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偷偷看著不知因何出神的季予，不小心對上了他的視線。

季予挑了下眉，「看什麼？」

 

看你好看。

 

當然這隻是我心裡的想法，嘴上是萬萬不能說的。

 

有之前偷拍的事跡，說出來的話，女流氓的標籤可就摘不掉了。

 

我摸了摸鼻子，「沒看什麼。」

 

車內再次回歸沉默，就在我以為要這麼一路安靜下去時，身側響起一道輕聲。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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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下，直到季予又重復了一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晚我喝醉前未完成的對話。

 

季予眉頭微皺，言語間又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像是……

 

像是把心裡憋了很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

 

我不疑有它，隻當他是覺得問這個問題有些唐突，畢竟我和他也不算太熟，笑了一下便答道：

 

「很老套的故事，我爸工作變動，全家跟著出國，就在我承諾會和他一起努力考大學的當晚。」

 

給一個人希望又親手毀掉它，多麼殘忍。

 

我不敢想象。

 

當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異國他鄉時，那個受欺負的男孩看到教室內突然空出的一張課桌會做何感想。

 

大概會很難過吧……

 

我低垂著頭，眼眶漸漸紅了。

 

難過間，有熟悉的感覺從頭頂傳來，季予又一次揉了下我的頭。

 

「別難過，你也不想的。」

 

下車前，我突然想起之前沒得到答復的那個問題。

 

「予大，你相信承諾嗎？」

 

季予眸光一閃，輕聲道：「以前是不信的。」

 

11

 

季予的反應有點怪，不過我沒來得及想這些。

 

因為我下了車沒等回家換身衣服，就被叫回電視臺上班了。

 

有一個業務能力不行的小明星，一面對鏡頭說話就磕磕絆絆，搞得全電視臺的人陪她加班到凌晨。

 

她還不知道感恩，錄完「謝謝」都沒說一聲，吊喪個臉走了。

 

錄影廳裡怨氣滿滿，不少人想起不久前的工作感受。

 

年紀最小的實習生忍不住嘀咕：「名氣不大派頭不小，季老師那麼火都對人都那麼客氣，加班五分鍾還請了奶茶，人和人真是不一樣。」

 

「噓，謹言慎行。」

 

出錄影廳時剛好聽見這句話。

 

我搖搖頭，這實習生還是年輕，不知道工作以後不要隨便說話的道理。

 

打了個車回家，付完錢，手機剛好彈出條轉賬退回的消息提示。

 

錢包餘額肉眼可見由￥0.32 變成￥18888.32。

 

我沒忍住給季予發了個問號，【怎麼不收？】

 

對面秒回，【飯錢收了，房費就免了。】

 

似是怕我拒絕，對面很快又發來一句，【沒經過你同意訂的房間，沒道理讓你付，不好意思的話下次請我吃飯就行了。】

 

我不由得想起實習生說的話，【予大你真是一個好人啊。】

 

對面沉默片刻，選擇性忽略我給他發的好人卡，【兩點了，怎麼還沒睡？】

 

這話一下子把我壓在心底的怨氣勾了出來，把說實習生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三言兩語跟季予吐槽了凌晨才下班的原因。

 

然後好奇問道：【予大你怎麼沒睡，自由職業又沒有老板壓榨加班。】

 

對面再次沉默。

 

不久發了個文字截圖過來，內容我再熟悉不過。

 

【今天更得這麼短，你現實是不是不太行？ 予我溫風】

 

我眼前一黑，手機砸到臉上。

 

黑屏前看到季予發的一句話，【沒有老板但是有債主，連更十天一天三話，少一天、一話，都不能證明我能行。】

 

12

 

出於間接導致我被手機砸臉的補償。

 

季予把新鮮出爐，還沒來得及上傳微博的漫畫發給了我。

 

另外還發了一篇從未上傳在網絡上的「廢稿」。

 

於是乎，我的熬夜就變成了通宵。

 

當我坐在化妝間，感覺我的靈魂都飄在空中。

 

「溫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我這才清醒過來，「啊，怎麼了 Lisa 姐。」

 

她指了下我手機沒熄屏的漫畫。

 

「我說這漫畫的畫風好像季老師哦，也沒聽說季老師收徒弟呀。」

 

「就是予大畫的，是早些年畫廢的稿子，所以沒傳到網上。」

 

