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鎮子上來了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紅玫瑰。

 

白玫瑰喜歡寫文章。

 

而紅玫瑰喜歡幻想。

 

十年後，兩個人都進了監獄。

 

她們，都是因為男人，因為一群男人。

 

1

 

那年，她們23歲。

 

青春靚麗的大學生，被分配到我們偏遠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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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豔麗的紅裙子，一個穿著嚴肅的白襯衫。

 

人群裡驚呼，太漂亮了。

 

她們成為鎮中學的代課教師。

 

窮苦老百姓無法用詞匯來描述。

 

最後還是大著肚子的鄉長，飄著眼睛直勾勾盯著。

 

「是我們鄉裡的紅玫瑰和白玫瑰啊！」

 

我看到他的眼睛在紅玫瑰身上下不來。

 

阿娘呸的一聲，「狗東西！」

 

······

 

窮苦百姓家，需要想的事兒太多了。

 

那天之後，鄉鎮生活恢復往常。

 

不過，鎮中學的學生越來越多，鄉長的車也總是停在校門口。

 

2

 

紅玫瑰教的是語文，她喜歡將外面的世界帶到課本裡。

 

白玫瑰教的是英文，她說，不需要思考，去學就可以。

 

沒有課的日子，紅玫瑰總是打扮的像個花蝴蝶。

 

給宿舍外荒廢的小園子裡種上紅月季。

 

搬個小椅子，聽著學生的讀書聲，輕輕劃過手裡老舊的書。

 

「窮講究！」

 

這是鎮上給她的評價。

 

不過，她從不在意，因為他們也在嫉妒。

 

阿娘擰著我的耳朵氣勢洶洶，「我嫉妒她個啥！」

 

我忙護著我的耳朵蹦遠，「媽，你穿紅色真好看。」

 

諂媚的我都鄙視自己。

 

白玫瑰也很忙，她忙著寫文章。

 

她隔兩天必然跑一趟郵局。

 

「阿妹，又來取你的報紙？」

 

白玫瑰羞澀的點點頭，拿出封好的信封，「姐，幫我寄一下。」

 

沒人知道她寄出去的是什麼。

 

她總是在寫，幫校長寫，幫鄉長寫。

 

3

 

鄉長的車子總是停在校門口。

 

往常半年見不了幾面的小官，最近總是挺著肚子出現。

 

有人說，上面有人下來檢查。

 

有人說，這狗東西肯定對紅玫瑰與白玫瑰圖謀不軌。

 

話題偏了過去，大家開始猜到底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有人猜紅玫瑰，誰讓她老勾引人。

 

人群裡打笑，是沒勾引你氣急敗壞了吧。

 

有人猜是白玫瑰，她總是往鄉長辦公室跑。

 

某位白玫瑰追隨者跳出來，人家那是幫鄉長寫材料，白玫瑰每次都帶著紙筆。

 

大家又打趣，人家可看不上你這窮山溝。

 

這時人群裡裡傳來一個小蘿卜頭聲音，「他不是有老婆嗎？」

 

人群一靜，突然哄笑。

 

這個問題徹底偏了。

 

不過也有人猜對了，上邊確實下來檢查。

 

4

 

那段時間鎮上很忙。

 

學校裡學生總是在打掃。

 

街面上也不讓阿爺阿奶擺攤。

 

大伯大姨們忙著在路邊搞綠化。

 

雖然阿娘在家裡罵的很難聽，不用上課的我卻很開心。

 

我去了鎮中學。

 

阿爺在學校裡做事，我有理由。

 

紅玫瑰和白玫瑰今天打扮的都很漂亮。

 

紅玫瑰還是一身紅裙子。

 

白玫瑰罕見的穿上一條粉白的長裙，清純又明媚。

 

站在前面的鄉長和校長，笑的褶子都出來了。

 

領導也很滿意，看到兩位佳人時，似乎更滿意了。

 

阿爺將我拉在一旁，「狗娃，你來幹啥？」

 

我摸摸鼻子，不想告訴阿爺我其實想看兩朵玫瑰了。

 

