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們民宿廟小，供不起置人性命不顧的江教授這尊大佛，要住店還是另尋他處吧。”

 

顧泠川的眼神轉為厭惡，冷冷盯著江望，江望卻似全然聽不見般直直盯著宋昭。

 

房中的氣氛開始湧上幾分微妙的緊張，宋昭笑笑緩解，“沒事，來者都是客。”

 

“房間辦理好了，兩位請。”

 

宋昭將房卡遞上，而江望也終於開口，語氣中帶著哽咽，“昭昭……你最近好嗎？”

 

宋昭垂了垂眸子，看向江望時嘴角掛著笑，眼神卻分外冰冷，“抱歉這位客人，私人問題，無可奉告。”

 

短短幾個字，卻如閃著寒光的利刃刺進心中，心髒漫上一陣劇痛，江望艱澀地扯扯嘴角，“昭……”

 

“我說你到底住不住？不住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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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泠川眉頭緊鎖，語氣更加不耐煩地打斷江望。

 

眼見氛圍又要變得緊張，何正遙很快接過房卡，向宋昭道了謝便拉著江望上樓。

 

直到二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情緒終於再難克制，宋昭失力地向下倒去，淚水止不住地下落。

 

顧泠川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她，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分外心疼，“抱歉昭昭，是我沒保護好你。”

 

“沒事，和你沒關系。”

 

宋昭捂著心口，勉強擠出力氣安慰顧泠川。

 

民宿的位置隱蔽，顧泠川也抹去了宋昭一切痕跡，宋昭本想就此消失在江望的生活裡，卻不想江望會親自找上她。

 

“唉，就不該讓他們入住的！要不我先送你離開大理吧？”

 

顧泠川頗為悔恨地開口，宋昭卻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他們顯然是專門來找我，就算我離開大理他們也會想辦法重新找到我，何正遙現在是警察，想必是有什麼事找我。”

 

……

 

正如宋昭所料，兩人入住第二天，何正遙便找上了她。

 

“抱歉這麼冒昧地打擾你。”

 

何正遙的話中帶著歉意，宋昭卻隻是笑笑搖頭，“你們是我民宿的客人，算不上打擾。”

 

“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吧？”

 

“何先生，敘舊就不必了，我想如今我們也不是能敘舊的關系。”

 

宋昭的語氣溫柔，態度卻分外冷淡。

 

何正遙有些尷尬地笑笑，神色隨之也轉為嚴肅。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其實這些年我們一直都在調查嚴懷聲和嚴家，同時也查到當年那件事很多真相，我們知道你這些年在嚴家遭受了許多N待，這次找你就是想問問你是否知道一些有關嚴家的重要消息，還有當年那個案子的真相……”

 

何正遙的話音落下，宋昭陷入久久的沉默，眼眶中反復湧上淚花。

 

她一直在努力搜集嚴家一切犯罪的證據，渴望能夠讓她揭露一切，這也成為這些年支撐她與病痛鬥爭努力活著的原因。

 

可直到她被告知生命已所剩無幾，她本以為這一切都是不會再實現的夢，可如今何正遙的出現卻又點燃她的希望。

 

淚水翻湧間，她扯出一個笑容，“他都知道了，對嗎？”

 

何正遙知道她說的什麼，抿著唇點頭。

 

“他不該知道的……”

 

宋昭低頭喃喃，江望卻突然出現打斷了兩人，

 

“昭昭……”

 

何正遙看看兩人，輕聲開口，“你考慮好了告訴我，你們……好好聊聊吧。”

 

說罷他便起身離開，剩下相看無言的二人。

 

江望邁著步子正要靠近，宋昭卻猛地起身想走。

 

“昭昭……”

 

江望見狀立刻慌忙地抓住她，溫柔的聲音中帶著乞求，“昭昭，我們談談吧，好嗎？”

 

宋昭撇過頭不看他，聲音冷冽，“沒什麼好談的。”

 

“昭昭，我都知道了……一切我都知道了……對不起……”

 

“你知道什麼了？知道又怎樣？江望，太晚了。”

 

