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子，你快走，春兒在村口等你。」

我沒問大嫂錢是哪裡來的。

 

大嫂在這個家的處境比我好不了多少，她哪裡能有機會藏錢？

 

這錢肯定是她剛從李老婆子那裡偷來的。

 

我們要真走了，她被發現後肯定會被打S。

 

但大嫂卻說：「隻要春兒好好活著，我S了也甘心。」

 

我勸她：「你跟我們一起走！」

 

大嫂搖頭：「我走不了，我被他們母子折磨出一身的病，我隻會拖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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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大嫂希冀的目光中向村口狂奔。

 

我們三人都以為我和春兒能跑出去。

 

從此海闊天空，命運終於能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但路上我卻遇見了張秀華。

 

她S了我。

 

她在我即將獲得自由的時候S了我。

 

上輩子辜負了大嫂和春兒。

 

這輩子我也已經來不及救大嫂，但至少該把春兒從那個狼窟裡帶出來。

 

8

 

我回到徐山溝，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張秀華。

 

「早就聽說徐山溝要來個首都的大學生，沒想到還真是你啊張厭。」

 

我將手裡的一小包行李放在腳邊，笑道：「嗯，是我。」

 

張秀華抱著手臂，也在笑：「張厭，我真的很好奇你給柳淑君灌了什麼迷魂湯。」

 

「她那種千金小姐最看不起我們這種鄉下人了，居然還會把你當朋友？」

 

沒等我回答，她又繼續道：「但你現在來到徐山溝了？」

 

「這裡沒有柳淑君，隻有我張秀華。」

 

「張厭，你鬥不過我。」

 

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她鬥。

 

但張秀華不相信。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我問出心裡的疑惑。

 

張秀華剛要說話，身後就響起一道聲音。

 

「哎喲不好意思啊張老師，突然遇到點事，來晚了。」

 

來的人應該是徐山溝來接我的李書記。

 

「李書記叫我張厭就好了。」

 

李書記跟我打完招呼，又跟身後的幾人介紹我：「這是首都來的大學生，來咱們村支教的，以後大家都要配合張老師的工作。」

 

眾人紛紛點頭。

 

「你是小燕子嗎？」突然有人問我。

 

李書記回頭一巴掌拍在說話那人的後腦：「什麼燕子？這是首都來的張老師！」

 

「她就是隔壁村的燕子，當初她外婆下葬缺人抬棺，我還搭了把手呢！」

 

說完他想起什麼，又轉頭看向張秀華，指著她。

 

「張秀華是燕子的親媽。」

 

「張秀華，你來認認，這是你親生女兒燕子嗎？」

 

現在有人認出我，張秀華自然不敢厚著臉否認我和她的關系。

 

她無措站在原地。

 

這片刻的沉默便讓大家心裡有了數。

 

有人率先開口：「她嫁過來的時候不是說自己之前沒結過婚嗎？怎麼還有這麼大個女兒？」

 

看著張秀華窘迫的樣子。

 

我貼心為大家解釋：「她確實沒結過婚，因為我也沒聽說過自己有爸爸。」

 

「那時她生下我就走了，我是我外婆養大的。」

 

「第一次見她還是在我十六歲考上大學那年呢！」

 

這一解釋，幾人看張秀華的眼神更加復雜。

 

之前認出我的那人瞥了眼張秀華：「難怪你外婆S的時候身邊沒個大人，就你一個小姑娘全程撐著。」

 

「唉，你們不知道，那老婆子才慘哦！」

 

「生了個女兒跟沒有一樣，S的時候家裡就隻有個瘦不拉幾的孩子，也沒人幫忙操辦喪事，下葬都是我剛好去他們村送東西搭了把手。」

 

張秀華頂不住這些人的白眼。

 

她終於急了：「不是，那時候我有事在外地，不知道我媽去世了，我要是早知道我能不回來嗎？」

 

但她此刻的解釋太蒼白，沒人願意聽。

 

李書記將我送到住處。

 

「李書記，咱們村有多少孩子在讀書？」

 

這個年代，能被家裡送去學校讀書的大多數都是些男孩。

 

徐山溝的情況更甚。

 

