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給我擦個鞋。”見我走近，她朝拖鞋努努嘴。

 

看我一言不發，她的語氣更加不耐：“愣著幹什麼？說的就是你！”

 

張揚默不作聲，卻一直朝我使眼色。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發現張揚變了，他仿佛失去了一些很寶貴的品質。

 

我握緊墩布，壓著脾氣：“孩子，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希望你能對我有基本的尊重，這也是你該有的教養。”

 

倩倩也沒想到我的反應，愣了幾秒。轉頭看向張揚，一副無辜模樣。

 

“這個S老太太也太兇了，她憑什麼這麼說我呀！”

 

房間S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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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張揚，他的表情十分復雜。

 

許久。

 

“阿姨，你給我女朋友道個歉吧，順便把鞋擦了就當作賠不是了。”

 

第八章

 

我看著張揚，他早已不似從前的真誠。

 

本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變成了苦笑。

 

我沒再理會眼前的一切，放下墩布直接出門。

 

此時的系統：【宿主，建議您拿到獎金也不要告訴您兒子，他不配。】

 

當晚，張揚怒氣衝衝來到宿舍。

 

這還是我進城工作以來，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我是怎麼告訴你的？不要起衝突，不要說話，為什麼你總是不聽！”

 

張揚臉上寫滿厭煩，手掌大力敲擊桌面，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母親，而是可以隨意辱罵的隨從。

 

“所以，你就對外謊稱自己是富二代，拿得起38萬彩禮？”我淡淡說道。

 

他對我的質疑並不驚訝，反而一副理所應當。

 

“我不騙人，她怎麼會跟我談戀愛？要我說家裡真實情況嗎？”

 

張揚猩紅著眼睛，暴怒之餘猛踹垃圾桶。

 

我冷靜的看著張揚發瘋結束，告訴他前幾日擺攤時看見的場景。

 

用盡最後一絲耐心安慰他。

 

可是張揚並不買賬。

 

“媽，倩倩怎麼會是你說的那種女生！她單純的很！”

 

“我看你就是出不起38萬彩禮才故意這麼詆毀她！”

 

此刻的張揚已經完全站在我的對立面，在他眼裡，那個叫倩倩的女生，地位遠高於我。

 

一陣猛烈的幹咳後，我緩了許久，壓著火氣輕聲說道：

 

“若她是個好姑娘，這38萬，媽媽想方設法也會湊出來，可她並非是你以為那個樣子。不信我說的話，你再多觀察一下也不遲。”

 

我的建議並沒有說動張揚，反而適得其反。

 

他看著我一陣冷笑，眼裡盡是譏諷：

 

“媽，你別再痴人說夢，真的能拿出來38萬，你也不至於被賣進山溝裡出不來。”

 

“想方設法？難道你是想從操舊業，先賣給我爸，等我爸S了，再把自己賣給別的老頭給我湊彩禮嗎？”

 

縱使知道張揚有多麼過分，可此刻他的話仍像一把利劍刺穿我的心髒。

 

我胸腔劇烈起伏，感到渾身冰涼，支撐不住身體，隻得倚在門框上大口呼吸。

 

張揚見狀變本加厲：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是個孤兒嗎？至少沒有你這個累贅！”

 

我實在忍不住了。手猛地揚起，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張揚的臉上。

 

第九章

 

張揚懵了。

 

我也懵了。

 

這是自他出生以來，我第一次打他。

 

我們相互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張揚摔門而出。

 

自從那次爭吵後，張揚把我拉黑了。

 

我想借此機會，讓他冷靜一下也好。

 

夏天過去了，小吃攤也賺了點錢，王姐最終湊夠了彩禮。聽說她兒子結婚後工作面臨變動，決定帶著他們一家去其他城市定居。

 

一轉眼，已是秋天。

 

張揚破天荒給我打了電話。

 

“媽，我聽了您的話，跟倩倩分手了。”

 

