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給你們打錢了，多做幾個菜，別讓人以為你們不歡迎人家。

「別嘮嘮叨叨省錢的事兒，人家不愛聽這個。

 

我媽滿口答應，說讓我們在機場等著就行，她和我爸來接我們。

 

到站的時候正趕上下大雪，結果我和周束鳴在機場門口等了半天我爸媽都沒來，問就是再等等，說馬上就到了。

 

結果我倆凍得直哆嗦他倆也沒到，周束鳴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紅紅地問我：

 

「寶貝，爸媽還有多久到啊？」

 

我萬萬沒想到剛回來我媽就能整這一出，氣不打一處來給她打電話，這次半天才接，我媽抱怨的聲音不開免提都聽得清清楚楚。

 

「車拋錨了，我們去不了了，你們坐地鐵回來吧！」

 

「怎麼會拋錨，出什麼問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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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媽支支吾吾的回答裡，我拼湊出了答案。

 

來接我們的時候車沒油了，他倆一直認為這點油足夠回去了不需要加，結果沒想到大雪天太冷了，油又不夠用，車就拋錨在雪裡了。

 

這下不僅我們要打車，要加油，還多出了一筆拖車費，我媽埋怨道：「都怪你爸，你說這可怎麼辦？！」

 

我已經凍得生不動氣了，疲憊道：

 

「我們打車回家，你在哪兒，我給你找輛拖車。」

 

「哎呀拖車貴得要命，要好幾百塊錢，簡直S人了！你等等，我給你小姨打電話讓她來拖我們，順便再給你們捎回來，擠一擠沒什麼的，你們再等等啊——」

 

我直接掛了電話，風雪裡我渾身都冷，五髒六腑卻好像燃起了一把火，燒得我眼珠子都紅了。

 

周束鳴用大衣裹住我：

 

「別生氣，要不我們到裡面等。」

 

「不等了，」我面無表情拉著行李箱，「我們先打車回去。」

 

「那你爸媽呢？」

 

我SS攥住拳頭。

 

「不管他們了。」

 

4

 

我和周束鳴拖著行李箱折騰半夜才回家，兩個人都筋疲力盡，他還想等我爸媽回來，被我直接塞進了房間裡讓他睡了。

 

大概自己也知道做錯了事兒，第二天我媽早早打開了空調，也沒敢再省電費了。

 

她和我爸對周束鳴態度也不錯，簡單地問了一些基本信息，在得知周束鳴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北京有三套房、自己開公司之後，簡直喜上眉梢，我媽在圍裙上搓了搓手：

 

「昨晚上沒吃飯餓了吧？我和你爸買了很多菜，你等媽給你露一手兒。」

 

說著她就進了廚房，把我擋在外面讓我休息。

 

我看著我媽已經有些斑白的頭發，彎著腰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心下五味雜陳。

 

我媽其實不是個壞人，這麼多年了，她忙忙活活把我拉扯大，家裡的大事小事都是她在照應。

 

我這麼拉扯這麼憤怒，正是因為我無法完全地討厭她。

 

嘆了口氣後，我進了廚房。

 

我媽確實買了不少菜，而且她居然舍得買了很多海鮮，雖然個頭不大，但對她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進步了。

 

然而地上的幾個土豆已經發了芽，我下意識看向我媽：

 

「媽，這土豆壞了，一會兒別吃了。」

 

我媽有點心疼：「把芽剜去還好好的呢，能吃，我跟你爸平時天天吃也沒事兒。」

 

「之前沒事兒不代表這次沒事兒。」

 

我想了想，直接把土豆扔進了垃圾桶。

 

我媽不耐煩擺擺手：「知道了，你趕緊出去陪小周吧，在這兒也是添亂。」

 

然後把我推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我媽果然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有菜有海鮮有肉，看著非常像樣。

 

周束鳴小聲在我耳邊道：

 

「叔叔阿姨也沒你說的那麼過分啊，你看阿姨準備了這麼多菜。」

 

我心裡也松了口氣，我爸媽看來也像他們說的那樣，知道我的終身大事很重要，沒在這上面讓我難堪。

 

「吃飯啊小周，多吃點，嘗嘗阿姨的手藝。」一頓飯下來，我媽不停給周束鳴夾菜，顯然是對這個女婿滿意到了極點。

 

周束鳴尤其喜歡我媽做的醋熘土豆絲，連著夾了好幾筷子。

 

我突然想起那幾個發了芽的土豆，想阻止他，又想想我媽大概不會那麼過分，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偷偷問她：

 

「媽，那幾個發芽的土豆你沒放進去吧？」

 

我媽把一筷子土豆絲夾到我碗裡：「怎麼可能，你快放心吧！」

 

我這才放下心來，心裡又突然有些負罪感。

 

我是不是對他們態度太差了。

 

我爸媽也隻是節儉而已，他們其實也沒什麼壞心思。

 

或許我有的時候脾氣太差，對他們太過苛刻了。

 

就連周束鳴也跟我說：

 

「寶寶，我覺得你爸媽都是很好的人，之前隻是意外而已，我這次真的是來對了。」

 

我點點頭。

 

這種負罪感一直持續到晚上，我被一陣肚子絞痛驚醒。

 

起來一看，周束鳴也醒了，面色煞白，額頭滲出冷汗。食物中毒！

 

我第一反應就是晚飯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拖著虛浮的腳步敲響了我爸媽的門。

 

門裡沒人應聲，我慌了，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推門而入，屋裡靜悄悄的，開燈一看，我爸媽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嘴角還掛著白沫。

