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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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


 


對於池既明的母親,我印象不深。


 


隻知道她是池家的原配夫人。


 


和如今的池夫人是親姐妹。


 


小時候,池既明對著小姨一口一個媽,逼得親媽離婚遠走。


 


後來據說那位夫人重病身S,也沒有原諒前來求和的父子二人。


 


如今的池夫人多年沒有孩子。


 


為了保住商業聯姻的利益,不得不全心地培養池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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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聲:「這又是你新準備的手段?栽贓偷竊?想讓我S在牢裡不能出來找你們這對狗男女的麻煩,是吧?」


 


池既明倏地激動起來。


 


他眼眶越發紅,將手機扔到我面前。


 


「你還不承認,娜娜都拍下來了!


 


「而且我媽走了以後,骨灰一直在我這裡,我爸逼問了我這麼多年都沒問出來,隻有你……


 


「我隻帶你去祭拜過她,李頌宜!」


 


我瞥了一眼照片。


 


反手將手機砸回去,砸爛了池既明的嘴角。


 


「門框都他媽 P 歪了,你要栽贓也找個技術好點的圖吧?」


 


我荒謬到嗤笑出聲。


 


難怪。


 


難怪當初池既明費盡心思地折磨我到今天。


 


原來背後還有這一出。


 


我不顧上欣賞池既明暴怒又茫然的神色。


 


警笛聲漸近。


 


罵一句賺到一句。


 


「池既明,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被愛。」


 


我笑了笑。


 


「活該你媽不要你。」


 


10


 


「後來呢,他們報復你了嗎?」


 


飛機上,諾爾撐著下巴追問。


 


他的中文進步很大,已經能分清「報復」和「抱負」。


 


窗外流雲淌過。


 


我戛然而止的故事,到現在已經五年了。


 


那天我沒有等來牢獄之災。


 


池夫人替我擺平了一切。


 


條件是要我出國,終生不再踏足故土。


 


「我聽說了你媽媽的事。」


 


她的態度依舊倨傲:「雖然很遺憾,但她做出的選擇,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她自己,都是有好處的。」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保下我,不是因為心善。


 


而是他們那些擁有的越多的人,越懼怕我這種赤條條無牽掛的人。


 


「後來?」


 


「後來的故事,從現在開始。」


 


我勾起唇角。


 


因為飛機晚點,我和諾爾直接去了接風宴。


 


諾爾熟練地遊弋在衣香鬢影間。


 


來往都是財經雜志上的熟面孔。


 


和大銀幕上紅得發紫的影帝影後。


 


我再一次對諾爾的家底有了深刻的認知。


 


我從侍者手上接過酒。


 


目光落在不遠處熟悉的人影上。


 


不得不說。


 


在眾多靠臉吃飯的藝人中,池既明的臉依舊很能打。


 


他穿了身銀灰色的西裝。


 


長腿撐著地,遊刃有餘地應付著上前恭維敬酒的人。


 


相比五年前,他的輪廓更清晰。


 


隻是眉眼間的陰鸷愈發明顯。


 


察覺到我的視線。


 


池既明眼神銳利地看向我。


 


然後失態地打翻了酒杯。


 


他緊緊地盯著我不敢眨眼,眼眶驟然泛起濃重的紅。


 


隔著重重人影,我看見他的嘴唇顫抖張合。


 


他在叫我的名字。


 


11


 


宴會結束,諾爾送我回家。


 


「晚安,李。」


 


他帶著笑意瞥了眼樓道間的身影。


 


故意抱住了我,在我臉頰上落下一個吻。


 


「今晚有豔遇。」


 


我笑了笑,和他道別上樓。


 


昏暗的樓道裡,一點猩紅忽明忽滅。


 


池既明應該等了很久。


 


地上有一些細碎的煙灰。


 


他看見我,下意識地把指間的煙往身後藏了藏。


 


我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按上指紋就要開鎖進門。


 


「李頌宜……」


 


池既明倏地攥住我的手腕。


 


黑色的額發蓋在他眉眼間。


 


眼底滿是哀求。


 


「我一直在找你。


 


「我很想你。」


 


他的聲音很低,好像怕嚇著我。


 


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


 


顯得就他深情。


 


我用力地抽了抽手,卻被他下意識地攥得更緊。


 


「池既明,我們之間應該不是可以敘舊的關系吧?」


 


我懶得掩飾我的厭惡。


 


「放開我,然後滾遠點。


 


「不然我報警告你性騷擾。」


 


「對不起,李頌宜……」


 


池既明的腰背往下塌了塌。


 


一雙小狗眼泛著水光。


 


「你能不能別這麼跟我說話,我很……難過的。」


 


他哪來的臉跟我提要求?