“您進城這麼久也沒出去玩過。明天是重陽敬老節，我帶您去公園逛逛吧。”

 

放下手機，我感到些許安慰。

 

時間自會證明一切，想必張揚看清女孩的真面目。

 

此刻的系統：【恭喜您，明天是攻略任務最後一天，明天過後，您將獲得一個億獎金。】

 

我心想，明天過後，拿到獎金，我會為他置辦幾套房產，再提前準備好豐厚的彩禮，讓他別再自卑，好好談個戀愛。

 

第二天。

 

一大早張揚破天荒開車來接我。

 

看著他的側臉，仿佛回到了他青澀的少年時期。

 

張揚因為上次的事情再次跟我道歉，態度誠懇。

 

雖然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的事，此刻的我仍然動容。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麼舍得真生你的氣。”

 

公園裡菊花開的旺盛，我站在花壇旁，張揚給我拍了許多照片。

 

隻一瞬間，苦盡甘來。

 

或許是昨晚沒休息好，在爬山時，我已經感到困倦。

 

“媽，這裡風景不錯，我再給您拍一張。”

 

張揚指著不遠處的石頭。

 

此時困意襲來。為了不掃興，我仍打起精神坐在石頭上，討個重陽好意頭。

 

正午陽光刺眼，我頭暈更甚，眼皮發沉。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我抓緊石頭維持身體平衡。

 

一陣眩暈後，我搖搖欲墜。

 

看著張揚朝我跑來，大聲呼喊我。

 

瞬間，我感到身體失去控制，在眾人驚呼下，向山崖下墜落。

 

第十章

 

耳旁風聲呼嘯，一瞬間，我沒有恐懼，隻有牽掛。

 

以後沒有媽媽了，這孩子，可怎麼辦啊…

 

我重重墜地。

 

系統：【很抱歉通知您，此次攻略失敗。】

 

我S了，S在攻略成功的最後一天。

 

靈魂在此刻飄然而出，浮在空中。

 

懸崖下的我慘不忍睹。

 

張揚抱著屍體，嚎啕大哭。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的靈魂急的轉來轉去。

 

【我還有機會再回去嗎？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啊。】

 

系統：【……】

 

警察試圖把張揚扶起來，眾人試圖勸他節哀。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散去，張揚被攙扶著緩緩起身去一旁冷靜。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按下通話鍵：

 

“倩倩，計劃成功。”

 

“累贅S了，我們有錢了。”

 

第十一章

 

系統：【宿主………】

 

我是被害而亡。

 

原來，被當作小時工以後，倩倩發現事情真相，他們大吵一架，所以有了我跟張揚吵架的事。

 

不歡而散後，倩倩繼續供火，雙方商量決定給我買份意外險，借重陽節登高的機會，讓張揚帶我爬山。

 

又提前在水杯中放入大劑量安眠藥，

 

這樣在山頂拍照時，我會因為困倦眩暈而跌落懸崖，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

 

他們成功騙保後還能敲詐景區一筆錢。

 

多缜密的S母計劃啊。

 

在墜落那幾秒時，我心裡記掛著張揚。

 

可這一切卻是他所設計的。

 

張揚，你總把媽媽當成累贅，現在的結局，你總該滿意了吧。

 

這一世，我被拐賣到大山，受盡家暴和屈辱，最後還要被兒子害S。

 

我已沒有任何留戀人間的理由。

 

我：【請帶我離開人間。】

 

系統：【宿主，您需要在人間呆滿49天，才可走下一步流程。萬物終有報，您不想看看他們自食惡果那天嗎？】

 

張揚跟倩倩以最快速度申請了意外險理賠，B險公司賠付200萬。

 

隨後，張揚去飯店宿舍整理我的遺物。

 

打開抽屜，裡面有個小盒子，盒子裡是我前幾個月給自己買的B險單，受益人是張揚。

 

裡面還有封信。

 

“孩子，媽媽肺部纖維化比較嚴重，治療費太貴，索性買了B險。若是媽媽走了，還能給你留筆錢，今後不要想媽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第十二章