「爺，今天領導來，食堂飯是不是香啊？」

 

「鬼滑頭，他們去飯店吃，不在學校吃。」

 

雖然如此，阿爺還是打滿一整碗肉讓我拿回去吃。

 

我看著上了鄉長車的兩朵玫瑰。

 

不知為何，心裡卻是堵堵的。

 

5

 

那天之後，紅玫瑰和白玫瑰依舊在鎮中學代課。

 

但是兩人似乎隔了氣。

 

雖然之前兩人交集也不多，總歸是和平相處的。

 

「紅玫瑰又跟白玫瑰拍桌子。」

 

短短一個月，阿爺也數不清這是第幾回了。

 

八回，我默默算著。

 

誰也不知道兩人為何拍桌子。

 

阿爺卻是偏向白玫瑰。

 

「白老師好好的寫字呢，紅老師下了課就把書扔過去！」

 

對了，兩人姓什麼，叫什麼鎮上百姓徹底忘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兩人坐車去飯店吃飯。

 

白玫瑰似乎上的是領導的車。

 

我快速扒拉完飯跑出去。

 

天黑了，沒人注意宿舍黑暗處蹲著的我。

 

「你又要去？」

 

房間裡傳出紅玫瑰氣急的聲音。

 

安靜了幾秒白玫瑰聲音才響起。

 

「我去寫材料。」

 

紅玫瑰將她手上的本子扔出去。

 

「寫材料！寫材料！你是寫到床上去了嗎！」

 

聽到這話，白玫瑰狠狠煽了她一巴掌。

 

「我說了，我是去寫材料。」

 

說完撿起門外的本子離開了。

 

不多時，門口黑色的車燈亮起，也離開了。

 

我在暗處蹲了許久，屋裡再沒有聲音傳出。

 

6

 

十歲的我懂得很多。

 

上小學後阿娘就把我趕出他們房間和阿爺阿奶睡。

 

大我幾歲的阿哥身邊也經常出現漂亮的姐姐。

 

鄉長黏在紅玫瑰身上的目光讓我惡心。

 

白玫瑰打開領導的車門我也懂了什麼意思。

 

鎮上總是密不透風的。

 

白玫瑰去郵局取報紙時，櫃臺大姨的眼神越發鄙視。

 

不過，她再也不往外寄信了。

 

紅玫瑰的環境也沒有多好。

 

老百姓們總是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更何況那天紅玫瑰上了鄉長的車。

 

學生們在課堂上有了逆反的聲音。

 

孩子們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

 

在大人的添油加醋下，孩子們總是想象力豐富。

 

紅玫瑰談起鄉間沁人的風景時，學生們陰陽怪氣她曾向往的高樓與咖啡。

 

當她談起故事裡壯撼的S場時，學生們陰陽賣身求榮的妓子。

 

白玫瑰這裡更甚。

 

窮苦孩子本就艱難的外文，他們更是有理由擺爛。

 

面對孩子惡意的嘲諷，白玫瑰臨下課靜靜的看著他們。

 

「學習總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

 

學生越來越少。

 

校長的頭發也越來越少。

 

他不敢讓兩朵玫瑰離開。

 

沒有老師願意來，更何況縣裡並沒有拖他們的待遇。

 

老校長也想明白了，都是惹不起的。

 

7

 

鎮中學艱難的撐過兩年。

 

學生人數慢慢又多起來。

 

兩年，兩朵玫瑰的花邊新聞沒了新鮮。

 

她們帶出來的學生成績卻是實實在在的。

 

老校長也退休了，上邊派了一名更年輕的校長。

 

他的肚子比鄉長還大。

 

不過他的肚子裡確實有貨。

 

帶著白玫瑰去縣裡跑了幾趟。

 

鄉鎮中學又多了幾名年輕的大學生，有男有女。

 

鄉長也升了，去了縣裡某個局裡當二把手。

 

離開的還有白玫瑰。

 

聽說她寫材料寫得好，調去縣教育局了。

 