我問李書記學校有多少女孩時，李書記搖了搖頭：「咱們村條件差，能去學校讀書的男孩都才六個。」

 

六個男孩，一個女孩都沒有。

 

我放下東西，看著李書記認真道：「我們這些老師來支教就是為了掃盲，書記您看能不能讓村裡的孩子都來上學呢？尤其是女孩子。」

 

「掃盲是國家規定的，咱們都要配合。」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李書記猶豫片刻才點頭：「行，我回去給村裡的人開個會，盡量讓各家都把孩子送來學校。」

 

但我卻知道，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即使學校是免費的，不用交任何錢。

 

各家也大多不願孩子來讀書。

 

對他們來說，學習似乎是最沒用的。

 

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幫家裡幹點農活。

 

所以我想接觸春兒，讓她來學校上課還是沒那麼容易。

 

9

 

第二天我去上課時，教室果然多了幾個男孩兒。

 

但女孩隻有一個，是李書記家的孫女。

 

「怎麼隻有您孫女來了？」

 

李書記嘆了口氣：「我也沒辦法了，好話都說盡了，各家還是不願意送女娃來讀書。」

 

「都說女娃讀書沒用，不如留在家幫忙幹活。」

 

這種情況我其實已經早有預料。

 

但放學後我還是決定親自再去試試。

 

我去的第一家就是上輩子我生活了好幾年的李建家。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咒罵聲：「S丫頭就知道躲懶，什麼時候幹完活什麼時候睡覺！」

 

「跟你那個賤媽一樣好吃懶做，她S的時候怎麼沒帶著你一起S？」

 

「你S了張秀華說不定就能懷上兒子了。」

 

當初張秀華在我學校時說大嫂是跟人跑了。

 

我猜得果然沒錯，大嫂已經被害S，並且李老婆子是知道這事的。

 

李老婆子的罵聲突然停住，她像是才想到什麼：「張秀華呢？張秀華又去那偷懶了？」

 

「讓我找到她，非給她點教訓。」

 

上輩子李老婆子也是這樣，她自己從不肯多做一點，卻生怕我們幹少了。

 

那時候家裡開著養豬場，李老婆子不願意花錢請人，所有活都是我和大嫂母女在做。

 

我們就像她的奴隸，每天不僅要幹活，還要接受她的侮辱謾罵。

 

就連在吃飯上，李老婆都還要苛待我們。

 

家裡其實並不窮，吃得起飯，但她就是不願意給我們多吃一點。

 

李老婆子以前也被她的婆婆N待，所以她就N待我們，在我們的痛苦上尋求一點爽快。

 

「......」

 

我推開院門的時候李老婆子已經不見了。

 

院子裡隻剩下春兒蹲在地上，她一邊注意著李老婆子離開的方向，一邊將煮熟的豬食往嘴裡塞。

 

見我進來。

 

春兒驚恐地咽下嘴裡的東西。

 

她宛如受了驚嚇的兔子，緊盯著我：「你是誰？」

 

沒了媽媽保護的春兒活得比上輩子更加艱難。

 

這一幕仿佛刺激到我的某根神經。

 

我突然開始難受。

 

「我是村裡新來的張老師，李書記沒有通知你去學校讀書嗎？」

 

春兒點頭：「通知了，但家裡不讓去。」

 

我正要說點什麼。

 

屋裡突然傳出尖叫。

 

「張秀華你個天S的居然敢偷吃！」

 

緊接著就聽到棍棒抽打在身上的悶響，以及張秀華的慘叫。

 

「別打了，別打了。」

 

張秀華哭著求饒。

 

但李老婆子根本不理會。

 

在我以為張秀華會被李老婆子打S時，屋裡的慘叫卻突然停止了。

 

「你說真的？沒騙我老婆子？」

 

張秀華急切回應：「沒騙你，我真的懷孕了。」

 

「孩子在肚子裡餓得厲害，所以我才吃了點剩菜。」

 

李老婆子依然不相信：「真有了？是我大孫子餓了？」

 

下一瞬，門就被人拉開。

 

李老婆子拽著張秀華：「走！跟我去王大媽那裡，你懷沒懷孕她一摸就知道。」

 

兩人這才看見我站在院子裡。

 

「張厭？」張秀華臉上有好幾處淤青。

 

