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又想起那年她和她男朋友在田野間奔跑。

真的好美~

 

那個畫面再也不會出現了。

 

……

 

給她送回學校我就回家了。

 

其實我很想再問她一個問題，「是白玫瑰做的嗎？」

 

我想她一定不會告訴我。

 

21

 

Advertisement

沒過多久，中學又換了校長。

 

這次，沒有重新派人接手。

 

紅玫瑰暫時代理校長工作。

 

具體怎麼做到的，沒人知道。

 

那次紅玫瑰坐車的時候，換上她脫下已久的紅裙子。

 

鎮子上的人說，紅玫瑰坐的車比白玫瑰要大。

 

這句話我理解了，她的車的主人官更大。

 

22

 

又過了一年，我回來看她。

 

她瘦了，妝容也更精致了。

 

她又變回了剛來時的紅玫瑰。

 

學校開設了一門新的課程，青少年成長課。

 

上課的老師磕磕絆絆，聽課的學生面紅耳赤。

 

她下了狠，開會時狠狠批了年輕老師一頓。

 

課程總算正常開啟了。

 

不過這門課程遭到了家長們的反對。

 

初中本身就課程緊張。

 

困在落後鄉鎮一輩子的老百姓，性這個字太私密。

 

他們接受不了孩子們去了解這件事情。

 

即使他們自己總是在這方面去討論家長裡短。

 

·····

 

紅玫瑰急得嘴上冒了泡。

 

年輕老師不理解，「校長，我們平常多注意學生交往就好了。」

 

她不能說出她和孩子們的那段經歷，她也無法苛責年輕老師的疑惑。

 

隻要那群人還存在，這個問題永遠得不到徹底解決。

 

她不能永遠跟在孩子們的身邊。

 

她想，要是那群人消失就好了。

 

她決定，那群人消失好了。

 

紅玫瑰變得更加繁忙。

 

來接她的黑車出現的也越來頻繁。

 

她不再冷眼對待接任的鄉領導和視察的上司。

 

她變成了真正的花蝴蝶，遊走於各個男人中間。

 

她花園裡紅月季卻頹敗很久了，沒了椅子，沒了書，也沒了人。

 

後來。

 

聽說，縣裡出現一對姐妹花，紅玫瑰與白玫瑰。

 

聽說，兩人雙劍合璧成為圈子裡的交易花。

 

23

 

紅玫瑰與白玫瑰的花邊新聞又傳回小鎮。

 

郵局櫃臺大姨故作玄虛，「我知道白玫瑰寄的信裡寫了什麼？」

 

見眾人圍上來，才得意的說，「跟她對象的情書。」

 

有人不信，「她哪兒來的對象？那幾年都沒見個男人來。」

 

大姨急了，「每次她來寄信，那叫一個欲語還休，春色滿園。」

 

大姨不知道哪兒搜來的詞。

 

人群裡有人笑了，「既然她都春色滿園了，咋還紅杏出牆了？」

 

大家都想起那些年白玫瑰和領導的那些事兒。

 

大姨撇撇嘴，「對象不要她了唄。」

 

雖然一聽是假，但是給小鎮無聊的冬日也帶來一些熱鬧。

 

隻有白玫瑰的追隨者黑著臉離開了。

 

眾人又討論起很久沒有回鎮上的紅玫瑰。

 

似是可惜，似是遺憾。

 

「還以為她不一樣呢！」

 

這句感嘆引來其他人的附和。

 

不知道他們在可惜什麼？

 

紅玫瑰最初的輿論是他們帶來的。

 

她為學生做的努力是他們覆滅的。

 

這群人外幾位小姑娘路過。

 

她們的眼睛裡有掙扎，最終卻還是離開了。

 

24

 

這一年，有些人升職了。

 

有些人還被困在原地掙扎著。

 

我見到紅玫瑰的最後一面是在鎮中學。

 

時隔很久，她回來了。

 

她還是中學的代理校長。

 

她不是更瘦了，她已經脫了相。

 

她努力揚起笑臉給老師們開會，布置著學校的工作。

 