 


人賤起來真是沒皮沒臉了。


 


「想聽好聽的話,你他媽去街上投幣坐搖搖車。」


 


我的耐心告罄,轉身搭上門把手。


 


「李頌宜!」


 


池既明再次拉住我。


 


這次是袖口。


 


「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他小心地打量我的臉色。


 


生怕我不答應,補充了一句。


 


「求你了。」


 


我深知他有多難纏。


 


厭煩到了極點。


 


「十分鍾。


 


「說完趕緊滾。」


 


池既明又提起了那些陳年舊事。


 


他說當年骨灰被偷的真相,是賀家的主意。


 


賀家式微,想搭上池家的線,便和池夫人聯手在池既明的車上安裝了定位器。


 


然後嫁禍給我。


 


池夫人要骨灰,賀家要池既明未來夫人的位置。


 


「我當時想,你明知道我媽媽的骨灰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卻還是把它拿走了。


 


「那是不是就證明,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池既明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這次回國,卻是為了清算一些舊事。


 


但和池既明的這種爛賬,不在我的規劃範圍內。


 


我已經很久沒去回憶那些事了。


 


再想起來,恍若隔世。


 


「池既明,你把你的良心從狗肚子挖出來再說話。」


 


我胸口的起伏加劇。


 


那些難堪、屈辱的過往席卷而來。


 


連帶著我垂落在身側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當年的事,我確實動機不純。


 


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池夫人找上我時,我覺得荒謬。


 


池既明連他親爹的話都不聽,怎麼會聽我的?


 


但為了我媽後續的醫藥費。


 


我還是咬牙上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隻好像個跟蹤狂一樣,跟著池既明上課。


 


他選什麼課我就選什麼課。


 


給他帶早餐,陪他打球。


 


見縫插針地勸他多讀點書。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我因為那點不可言說的愧疚心虛,對他好得堪稱溺愛。


 


池既明表面上放浪不羈,背地裡極度缺乏安全感。


 


一點心思我得半猜半琢磨。


 


好的時候,他恨不得成天黏在我身上。


 


說什麼是什麼。


 


但更多時候,是我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他拎著外套就往外走,咬著煙擰著眉,說要去飆車。


 


還說要玩兒一整夜,S外邊了都不許我管他。


 


攔他生氣,不攔也生氣。


 


「你反復強調說我騙你,那結果呢?!


 


「你得到了什麼,我又得到了什麼?」


 


君子論跡不論心。


 


池既明被我騙。


 


最後得到的是數不清的情緒價值。


 


連續三年的滿績點。


 


和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用來炫耀的「勸學舔狗」。


 


我掐著手心,穩定住我的情緒。


 


「你既然能查到我的住址,或許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買下這個房子。」


 


這是個老小區。


 


諾爾提前半年回來幫我辦手續買下的。


 


當時他很不贊同,認為安全系數太低。


 


「這是我媽媽生前最後和我一起住過的地方。


 


「因為你!你為了逼S我,給錢讓房東撕毀合同,讓我和我媽連最後的家都沒有了!


 


「你現在跑到我面前來說我騙你,要和我算賬,這些你他媽算得清嗎?」


 


我還是沒忍住。


 


這五年來,我的恨意從未消減。


 


我始終被困在那個秋天。


 


不得往生。


 


池既明在我的逼問下潰不成軍。


 


他的眼睛紅得嚇人,睫毛湿得糊作一團。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對不起,李頌宜……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語序混亂地和我道歉,卑微到了極點。


 


「你別恨我,李頌宜……


 


「求你了,你別恨我好嗎……」


 


池既明哀求道。


 


時過境遷,人的心態真的是會變的。


 


曾經相愛的時候。


 


池既明稍稍露出委屈黯然的神色,我都會心軟妥協。


 


如今看見他的眼淚……


 


我隻覺得好髒。


 


12


 


那晚不歡而散後,池既明會錯了意。


 


他以為我的意思,是要把彼此之間的爛賬放在天平上計較。


 


