 


她高聲道:「昭和元年,西戎聯合東吳大軍壓境,他們燒S搶掠,掛我同袍屍身羞辱,我沒退!」


 


「昭和八年,南蠻駐軍十萬逼近我大邺龍門關,燒萬民百姓,迫害一城,我就算戰S至最後一人,亦沒退!」


 


「如今,昭和十二年,你們竟敢讓我退!」


 


「向天借了豹子膽嗎?」


 


她仰天一笑:「程絮風, 我十三歲時,你問我想做什麼。」


 


「我說想替蕭家, 替百姓守住國門。」


 


「你告訴我, 不想做女帝的公主不是好公主。」


 


「那今日, 且看我為你反了這天下。」


 


「如何?」


 


她們相視一笑。


 


李世景為代表的世家抖著唇指責長公主想牝司雞晨。


 


長公主勾唇一笑:「怎麼?你李家不服?」


 


「今日這女帝我坐定了。」


 


「既然蕭啟德不配位, 那麼,就滾到皇陵告狀吧。」


 


「反我者, S無赦!」


 


所有將領, 無論男女,皆跪拜在地, 叩首呼喊。


 


「S無赦!」


 


「S無赦!」


 


長公主身上的血氣,是戰場廝S的氣魄。


 


她的紅袍迎著風飄揚。


 


我終於親眼見識了長公主的S伐果斷。


 


一瞬間, 李世景成了階下囚。


 


秦時月從馬背上直接跳下, 動作流暢瀟灑。


 


她昂首站在我面前。


 


「程超超, 我回來了。」


 


——


 


一年後


 


女帝坐鎮朝堂,秦時月駐守邊關保山河無恙。


 


我娘奔走四方, 致力於扶起千千萬萬的女性。


 


而我,女帝給了我一個空曠的國庫。


 


「程愛卿, 朕的國庫就靠你了。」


 


她哈哈大笑離去,獨留我風中凌亂。


 


當然, 我絕不吃虧,我向女帝討來了李府和裴府,合並為新的書堂。


 


裡面有娘分好的各種職業培訓計劃。


 


她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再後來, 她歸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走的地方越來越遠,甚至乘船去了國外。


 


她說:「女性不分種族,我們要團結一致。」


 


她真是太酷了。


 


——


 


後記


 


十八年後,大邺在女帝的帶領下, 雖沒有娘親暢想的世界那麼美好, 可是, 我們千千萬萬的姊妹敢於發聲,敢於向他人說不。


 


她們很多人走出家門,去任職, 去遊歷山河,去著書立傳, 去丈量土地。


 


她們褪去了帷帽,女子互相贊美。


 


指指點點仍在, 可她們已經不懼流言蜚語。


 


她們獨立,欣賞自己, 愛自己。


 


娘說,在她那個世界, 三十歲的女性是黃金年齡段,而不是困在四角天地, 操勞給夫君納妾,管理著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更不是圍在子女身邊噓寒問暖。


 


她們有很多事可以做,會是說一不二的女老板,會是為民奔命的鄉鎮幹部,也會是孤兒院裡那個一生不嫁的院長。


 


無論何時, 女性發光發亮。


 


她們美不可言。


 


所以,我們正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我們已不再沉睡,我們終將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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