她看著留下來的年輕老師，真誠的和他們的擁抱。

 

她讓年輕老師多向老教師們學習。

 

她看到我，把最後的擁抱留給我。

 

她把破舊的書遞給我，「知道你想要很久了。」

 

我覺得我要抓不住她了。

 

等學生離開後，門外的汽車亮起了燈。

 

駕駛座車窗搖下來，我看清了。

 

那是白玫瑰。

 

她向我揮了揮手。

 

汽車消失在我眼前時，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兩朵玫瑰像是前去遠方的俠客。

 

十年前的玫瑰，終究要敗落了。

 

25

 

這一年，縣裡發生幾件大事。

 

一件是該縣某領導被人SS在家裡。

 

一件是該縣數名處級幹部被實名舉報貪汙受賄，強奸未成年少女。

 

省市級領導組專門成立小組處理這兩樁事件。

 

原來少女時的紅裙子是這樣顏色的紅。

 

而縣裡再也沒有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傳說。

 

消息傳出的那天，縣中學幾名女生大聲哭了出來。

 

某個墳前的冥紙也終於燒起來了。

 

26

 

番外

 

我是白玫瑰，我叫王苗苗。

 

她是紅玫瑰，她叫張美玉。

 

從來沒有人知道，同樣艱難的兩人，我會嫉妒她這麼多年。

 

結束前，我倆認真的品嘗了十幾年前沒喝出滋味的紅酒。

 

還是苦，還是澀。

 

「這味兒比咖啡還難喝。」

 

美玉皺眉吐槽。

 

我知道，她說的是那段經歷怎麼可能會消散。

 

她想念的從來都不是咖啡的味道，而是那個環境下的安全感。

 

我告訴她我一直在嫉妒她。

 

嫉妒她雖然窮困，但是父母依舊努力讓她不被忽視。

 

嫉妒她經歷了這些，依舊對生活，對愛情充滿期待。

 

嫉妒她沒有像我一樣，和那群穿白襯衫的同流合汙。

 

美玉喝醉了，抱住了我。

 

「苗苗，你對不起那些孩子，你對不起你自己。」

 

我哭了，我夜夜夢裡都是孩子們的哭喊，是那個自S孩子的索命。

 

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曾經我也以為離開那裡就會變好，上了大學就會變好。

 

美玉忘不掉的高樓和咖啡又何嘗不是我想要的。

 

隻是我太貪心了，我不想要安全感，我想要高樓裡的房子和咖啡館裡的尊重。

 

大城市我們留不下來。

 

我和美玉考到了這座小鎮。

 

看著接我們的年邁校長和看不出年歲的老師。

 

我怕了，我怕我一輩子留在這裡。

 

我要出去，從進校園的第一刻我就下定決心。

 

美玉似乎很喜歡這裡。

 

她種了花，對著所有和善的人張開嘴角。

 

但是和善並不能讓我逃離那段經歷。

 

和善也不能讓我擁有自己的安身之地。

 

我看得到鄉長放在美玉身上的眼神。

 

美玉不會回應他，我也不會，他能力不夠。

 

借調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機會。

 

我一直寫文章，向我能想象到的單位報紙上發。

 

我不斷看機關報紙，學著他們的文風，不斷修改，繼續投發。

 

沒有任何回音，也沒有任何改變。

 

我快喪失了信心，我快認命了。

 

直到學校迎來了檢查。

 

領導看到我和美玉的眼神那麼熟悉。

 

我忐忑的走上領導的車。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回來。

 

但是我知道，隻有我陷進去了，美玉還是那朵帶刺的紅玫瑰。

 

她不斷找我吵，她想讓我停下來。

 

直到我離開那天，她垂眸紅著眼睛，她明白我停不下來了。

 

我們徹底沒了聯系。

 

聽說她談了戀愛，聽說她分手了。

 

那時可能我還在得意，看吧，沒有現實條件，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也很難，某位更高的領導似乎對美玉感興趣。

 

我上車的領導給我派了任務。

 

她父親去世，工地一地雞毛壓垮了她。

 