 

……

 

等救護車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汗出如漿，完全要暈過去了，到醫院洗了胃又掛了吊瓶才勉強恢復了點兒精神。

 

我還好，可能是年輕晚上吃得又不多，周束鳴和我爸媽都還沒醒過來，還在搶救。

 

我大腦糨糊一樣無法思考。走廊裡很冷，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了，我隻感覺我身體裡開了一個大大的洞，風刮得我都要失去知覺了。

 

我不知道我爸媽如果沒了，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如果周束鳴出了什麼事兒，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向他爸媽交代。

 

我第一次知道度秒如年的滋味兒。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手術室的綠燈終於亮了。

 

大夫出來疲憊道：「還好送來得及時，都沒什麼大問題，去繳費吧。」

 

我一直撐著的那口氣終於卸了下來，扶著牆才勉強沒摔倒。

 

等第二天我媽醒了，我第一時間問她，是不是又把發芽的土豆撿回來做了菜了。

 

我媽一直說沒有，想了半天白著臉道：

 

「我是撿回來了，但我沒做，我凍冰箱裡了想著等你們走了我和你爸做了吃。」

 

「那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媽砸了一下手：「肯定是海鮮，我買的時候別家都賣 50，就他家賣 30，我當時就聞著味兒不大對，肯定是有問題！」

 

我氣得腦子嗡嗡響：

 

「又不是沒給你和我爸錢，給了你們 10000 塊錢就做這麼幾頓飯，翻來覆去說不要省錢，為什麼非要省這 20 塊錢！」

 

我媽訥訥道：「20 塊錢也不少呢，再說誰知道這海鮮能出問題？我尋思著沒事兒呢。」

 

我家這個年是在醫院裡過的，全家直到初五才出院。

 

最後算算錢，救護車搶救費亂七八糟加起來三萬多，報銷完了，也花了一萬多塊。

 

就為了省那 20 塊錢。

 

周束鳴瘦了一大圈兒，再也不提要在我家吃飯了，當天就買了機票回去了。

 

臨走前他蒼白著臉握著我的手：

 

「寶貝，我不是對叔叔阿姨有什麼意見，但是我身體撐不住了，我先回去休養一下，下次再來看他們。」

 

我想這句話大概用盡了他這輩子全部的修養。

 

回去後，我第一件事兒就是拉黑了我爸媽所有的聯系方式。

 

我真的不想再跟他們聯系了。

 

接下來半年，我都沒再跟我爸媽有任何聯系，周束鳴這下也不說什麼了，默默理解了我的決定。

 

我以為經過了這次，我爸媽怎麼也能吸取教訓了。

 

直到我接到了弟弟的電話。

 

我弟前幾年一直在當兵，現在剛轉業回家，自己找了個對象打算帶給我爸媽看看就結婚。

 

吸取了我的教訓，他沒敢把對象帶回家，而是把我爸媽接到了他們家，打算招待一下就讓他們回去。

 

我弟小心翼翼道：

 

「姐，我是真不放心他倆，你能不能來跟我一起，我對象家裡條件好，從小家裡寵大的，我怕她受委屈。」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我就這麼一個弟弟，我倆從小同病相憐相依為命長大的，我之前吃過的虧不能讓他再吃一次了。

 

我幹脆請了長假過去，弟弟的對象叫陸璐，很可愛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很清純，一見了我就甜甜地叫我姐。

 

她興奮地把計劃告訴我：

 

「叔叔阿姨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想帶他們好好逛逛，正好他們說想來爬山，我約了山上的農家樂，正好爬完了就去吃飯，保證讓叔叔阿姨滿意。」

 

我看著她亮閃閃的眼睛，把想讓她別準備了的話吞了回去。

 

我實在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人家小姑娘這麼用心準備，隻能在我爸媽那多下點功夫了。

 

果然，要爬山那天我媽早早就起來準備了。

 

「煮了幾個雞蛋帶著路上吃，山上的東西太貴了。

 

「黃瓜也帶著吧，能解渴。

 

「景區的水都得翻好幾倍，一瓶兒就得五塊錢，我給你們一人灌一瓶水帶著，家裡燒的喝著放心。」

 

她放一樣我就拿出來一樣，面無表情道：

 

「山上什麼都有，今天我花錢，你們什麼也不用帶。」

 

我媽一開始還罵我，後來見實在拗不過我也沒辦法了，邊罵我有幾個錢就不知道怎麼嘚瑟好了邊妥協了。

 

然而一個沒注意，她上車的時候還是背了一個大包。

 

我狐疑道：「媽，你拿了什麼？」

 

我媽一把抱緊包：「沒什麼，我和你爸要用的東西，我自己背著不用你拿！」

 

說著不用別人拿，上山的時候我媽累得呼哧呼哧的我弟還是看不過去了，把包背了過去，一路把個S沉的包背上了山。

 

到了山頂，即使是他也受不了了，累得氣都喘不上來，坐在地上休息。

 

「媽，」他皺眉道，「你到底拿了什麼這麼沉？

 

「累S我了，我得去買瓶水去，汗出了一斤了。」

 

我媽獻寶似的從包裡掏出倆西瓜：「渴了吧，我就知道，喏，我拿的西瓜，切了吃解解渴！」

 

我兩眼一黑差點兒沒暈過去！

 

她居然帶了倆西瓜上山！

 

我弟話都說不來了，張了張嘴看了一眼一邊的女朋友，又生生憋了回去，額頭青筋暴起。

 

小姑娘趕緊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