化妝師驚呼：「廢稿？」

 

她指著漫畫裡的女主說：「這頭發絲的精細度可比出版的那些還高呢，不過怎麼沒畫五官呢，奇怪……」

 

確實奇怪。

 

下班後我就問了季予這個問題。

 

季予：【畫的時候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又不想隨便去畫，就空著了。】

 

字裡行間透露出那個「她」對他的重要性。

 

也不知道兩個人是什麼關系。

 

我沒有過多詢問。

 

想起剛才追更的漫畫，短短三話，剛看上頭就沒了，畫手就在眼前，怎麼能放過這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

 

我試探性問：【予大，給我透露下唄，今晚更的漫畫接下來發生什麼了，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想了一下，又發了個小貓賣萌的表情包過去。

 

季予：【沒想好，明天告訴你。】

 

【好，那我先睡了予大，你也早點睡，晚安！】

 

我喜滋滋地在床上打了個滾，睡了過去。

 

沒看見對話框上顯示了很久的【對方正在輸入……】不知過了多久。

 

熄了的手機屏亮了一下。

 

季予：【晚安。】

 

13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第一次沒踩著最晚化妝時間進化妝間。

 

正在給別人化妝的 Lisa 調侃了我兩句，就讓我邊上坐著等會。

 

我順了她盒牛奶，邊嘬邊打開和季予的聊天對話框。

 

看見內容的瞬間，立馬化身尖叫雞。

 

「啊啊啊啊啊啊！」

 

Lisa 手一抖，眼線一筆給人家化到太陽穴，「S丫頭！你要瘋啊！」

 

我嘿嘿一笑，抱著手機滾遠了一點。

 

本以為季予昨天說的「明天告訴你」，隻是告訴我接下來的劇情走向。

 

沒想到直接把完成稿發了過來。

 

「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

 

好家伙，接近六天的連載了！

 

我沒忍住戳進季予對話框：【予大，一晚上畫這麼多不會禿頭嗎？】

 

季予：【不會，因為是存稿。】

 

我滿臉問號：【那你跟我說劇情沒想好？】

 

季予：【昨晚給你發的話你還睡嗎？不是說今天還要加班，熬夜看漫畫上班不困嗎？】

 

予大他……犯規啊！

 

臉上的溫度不斷攀升。

 

我迅速按下手機，欲蓋彌彰地往四周看了看，確保沒人注意這邊，然後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耳邊回蕩著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14

 

在季予的「好說話」下，我越發地沒臉沒皮。

 

每天蹲在微信，像等待主人投喂的貓貓狗狗一樣，等待季予投喂「精神食糧」。

 

季予也像住在微信裡一樣，我每一次發信息，幾乎他都是秒回。

 

慢的時候也不過一兩分鍾。

 

就這樣，漫畫在網上更到一多半時，我已經看完了。

 

短暫快樂後的戒斷反應再次襲來。

 

之後一個星期，我的情緒都很低落。

 

直到又用一周時間，把漫畫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才緩過勁來。

 

網絡上的連載也迎來 ending。

 

我照例包了個大紅包打賞，然後習慣性點開評論區問【予大下一本打算畫什麼？】

 

一拍腦袋想起來，「我現在可是有漫畫家本人微信的人啊！」

 

半個多月沒聯系，猛地再去 call 人家，催新坑，有點不好意思。

 

在收藏的表情包裡，我找了一個看起來最可憐兮兮的小狗表情發了過去。

 

【在忙嗎予大？】

 

季予果然沒回我。

 

半小時後，我捂著咕咕作響的肚子，哀怨地瞥了一眼漆黑一片的手機屏幕，決定還是先去吃飯。

 

我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抓了件外套，蓋在睡衣外面就出了門。

 

剛出小區，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

 

「予……予大？」

 

季予笑著招了下手：「好巧啊，溫風。」

 

我這才確定不是幻覺。

 

於是我加快步伐走到季予的面前，「予大你怎麼在……我家門口？」

 

「我家也在這。」

 

季予手指一棟高樓，「上次送你看這小區環境不錯就買了一套，最近長市太熱，剛好過來住幾天當作度假。」

 

「啊，哦這樣啊。」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好啊。

 

我麻木地點頭，象徵性問：「我去吃飯，一起嗎？」

 