我將她送上大領導的車。

 

我以為她會順勢留下裡，她唯一的要求竟然是回去教書。

 

不理解但尊重吧。

 

我越陷越深，想要的也越來越多。

 

偶爾一次聽到那群人前君子人後畜生的思密癖好，我起了心思。

 

鎮中學校長是我安排的。

 

他本就是不正當手段上來的。

 

明顯，對於這種事兒他比我更能接受。

 

窮苦地區養出來的畜生果然臉皮更厚。

 

失眠越來越嚴重。

 

美玉打我一巴掌的時候，其實我想反抗的。

 

可是我的精神耗在別的地方太多了，沒有多餘的力氣對她。

 

當擁有了想要的房子和尊重後，我又想要好好睡覺。

 

所以，我配合了她。

 

明天一切都會結束，她會等我出來，無論多少年。

 

我抱著醉醺醺的她，「美玉，你一定不要不愛我，我從來沒被人愛過，你一定不要丟下我。」

 

她回抱住我，「那個孩子，門口那個孩子，他一直愛著你啊。」

 

我沒了印象，隱約記得小蘿卜頭長那麼高了。

 

27

 

男孩番外

 

我最終知道了兩朵玫瑰的名字。

 

一個叫張美玉，一個叫王苗苗。

 

苗苗，我喜歡這個名字，普通但是旺盛。

 

白玫瑰任職期間利用公權貪汙受賄。

 

紅玫瑰，故意S人罪。

 

她發現女孩肚子裡的那個男人就是當年侵犯她的領導。

 

她控制不住，那個領導已經到了她觸摸不及的位置上了。

 

白玫瑰聽到這個消息後，在獄中失了理智。

 

我翻開紅玫瑰留給我的那本書。

 

書裡夾著一隊漂亮姐妹花的中學照片。

 

是她和白玫瑰。

 

她留給我我一封信。

 

信裡她告訴我兩人的名字，她也知道了我對白玫瑰不一樣的感情。

 

她知道那天我最後想問什麼問題。

 

她讓我不要怨恨白玫瑰，她太缺愛了。

 

讓我忘了這段往事，忘了她們兩個。

 

可是年少的心動，傳奇般的往事怎麼會隨風飄散呢？

 

我有些後悔沒有勇敢對白玫瑰表達心動。

 

我隻想讓她知道有人在愛她。

 

小時候的蘿卜頭能想出來的就是他們的謠言沒有邏輯。

 

長大了的追隨者隻敢在人群裡默默生氣，沒有攻擊的反駁。

 

我永遠記著那天她粉白色的長裙，她那天明媚的笑臉。

 

兩人宣判那天，我去了。

 

沒有妝容的她們和十幾歲的少女好像。

 

她們的眼裡沒有了疲憊，沒有了警惕不安。

 

下邊坐著的女孩子家屬哭成一片。

 

兩人離開時，白玫瑰看向我，眼裡多了溫柔和感謝。

 

回到鎮上，兩朵玫瑰又成為他們的飯後闲談。

 

郵局大姨激動的反口，「她寄出的信是舉報信！」

 

大家又開始聲討那群幹吃飯的白襯衫們。

 

他們也不在意那時的白玫瑰有能力舉報沒。

 

一時間，他們又將白玫瑰奉為孤膽英雄。

 

「不對，紅玫瑰還S了貪官，她們兩個人都是英雄！」

 

大家苦惱，兩個英雄應該怎麼稱呼呢？

 

我站在人群後嗤笑。

 

是了，為了保護未成年少女，部分案件並沒有告知大眾。

 

在他們心裡，一個舉報貪汙犯，一個S了貪官。

 

從賣身求榮的妓子變成為民除害的英雄。

 

我想，這也是她們逃脫不了的阻礙吧。

 

我離開這裡。

 

後面眾人還在為稱呼爭論。

 

我把書裡的信和照片都燒了。

 

紅玫瑰說的對，忘了這段往事，忘了兩朵玫瑰。

 

反正人們也記不住張美玉和王苗苗是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