 

張揚攥著信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緩緩蹲下時，外面天色已深。

 

半晌，我聽到他小聲抽泣。

 

系統：【宿主，您說他此刻是在後悔嗎？】

 

我：【我不知道，或許吧。】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你那個S媽有沒有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

 

“沒。”

 

“也是，窮的叮當響能有什麼錢，你把那些破爛都燒了吧，怪晦氣的。”

 

掛掉電話，張揚把B險單連同信件慢慢折好，放進外套內側口袋。

 

我的遺物被他裝進箱子運回農村的家。

 

系統：【你在世時，都不曾見過他這麼孝順。人S了，他卻知道珍惜了。多可笑。】

 

我：【有什麼用呢，他隻是試圖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罷了。】

 

張揚還是撞見了倩倩出軌一幕。

 

他回到家，倩倩跟一個男人在床上耳鬢廝磨，大汗淋漓。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發現那男人正是幾個月前擺攤時看到的。

 

這個傻孩子，當初我怎麼勸說他都不信。這次親眼所見，不知他心裡是何感想。

 

倩倩看事情敗露，索性也就不裝了。

 

“你媽S之前跟你說的那些都是對的，可那又如何？誰讓你不信？”

 

張揚看著床上衣冠不整的二人，猩紅著眼睛。“我他媽弄S你！”

 

他企圖衝過去扼住倩倩的喉嚨，卻被旁邊的男人一腳踹倒。

 

雙方體力懸殊。張揚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隻得被男人按著起不來。

 

“反正你把房子過戶給我了，也別想要回去。”

 

“你要是敢報警，咱倆大不了同歸於盡。你媽的S，誰都脫不了幹系。”

 

倩倩踩著張揚的腦袋，一副得逞的樣子。

 

系統：【宿主，看到這一幕你會心疼嗎？】

 

我：【咎由自取罷了。】

 

鼻青臉腫的張揚被趕出門外，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像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叔叔，你怎麼哭了？”

 

旁邊的小女孩看著張揚怯生生地問，她被一名年輕女人抱在懷裡。看樣子是生病了，要去醫院看病。

 

張揚吸了吸鼻子，擠出一抹笑容看著她，輕聲說道：”對不起，叔叔因為別的事心情不好，是不是嚇到你了？”

 

“有一點，不過我媽媽會安慰我。叔叔，您要是不開心，也可以去找你的媽媽呀。”女孩說著，往女人懷裡縮了縮。

 

張揚呆呆愣住許久，直到小女孩跟媽媽走遠。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哭腔自言自語：“叔叔這就去。”

 

張揚又回到農村的老家。

 

他捧著我生前唯一的照片小聲哭泣：

 

“媽，對不起，是我沒聽你的話。”

 

“我好希望時光倒流，我會跟倩倩分手，這樣你也不會S。”

 

他默默了許久，又重新打開箱子，翻看我的遺物。

 

系統：【S了才開始睹物思人，這種悔恨來的也太遲了些。】

 

張揚翻出我的手機，手指上下劃歸屏幕，直到停下動作。

 

第十三章

 

他看到了我生前發給他，但被他屏蔽掉的信息。

 

是張揚拉黑我以後，我無處抒發苦悶，用來自言自語的。

 

“孩子，對不起，媽不該打你。”

 

“那個倩倩真不是個好女孩，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你在感情裡被騙，你再多考察一下。”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被拐賣過來的婦女，如果我能讓你有個快樂的童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媽媽知道你從小因為我，吃了不少委屈，所以我一直在盡力彌補你，你別嫌媽媽是累贅，媽馬上就能有錢了。”

 

.......