白玫瑰離開那天，將一踏報紙和筆記本留在紅玫瑰的桌子上。

 

她說，「我寫的材料，你多看看。」

 

紅玫瑰依舊穿著她的紅裙子，紅了眼睛。

 

8

 

有了新鮮血液的加入。

 

我們偏遠鎮上的中學也漸漸有了名氣。

 

大肚子的校長總是帶著年輕教師們去別的學校學習。

 

縣裡的教育資源也總是最早落入我們的小鎮。

 

一切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

 

對了，紅玫瑰也談了戀愛。

 

白玫瑰離開的那天，她落下的眼淚不僅燙到冰冷的地面，還燙到新老師的心上。

 

她收起白玫瑰留給她的報紙本子，重新拿出那本破舊的書。

 

不過這次，月季旁擺放著兩把小椅子。

 

沒有課，兩人也總是手拉手去街上買阿爺做的面疙瘩，阿奶做的甜油餅。

 

紅玫瑰握著男朋友的手，在田地裡奔跑。

 

真好看。

 

我這麼想著，鎮子上所有人都這麼想。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明媚。

 

我突然想起白玫瑰穿著粉白色長裙的那抹明媚。

 

真像！

 

9

 

我也升入初中了，來到她的班級裡。

 

我還是不敢直視紅玫瑰。

 

看到她，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白玫瑰。

 

即使我知道，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又過了兩年，年輕老師換了一波，紅玫瑰依舊還在。

 

我聽大人說，別的老師都是臨時支教，紅玫瑰是考進來的。

 

她有調令才能離開，否則，她就像先前的校長一樣，一輩子呆在這裡。

 

這兩年，她的男朋友也還在。

 

不過，兩人最近吵架越來越頻繁。

 

「我已經為了你在這裡多留了一年，你也要為我考慮考慮。」

 

紅玫瑰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是，可是我走不了。」

 

第2章 2

 

男朋友低下了頭，他也是家裡費了很大勁才讓他在外面有了新去處。

 

他不能再去要求他們做的更多。

 

「要不，你辭職跟我一起走，去那邊重新找工作？」

 

他的建議，合情合理。

 

他也是普通家庭出身，沒有人能夠對他有所要求。

 

可是她退縮了。

 

他是普通家庭，她的家庭卻是她的痛。

 

她的家鄉是比我們小鎮更加偏遠，更加貧困的地方。

 

父母漸老，還有弟弟妹妹困在那裡。

 

她無法舍棄，因為困苦中依舊讓她上了學，即使學校不是那麼好。

 

她的家庭沒有條件區分三五九等，一視同仁的差。

 

這個工作是她目前能找到掙得多，花的少的最好一份工作了。

 

在大城市的那幾年，她還是沒有學會年輕人的松弛，她隻能把自信帶了回來。

 

而她眼裡的自信，就是用豔麗包裹自己。

 

她離開不了這裡。

 

兩人最終還是分了手。

 

男朋友離開了。

 

月季旁兩把椅子又變成一把椅子。

 

不過，她坐在那裡，再也沒有翻開過那本老舊的書。

 

10

 

我初中畢業了，去了縣裡。

 

她還是在鎮中學代課。

 

白玫瑰回來了，不過這次她不是回來上課的。

 

她陪著縣裡領導下鄉鎮檢查。

 

不過短短幾年，她的編制已經調回縣裡。

 

大肚子校長也換人了。

 

這次換的校長瘦高一條，細長的眼睛閃著精光。

 

白玫瑰下鄉檢查，校長很是積極。

 

阿爺說，這是她的人。

 

我想，這是她的什麼人呢？兩人年齡差十來歲。

 

阿爸問了出來。

 

阿爺故作玄虛，「白玫瑰現在是這個。」

 

他舉起食指和中指。

 

阿爸震驚，「這麼年輕？」

 

阿爺，「就是因為年輕！」

 

我似懂非懂，應該說，我不懂卻不得不裝懂。

 

11

 

紅玫瑰父親去世了，做工的時候發生意外。