「好啊。」季予回答得很幹脆。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快三點了，你還沒吃飯嗎？」

 

季予一臉理所當然，「嗯，你不也沒吃嗎？」

 

行吧。

 

我穿著睡衣，原本也沒想跑多遠。

 

於是最終演變成，我穿著睡衣拿著煎餅果子蹲在馬路牙子上啃。

 

季予一身正裝蹲在我旁邊，手裡捏著煎餅果子和我分給他的半張紙巾。

 

這一幕怎麼看怎麼詭異。

 

更詭異的是，從那天起，我總能在小區裡偶遇季予。

 

要麼扔垃圾，要麼在晨跑。

 

不管他在做什麼，他穿的衣服都顯得那麼正式。

 

我一度懷疑他不是來度假，而是來參加粉絲見面會。

 

何況度假不應該睡到中午起嗎？天天不到八點就起來晨跑。

 

有必要那麼拼嗎？

 

15

 

周一例會。

 

臺長在臺上講得正起勁，突然聽見下面竊竊私語的聲音。

 

他提高了音調，結果臺下不光沒有收斂，反而愈演愈烈，更加吵了。

 

臺長怒斥：「在底下嘀咕什麼，想說上來說。」

 

實習生小伙舉起手：「臺長你看微博，季老師又上熱搜了。」

 

我連忙打開微博。

 

【季予】【季予新作】

 

兩個標題掛在微博熱搜前兩名。

 

流量足足甩了熱搜榜第三好幾條街。

 

予大開新坑了？

 

也沒聽他說啊。

 

我有些奇怪的點進【季予新作】

 

原來就是之前季予發給過我的廢稿。

 

劇情沒有變，唯一不同的是女主的五官被細致描繪出來了。

 

我點進大圖，剛想看女主長什麼樣。

 

微博，崩了……

 

季予的一篇完結漫畫直接給微博幹崩了。

 

「季老師好強！」

 

會議室嘰嘰喳喳，臺長這次沒有生氣，反而是打著電話，眉開眼笑的。

 

「對對對找季老師來……他就在慶市？那太好了……問問季老師現在行不行，幾點都行我們可以等……什麼？他同意了？！

 

「好好好好啊……溫風！」

 

臺長突然嗷的一嗓子，嚇我一哆嗦。

 

「怎麼了臺長？」

 

「下午原本的採訪你別去了，準備一下，採訪季予。」

 

周圍頓時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其中一個一向和我不對付的女主持人陰陽怪氣：「臺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季予人長得帥還好說話，誰不想去採訪。

 

「上次是溫風，這次也該換一個了吧，好事不能隻落在她一個人頭上吧。」

 

我冷笑一聲。

 

以我對她的了解，哪能不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

 

不過是看季予有錢又長得帥，騷勁又上來了。

 

我嘲諷道：「第一次的時候也不知道誰，先入為主的覺得予大不露臉是因為又胖又醜。

 

「讓我想想，你當時是哭著求了臺長幾天，才把原本應該我採訪的網紅換給你的來著。」

 

「你！」

 

女主持人猛地拍桌而起，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臺長一個手勢制止了。

 

「讓溫風採訪是季予說的，你要有意見自己去找季老師說。」

 

嘿，看來今早的煎餅果子沒白請。

 

我向女主持人投去一個媚眼，當著她的面給化妝師打電話。

 

「Lisa 姐，我一會要採訪某些人想採訪都採訪不到的季予，我現在過去找你，給我擦最貴的粉～」

 

16

 

女主持人氣得臉鐵青。

 

摔門走的時候，恨天高恨不得把地戳出個窟窿。

 

想起這個畫面，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採訪季予就這麼開心啊。」

 

Lisa 拿起眼影盤，我配合地閉上雙眼。

 

「當然了，他可是我的偶像。」

 

「季老師確實厲害，熱搜熱度到現在都沒下去呢，難怪臺長推了今天的嘉賓，寧願得罪人也要讓季老師來，不過季老師從外地過來時間來得及嗎？」

 

「予大就在慶市，說是長市太熱了過來避暑。」

 

「避暑？」

 

Lisa 的聲調突然拔高了好幾度：「季老師從一個火爐城市到另一個火爐城市避暑？」

 

「漫畫家的腦回路都是這麼奇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