 

聊天界面裡滿屏的綠色對話框和紅色的感嘆號，還有倩倩和其他男人的擁吻照片。

 

下午兩點，陽光盛大又殘酷，

 

張揚似失去支撐一般，癱坐在地上，掩面大哭。

 

這種哭聲是我從未聽過的，像發動機的悲鳴，渾身顫動，用盡全力。

 

在很晚的時候，張揚打了110。

 

“你好，我要自首。”

 

張揚去警察局自首了，他跟警察說清楚事情原委，表示是自己連同女友S了我，希望接受法律制裁，還我公道。

 

警察也上門帶走倩倩。

 

倩倩一口咬定張揚是瘋子，拒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

 

而我因為去世當天就被拉去火葬場，自然無法接受屍檢。

 

因證據不足，張揚和倩倩又被釋放。

 

張揚埋伏在倩倩家門口，趁她開門之際，拿起準備好的鐵鉗狠狠扎進她的眼睛。

 

“讓你S了我媽媽，你還給我媽媽！”伴隨著倩倩慘叫聲，張揚愈發癲狂。

 

倩倩S相慘烈，張揚被警察帶走。

 

張揚瘋了，變成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

 

經鑑定，張揚在行兇時處於精神病發階段，無法追究刑事責任，隻能被暫時關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我的靈魂跟隨著張揚，他跟一群精神病人一起看安徒生童話故事，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其他人津津有味，隻有張揚眉頭緊鎖。

 

傍晚時分，他坐在床上低聲呢喃：“點燃火柴，就能見到媽媽了，我也想見媽媽。”

 

管制結束，張揚被放回家。

 

他又回到了農村小屋。

 

張揚把院子裡那堆幹稻草抱回屋子，默默點燃了一根火柴，火光迅速蔓延開來。

 

他轉身躺在床上，手裡緊握著我那份尚未理賠的B險單，小聲地嗚咽著：

 

“媽媽，我終於要能看到你了。”

 

“媽媽，我來找你，你帶我回家吧。”

 

熊熊大火燃燒。

 

整個房子陷入一片火光。

 

第十四章

 

張揚瘋了以後，為了見到我，選擇燒S自己。

 

我也看到了他的靈魂。

 

張揚看到我，淚如雨下：“媽媽，對不起。”

 

他張開雙臂向我走來。

 

就像小時候剛學會走路那樣，跌跌撞撞朝我走來，想要我抱抱。

 

這幅畫面，我已期待了太久太久。

 

曾經我很想問他，在看到我下墜的那幾秒鍾，他到底是為我著急，還是盤算著保金到手。

 

但這個問題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媽媽不想再原諒你了。

 

我轉身離開張揚，朝前方光亮走去。

 

我聽到張揚問系統，聲音倉皇：“為什麼我追不上媽媽？”

 

系統沉默良久，最終告訴他：【因為你媽媽，不想被追上，她也想做一回自己了。】

 

49天已到，我可以進行下一個輪回了。

 

我走向前方，一片光明。

 

盛烈的白光將我吞噬，我的肌膚、骨骼，都在這光芒的照耀下變得透明起來。

 

“再見了張揚，媽媽總要為自己活一次了。”

 

第十五章

 

番外

 

我是張揚。

 

帶媽媽去公園那天，我一直低著頭，不忍心看到她的臉。

 

媽媽開心的說，這是我長這麼大我第一次帶她出去玩。

 

我不敢想，若是她知道我是要害S她，會是什麼心情。

 

我提前在水中放入大量安眠藥，看著她喝下。

 

有很多瞬間，我想帶媽媽直接去醫院洗胃，但最後我還是沒有這樣做，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計劃完成。

 

我看到了媽媽的B險單，她生前一直為我打算，我卻活生生害S了她。

 

倩倩果然出軌了，媽媽說的沒錯。怪我沒有聽她的話。

 

我要給媽媽報仇，哪怕仇人是我自己。

 

我在天上終於看到媽媽了，她似乎還在生我的氣，離我越來越遠，我追不上她。

 

追不上也好。

 

媽媽，您這輩子吃過的苦太多了，大步向前走吧，走向自己嶄新的人生。

 

下輩子，不要再這麼辛苦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