誰多誰少,誰更虧欠。


 


所以接下來的兩個月,他不斷地往我的工作郵箱裡發視頻。


 


大多是以前他對我做過的事。


 


喝烈酒。


 


讓人把殘羹冷炙倒在他頭上。


 


跪在地上撿錢。


 


……


 


每一段視頻的結束,都有他對著鏡頭向我道歉。


 


有些人玩了一輩子抽象,都比不過先天抽象聖體。


 


那天宴會上再見,我還以為他這五年能有點長進。


 


至少應該成熟一些。


 


誰知道還是那麼上不了臺面。


 


「李,聽說你最近收到了恐怖威脅?


 


「需要我幫忙嗎?」


 


劇本的選角工作結束,諾爾湊上來八卦。


 


小助理替我整理工作郵件,最近被池既明嚇得不輕。


 


我給了她一個星期的帶薪休假。


 


諾爾來得巧,我正在看最新連載的郵件。


 


視頻裡,池既明站在路中間。


 


旁邊穿著機車服的幾人明顯地有些為難。


 


面面相覷後,他們還是應了池既明的要求。


 


騎著車高速駛過池既明身邊。


 


池既明不斷地被帶倒,又不斷地爬起來。


 


裸露在外的手臂,甚至臉頰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眼神卻一直小心翼翼地盯著鏡頭。


 


我看了兩眼就覺得無趣。


 


關上視頻,回應了諾爾的調侃。


 


「他搞行為藝術的,不用理他。」


 


諾爾聳聳肩,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對了李,說個有意思的。


 


「昨天一個人找上我,想用投資換掉我們的女主角被我拒絕了。


 


「你猜他想塞給我們的人是誰?」


 


我挑了下眉,毫不意外:「賀娜娜。」


 


五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


 


我成了炙手可熱的編劇。


 


賀娜娜潦倒地混跡在內娛十八線。


 


她應該也想不到,當年隨手給我選的專業會陰差陽錯地造就現在的我。


 


當年池既明查清了真相,與賀家割席。


 


賀家債臺高築,瀕臨破產。


 


賀娜娜不得不進娛樂圈撈金。


 


靠著背後的金主,硬是把賀家撐到了今天。


 


諾爾一臉「你都猜到了,沒意思」。


 


「李,我有點不明白。


 


「我們明明找齊了賀家當年的犯罪證據,你為什麼不放出來?」


 


我想了想。


 


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比喻。


 


「我小時候,家裡鬧老鼠,我媽就問鄰居借了隻貓。


 


「我發現很多時候,貓抓到老鼠並不會馬上吃掉。


 


「它會玩弄老鼠,甚至放走它又抓回來。


 


「我正在體驗這個過程。」


 


毫無徵兆的苦難是有可能被挺過來的。


 


每天擔驚受怕,在爛到底的今天發現明天會更爛的日子,才是最折磨人。


 


諾爾似懂非懂。


 


13


 


劇組開機後,我就一直在跟組。


 


這是我對諾爾的承諾。


 


他出錢出力給我想要的。


 


我未來十年的劇作版權全都籤給他。


 


並且全程跟進。


 


這是一場彼此都不會虧本的買賣。


 


畢竟我橫掃國際獎項的成名作已經讓諾爾賺得盆滿缽滿。


 


我並不排斥劇組的生活。


 


但我很排斥那些沒有邊界感的人。


 


池既明從最後一封郵件後,消失了一個多月。


 


我難得清淨兩天。


 


他又陰魂不散地糾纏上來了。


 


最近幾場戲都在山裡。


 


我給演員講完戲,回頭就看見了池既明。


 


他倚著樹,長腿撐著地。


 


懷裡抱著一個保溫盒。


 


正垂著眼走神。


 


對上我的視線,他眼睛一亮。


 


「頌頌……」


 


「別這麼叫我。」


 


他剛開口,就被我打斷。


 


頌頌是我的小名,隻有我媽會叫。


 


沒翻臉前的池既明偶爾也會叫。


 


大多是和我撒嬌賣乖的時候。


 


現在被他一喊,隻會讓我想起我媽是怎麼S的。


 


池既明明顯地也想到了。


 


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我。


 


「你到底有什麼事,沒事的話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我冷聲質問。


 


這五年池既明也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最起碼臉皮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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