宋昭冷冷看著他，將胳膊從他手中掙脫，語氣中聽不出絲毫溫情與愛意，隻有濃烈的憤恨與怨懟，

 

“現在知道又怎樣？一句對不起就結束了嗎？你覺得這樣就可以改變你和陳舒窈已經結婚的事實？還是可以抹去你曾經對我的羞辱傷害？你覺得你現在知道真相，我就該感到苦盡甘來，然後感激涕零地原諒你？和你重新修補感情回到當初嗎？”

 

一字一句，全部化為利箭精準地刺在江望心上，偏偏又字字有力，讓他毫無反擊的力氣。

 

“對不起……昭昭……以前是我太蠢了……”

 

江望沉默良久，卻也隻能說得出幾句無力又飄渺的話。

 

“江望，別提以前了，以前早都過去了，我現在不需要你這句對不起了，別再打擾我的生活了，我已經有新的愛人了。”

 

宋昭按下所有情緒，說盡傷人的話，拼命想要推開眼前這個愛了一生的人。

 

她沒剩多少時間，而江望還有大好人生，不該再被她耽誤。

 

聽到宋昭最後一句話，江望有些不可置信地皺了皺眉，

 

“新的愛人？你說顧泠川？不，我不信，你不愛他，你看他的眼神中沒有愛意。”

 

“你憑什麼說我不愛他？當初我看你的眼神倒是有愛，你不也是沒看出來嗎？”

 

宋昭的言語太過真實鋒利，江望已經再無力氣反駁辯解。

 

“何正遙的話，我會考慮，但除此以外其他的事，就請江教授免開尊口，也別再打擾我了，我怕泠川看到會不高興。”

 

看著宋昭決絕的背影，一陣陣悶痛在江望心中漾開，痛苦帶來的窒息感幾乎要將他全然淹沒。

 

……

 

“你真的要幫何正遙調查嚴家？”

 

顧泠川看著宋昭，眼中幾乎被擔憂盈滿。

 

“嗯，你知道支撐我活下去的就是揭露嚴家這一件事，可我現在所剩時間不多，嚴家的勢力遍布南城，不會有警察幫我，僅靠我收集到的也扳不倒嚴家，我以為我這個夢再也不會實現了。”

 

“可現在何正遙出現，這一切便很有希望實現！我不能放手這個機會！”

 

宋昭越說，眼中便溢出越來越多的期待，顧泠川已經很久沒看過她這樣充滿希望的眼神。

 

“可是昭昭……這很危險……一旦讓嚴家察覺，嚴家肯定不會放過你……其實我也可以幫你對付嚴家、你不必親自出面……”

 

顧泠川還是想要勸阻，卻被宋昭一口拒絕，

 

“不，你不能牽扯進來。”

 

宋昭太清楚顧泠川作為顧家唯一繼承人身上背負了什麼責任與使命，縱使他可以做她最堅厚的力量，可她卻不能將他再牽扯進這件事。

 

看著宋昭堅定的眼神，顧泠川知道自己拗不過她，隻能嘆氣點頭，

 

“好吧，那……江望呢？你準備怎麼辦？”

 

宋昭沒料到顧泠川會突然問這個，神情陷入片刻凝滯，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久久才苦笑著開口，

 

“我和他不可能了，我們結束了。”

 

宋昭輕柔的聲音不偏不倚地落在正要敲門的江望耳中，心中猛地刺痛讓他手下一松，玻璃尖銳的破碎聲自門外響起。

 

顧泠川的眼神瞬間警惕，開門看到眼前之人時眉頭鎖的更緊，

 

“江望？你在這幹什麼？你偷聽我們說話？”

 

江望並不理會他，而是驟然撞開他直直衝向宋昭，眼角泛著淚花，

 

“你說的結束是什麼意思？”

 

宋昭愣了愣，很快又反應過來，眼神轉為厭惡不耐，

 

“你聽到了？就是字面意思啊，你一個寫小說的大學教授，難道還需要我跟你解釋結束的意思嗎？”

 

江望的眸中流露出太多情緒，連語氣都變得慌亂緊張，

 

“對不起，昭昭，之前都是我不好，別說結束好不好？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的，我道歉，我混蛋，別不要我，昭昭……”