她質問我：「你來這兒幹嗎？」

 

我掃視她一眼，轉而看向她身旁的李老婆子：「你好，我是新來的張老師。」

 

李老婆子皺眉上下打量著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

 

當我說明來意後，李老婆子冷哼一聲。

 

「不行，她去讀書了家裡這些活誰幹？」

 

「你走吧，我忙著呢！」

 

說完，她拉著張秀華便要往外走。

 

我再次叫住她們。

 

「聽說您兒媳婦懷孕了？我在首都學過中醫，不然讓我幫您兒媳婦看看吧！」

 

李老婆子狐疑地看著我：「你們大學生還學這個？」

 

我點頭：「要學的，技多不壓身嘛。」

 

「而且我同學還是首都醫院的醫生，現在醫學技術發達，還能提前看肚子裡懷的是男是女呢！」

 

李老婆子一聽，急忙讓我幫她看看。

 

「這我聽說過！那張老師，你給你朋友寫封信，讓我們去查查懷的是男孩女孩怎麼樣？」

 

我點頭：「好啊！」

 

張秀華卻不願意，她甩開我的手：「別碰我，你想害我是不是？」

 

我什麼都沒說。

 

李老婆子已經一巴掌扇在張秀華臉上：「讓張老師看看。」

 

這下張秀華老實了。

 

她膽戰心驚地看著我，生怕我拆穿她沒有懷孕。

 

是的，張秀華不可能懷孕。

 

春兒出生後李建受過傷，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

 

隻是他不肯承認，上輩子還將懷不上孩子的錯全推給大嫂。

 

但我卻並不打算拆穿張秀華。

 

不僅如此，我還要幫她。

 

「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前期胎兒不穩定，你們好好養著。」

 

張秀華驚訝地望著我。

 

李老婆子「哎喲」了好幾聲：「懷上了？真懷上了？」

 

我點點頭。

 

「那張老師，什麼時候讓我們去首都的醫院查查？」

 

「我要提前給我朋友寫封信，你知道的，這個一般不讓查。」

 

李老婆子不住點頭：「好好好，我們等你消息。」

 

趁她這會兒高興，我又提了一遍讓春兒去上學的事情。

 

這會兒李老婆子有事求我，也不敢直接拒絕：「我們再考慮考慮。」

 

我笑著看向張秀華：「那行，你們好好考慮。」

 

趁李老婆子沒注意的時候，我小聲威脅張秀華：「想辦法送春兒去讀書，你肚子的秘密我幫你守著。」

 

張秀華看我時依然是滿臉恨意。

 

「你以為她真相信你？等你走後她還是會帶我去見王大媽。」

 

她口中的王大媽是村裡唯一懂點醫術的醫生。

 

李老婆子為了確保張秀華懷孕是真的，肯定會帶她去王大媽那裡的。

 

我看向春兒：「隻要春兒去讀書，其他的交給我。」

 

說完我轉身準備離開。

 

張秀華拉住我：「你以為你是誰？你能讓王大媽聽你的？」

 

我深深看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離開李建家後，我直接去了李書記家。

 

打算讓他陪我去趟王大媽家裡。

 

的確，張秀華說得沒錯，現在我隻是一個剛來的女大學生。

 

但她卻忘了，上輩子我在這個村裡生活了很多年。

 

我比她更了解這裡的人。

 

10

 

入夜後李老婆子帶著張秀華來找我。

 

一見我，李老婆子就殷切拉著我：「張老師，我們村王大媽也說懷上啦！」

 

「接下來就麻煩你，盡早帶我們去查查。」

 

我笑著點頭答應：「你們也好好考慮考慮讓春兒來讀書的事情，盡量讓村裡的每個孩子都來讀書，這是組織給我下達的任務。」

 

李老婆子滿臉堆笑：「好好好，我兒媳婦剛才也勸了我，就聽你的讓娃去念書。」

 

「你別忘了給你朋友寫信啊！」

 

他們離開時，張秀華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中有太多情緒，但我沒興趣去探究清楚。

 

下午李書記陪我去了王大媽家，那時候她正抱著懷裡的孩子在哄。

 

找到與王大媽單獨說話的機會後，我便直接道明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