 

一向驕傲的江望如今卻分外卑微可憐，拉著宋昭的手哀求，哭得像個孩子。

 

淚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卻也灼傷宋昭的心，她不敢抬頭去看江望，隻能咬著牙想要掙脫他。

 

看著SS糾纏的江望，一股無名火自心底湧上心頭，顧泠川暗罵一句後利索地上前拽開了江望，抬手狠狠落下一拳。

 

“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說了讓你別糾纏她了！”

 

顧泠川的眼神分外兇狠，宋昭從未見過這樣的他，急忙上前拉住他安撫。

 

江望被打了個趔趄，回過神時卻也不惱，目光依然緊鎖在宋昭身上。

 

氛圍愈發緊張，宋昭咬咬牙，拉過顧泠川直直吻上。

 

冰涼柔軟的唇瓣觸碰的瞬間，房中氣氛徹底跌至冰點，寂靜得隻聽得清陣陣心跳。

 

眼前的景象刺痛江望的雙眸，他瞳孔顫抖，說不出半句話。

 

而直到宋昭放開自己，顧泠川也仍未回過神。

 

“現在呢？結束的意思夠清楚了嗎？現在能明白了嗎？我愛的人不是你，是顧泠川。”

 

宋昭強裝鎮定，冷漠地看著江望啟聲。

 

江望苦澀地笑笑，失魂落魄地離開房間，屋中便隻剩下詭異尷尬的氛圍。

 

“那個……不好意思……”

 

宋昭有些抱歉地開口，顧泠川也久久才回過神，結結巴巴地開口，

 

“沒……沒事……”

 

“我不是故意利用你的，我隻有這一個辦法，我……”

 

“我知道。”

 

顧泠川打斷了宋昭，笑得溫柔，

 

“沒關系，被你利用我也甘之如飴。”

 

宋昭配合何正遙提供了嚴家許多犯罪的證據，何正遙也很快回到南城開展接下來的工作。

 

顧泠川也因公司事宜暫時回了南城。

 

隻有江望，留在了大理。

 

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宋昭無奈地嘆氣，

 

“我說了，沒房間給你繼續住了，後面的房間都已經有預定了，你給多少錢都沒用。”

 

江望卻依舊笑得燦爛，滿不在乎地開口

 

“沒關系啊，我打地鋪也可以的，我住垃圾桶旁邊都行。”

 

顧泠川和何正遙都不在，江望便開始每天這樣S皮賴臉地纏在宋昭身邊。

 

宋昭懶得理他，可偏偏何正遙和嚴家的消息都隻能通過江望知道，便也隻能忍著他這樣無賴。

 

宋昭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出櫃臺，卻不料江望仍然不依不饒地跟上。

 

“你去哪裡？需要我幫忙嗎？”

 

宋昭不理他，江望便繼續問，直到宋昭發現自己無論到哪都甩不掉他，才終於忍不住發火。

 

“你沒有自己的事要做嗎？你不是大學教授嗎？不用工作嗎？”

 

面對宋昭帶著怒火的雙眸，江望終於斂了笑容，有些小心翼翼地搖頭。

 

“沒事幹就去找事幹，別再跟著我了，你沒發現你已經打擾到我了嗎？”

 

宋昭的語氣全然不見好轉，反而更加煩躁。

 

這些天來入住的客人總會有一些人認出江望，也有些客人發現了江望與宋昭異常的互動，加上前陣子校門口的視頻流出，網上不好的評論越來越多。

 

“江望，你是大名鼎鼎的教授小說家，認識你的人很多，你每天賴在我這個小民宿裡，跟在我身後，你知道網上那些人都在說什麼嗎？說我是破壞感情的小三，作妖的初戀，甚至有人在咒我去S。”

 

宋昭其實並不因為網上那些充滿惡意的評論有任何情緒，但卻是推開江望的利器。

 

“江望，你應該知道我的病情，一個癌症病人被人詛咒去S，沒有人受得了這樣滔天的惡意，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給我帶來了什麼，羞辱，報復，詆毀，謾罵？江望，你是來故意折磨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